《牛顿加农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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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顿加农炮-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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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站在这里,准备面对全欧最伟大的,也许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国王。可艾德丽安只想避开他的注意,回归自己努力多年才赢得的生活;献身科学的生活。在她看来,一个圆周中蕴藏的魔力要比整个凡尔赛都多。
路易的轿子在两个男人肩上略微摇晃着,飞快穿过凡尔赛宫游廊。他冲聚集在走廊里的庭臣们露出和蔼可亲的微笑,他们纷纷退到黑色大理石栏杆旁,为国王让路。
离开城堡后,他的心情越来越兴奋。一台台轿子从凡尔赛宫各处鱼贯而出,形成一个队列。在路易身后,是年轻的王太子,他的继承人。在此之后,是跟他关系最近的各色公爵和公爵夫人;当然,还包括艾德丽安。早些时候,路易曾贸然前去看她,几乎被她的外表所震撼,因为艾德丽安竟比他期望的还要迷人。这个圣西尔来的女孩,已经长成了他预料中的女子。想到她此刻身着银黑长裙的样子,路易感觉自己对女人的兴趣又复活了。如果他服丧过久,宫廷是不会同意的。他很了解阴谋家们——这其中也包括忠心于他的那一部分,知道自己不可能规避他们的影响。
也许时机已到,应该宣布通向他床第的道路再度敞开了。艾德丽安会是完美的对象;路易知道她完全没有政治野心,她天真清白,美丽迷人。而且还不止如此,艾德丽安是他已故妻子的精心之作。曼特农把她视作理想的少女,而他把曼特农视作理想的女人。曼特农精神上的女儿,会让他的心重生。
轿夫们踏上精心修剪的“绿毯”时,轿子略微颠簸了一下。这条青草长街引领众人通向他们的目的地。在绿毯尽头是阿波罗喷泉,再往前是直通天际的大运河。
在他两侧,庭臣的队列无边无际。他认出了很多人。那些面目陌生的人。肯定是不常来侍侯他的懒惰家伙。
路易放下轿子上的玻璃窗,以便把臣仆们看得更清楚些。但当他的目光随意掠过人群时,一阵不安忽然在胸中隐隐出现。这是群衣着雅致的贵族。许多人的服饰都很得体,装点有花花绿绿的羽毛;至少也都按他的要求,穿着红白为主的衣袍。当他经过时,所有人都堆满笑意,深深施礼。但人群中少了些活力的火花,少了些真诚。
过去整个法国都爱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感到一滴泪珠在眼角摇摇欲坠。只要他能告诉他们实情。只要他能让他们相信,只需再忍耐片刻,一切都会重回正轨。那些吸榨法国生命的势力,很快就会争着趴在地上,舔食法国餐桌上掉下来的残渣剩饭。到那时人们就会知道他为这个国家做了什么。到那时他们会再度毫无保留地爱戴他。
路易眨了眨眼。队列已经到达大运河,巨大的游船正等待他们。
谁也无法抵御大运河的胜景,艾德丽安这样想着。它更像一个十字形内海,两岸由光滑的大理石铺就,囊括了凡尔赛的许多特点。它是个对称的纪念碑,豪华至极,难于俯瞰,而且完全没有实际意义。
一条跳板搭在臭水上,为人们提供了通向游艇的走廊。国王已经登上这艘华而不实的巨船,王太子、奥尔良公爵和缅因公爵也在上面。艾德丽安很尴尬地注意到,两位公爵的夫人居然排在她身后。如此破例着实古怪。最后登船的是大约六十个步行的庭臣,踏板两侧都是身穿蓝银制服的王室卫队“瑞士百人团” 。游艇上,一支小型管弦乐队正在吹奏她从没听过的军乐曲。在时下流行的缪赛特小风笛衬托下,调子里狂野不羁的味道更是淋漓尽致。
跳板在轿夫足下空空作响。片刻之后,一个男仆打开轿门,有力的双手将她抬到甲板上。又有人礼貌地领她到指定位子坐好。
游艇的装璜,就算在凡尔赛来说,也非常奇异。船体是个平坦的长方形,就像座漂浮的岛屿。距离船首三分之二的地方,耸立着一个金字塔形建筑,由四层巨大的阶梯组成。每一层的四角上,都插着一杆旗帜,上面绘有路易的徽章——放射波状光芒的太阳。金字塔顶端有一大一小两个宝座,大的那个后面有一面更高的旗帜,上面的徽章也更为壮美,还放射着灿烂夺目的金色辉光。两个外形与此相似的炼金术灯盏装饰在游船的首尾,还有一百个较小的太阳点缀在船舷上沿。约略抬高的舞台靠近船首,管弦乐队正在上面演奏。羽毛和锦带装点着每一面旗帜,和每个看得到的地方。
有那么一会儿,艾德丽安还真怕会被安排在国王旁边那张较小的扶手椅上。当她发现自己被领到第三排阶梯时,心中那块石头才算落了地。国王的曾孙,王太子殿下坐上了那张宝座,孩子气的面庞在魔法光芒下熠熠生辉。他身着大红外氅,深红马甲;头饰上数不清的羽毛,犹如一座呼之欲出的血红喷泉。
路易坐在他身边,亮白外衣上镶着金边,脚底下穿着一双金色长袜。头顶上的白色羽毛达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艾德丽安看到,在场的皇室成员,衣着就算没这么华美,风格也与之近似。只有路易和王太子坐在扶手椅上;其他人都被安置在金字塔的几道阶梯。艾德丽安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坐吧,亲爱的,”有人拉了拉她的胳膊,轻声说道。
这私语声让艾德丽安心头一颤。圣西尔的修女们早就教会她,对私语要心存忌惮。
她在惊愕中扭头看去,发现一双棕色大眼睛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
“公爵夫人,”艾德丽安说着行了个屈膝礼。
奥尔良公爵夫人翘起薄嘴唇,露出甜美的微笑。她是国王的私生女,母亲是路易著名的情妇雅典娜伊斯 。艾德丽安从她脸上可以看出路易的特征,尤其是眼睛和嘴唇的轮廓。艾德丽安十分懊恼地想起,托尔西刚刚警告她要留心应对的奥尔良公爵,正是这位夫人的丈夫。
“亲爱的小姐,”公爵夫人用和笑容一样甜蜜的语气说,“真高兴您能在这有些沉闷的日子里与我们为伴。”她吐字有些含混,这个缺点向来是她的敌人们讽刺的对象。
“谢谢您,夫人,”艾德丽安答道,“必须承认,有幸参加这个庆典,真让我大吃一惊。”一位女子在公爵夫人的另一侧坐下;艾德丽安认出那是缅因公爵夫人。她冷冷地扫了一眼奥尔良公爵夫人和艾德丽安,随即转开视线。艾德丽安察觉到奥尔良公爵和缅因公爵就坐在她身后高一层的阶梯上;而在她前面最低的阶梯上,那六十位庭臣正吵吵嚷嚷争着坐席顺序。
“我可一点也不吃惊,亲爱的艾德丽安,”公爵夫人说,“你为已故的曼特农夫人做了不少事,也是我们最亲近的人。国王说起你也要来参加庆典时,我们都很高兴。”公爵夫人把视线投向游船之外,艾德丽安被这番对话弄得局促不安,也拘谨地望着外面。大运河的黑水上充塞着各色船只:威尼斯平底船、法国军舰、英国护卫舰,还有荷兰、西班牙,甚至是中国船。它们的外形几近完美,但尺寸都被缩小到二三十尺。有两艘缩微船正与游艇并排行驶,充当护航舰。艾德丽安惊讶地发现,托尔西就站在其中一艘的船首,身穿海军上将的装束,头戴一顶可笑的高帽;看起来有些神色不安。
“你知道为什么这样布置吗,艾德丽安?”公爵夫人轻声问道。
“我还拿不准呢,夫人,”艾德丽安答道。
“这是在扮演一群自称纳齐兹人 的美洲土著野人,”公爵夫人解释说,“他们生活在法国殖民地路易斯安那,他们的酋长就端坐在这样的建筑上。”
“一摸一样吗?”艾德丽安环视着装点游艇的金灯、彩带和羽毛。
“哦,”公爵夫人说,“我听说纳齐兹酋长住在土墩上,肯定要比这个粗陋得多。不过据说在所有野蛮民族中,他们是最开化的。纳齐兹人崇拜太阳和他们的酋长——太阳之子。”
艾德丽安紧张地在公爵夫人的话中寻找讥诮之意。她一度觉得自己找到了。众所周知,公爵夫人不喜欢自己的父亲。如果路易死了,她的丈夫将作为摄政王管理法国,直到王太子成|人。五年前,他几乎等到了这个机会;可现在似乎再也没有希望。路易如今身体健康,只要他多活几年,就不再需要摄政王了。艾德丽安在想,近在咫尺的王位变得远若天涯,公爵夫人该有多么失望。
“那我们就是印第安人喽?”她问。
“哦,是的,你没感觉到野蛮吗?”公爵夫人以十分友善的姿势拉过艾德丽安的手,轻轻握了握。艾德丽安发觉有什么东西压在她们两手之间。
游船的甲板突然晃动一下。一阵响动传来,犹如巨人在咳嗽喘息,接着是深沉的嗡鸣。艾德丽安猛一转身,几乎挣开了公爵夫人的手,把指间的东西掉在地上。她看到一股白色浓烟从国王和王太子身后升起,不禁露出开心的笑容。
“我的天哪,”她说,“这是一艘蒸汽船!”她回头看向公爵夫人,老妇人的眼中似乎也流露出真诚的快意。
“你,”公爵夫人惊奇地耳语道,“真是个宝贝。”
游船缓缓起航,艾德丽安感觉自己的笑容从真诚变成了做作。
“亲爱的,”公爵夫人说,“我是在恭维你呢。这艘船上有几个人能猜出它是蒸汽动力的?有几个能解释这种发动机的工作原理?”公爵夫人靠得更近了,嘴唇几乎碰上艾德丽安的耳朵。有多少人此刻正在看她,猜测着她和奥尔良公爵夫人之间的对话?有多少人是托尔西的探子?大臣听到这件事,会怎么想?还有奥尔良公爵,他为艾德丽安在科学院里安排了职位,是他让妻子这么做的吗?最重要的是,公爵在暗示什么?
“您一定是搞错了,我怎么会理解驱动这艘船的发动机的工作原理呢。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机器啊。”她撒谎道。
公爵夫人摇摇头。“我很少看错人,尤其是我感兴趣的人,亲爱的。”
“感兴趣?”艾德丽安脸上又是一阵潮红。
“别那么吃惊,亲爱的。”
“我无意引起任何人的兴趣,夫人,任何人。”
奥尔良公爵夫人的表情疲惫哀伤。“我知道,亲爱的,”她捏了捏艾德丽安的手,“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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