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这会出来才觉得有些头晕。
江文正没有上车倚着车门站了一会。车窗里映出他的脸,眉目清朗,面容英俊,微扬的下巴和洁白颈项形成一个优美的轮廓。从一定程度上讲他还年轻,这是事实。他只有三十六岁。这应该算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年华了吧。江文正笑着点了一支烟,淡蓝色的烟圈在眼前散去,慢条斯理的,像一个人纠纠缠缠的情绪。
N城的夜霓虹闪耀,热闹非凡,身边有年轻的情侣走过,嬉笑的声音勾起了他心底的那些往事。他以为已经忘了的,那些遥远又模糊的往事。
笑闹的声音越来越远,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寂寞了。
“走吧。”江文正抽完烟转头对司机说,“我想走一走,你在后面跟着就行。”
司机听了他的吩咐,发动车子慢慢跟在他身后。
初冬的夜晚并不是特别冷,江文正刚喝完酒身上甚至还有些燥热。他沿着人行小道往前走,路两旁的树木已经枯萎,只剩光秃秃的枝桠在风中摇晃。
头顶,月色撩人。
江文正走了一会感觉舒服了点,不再像刚才混混沌沌的,于是打算招呼司机过来直接回家。一转身却发现沈颜站在前面的一家服装店里挑衣服,店员帮她拿了几件衣服,她只看了一眼款式就直接摇摇头。他很好奇沈颜的喜好,于是就站在门外看起来。
江文正有自己的偏好。他喜欢女孩子穿得庄重矜持,即使少了点活泼气也没有关系,那是他喜欢的一种郑重体面。但是他从来没有问过别人喜不喜欢,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处事的方式,专横独断的,罔顾别人的喜好。可是他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是江文正本来就无需讨好别人,所以就这样一点点把自己惯坏了。
站了一会江文正才意识到自己的行径大概是有些无聊,正打算走开,抬头的一瞬间却跟沈颜的视线撞在一起,她正站在店里专注地看着他。
“江先生,那么巧。”沈颜看他推门走进来赶紧过来跟他打招呼。
“嗯,晚上天气好想走一走,买衣服?”江文正指了指她手里的大衣外套。
沈颜不知为什么突地红了脸,把大衣交到店员手里才回答他,“是啊,正好路过顺便过来看看。”
“给男朋友买的?”江文正看着店员手里的男装问她。
“不是,朋友而已,他没有空我帮他看看。”
“关系挺好的,女孩子帮男孩子买衣服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您取笑我。”
江文正笑了笑,“是那天来接你的那个男孩吗?”
“对,他叫程铮,我们是邻居,因为住得久了,所以比较熟。”
江文正点点头,问她,“你一个人住还是跟家里一起住?”
“只有我一个人,哥哥在美国工作,已经在那边结婚了。”
“为什么不跟哥哥一起过去,一个人不孤单吗?”
沈颜自己也露出很困惑的样子,“不知道,我当时刚出院也记不清太多的事,哥哥说我死活不愿走,就在这边给我买了房子。也许我怕离开这过去的事就更想不起来。”
“你很介意过去的事?”
“那是属于我的记忆,我应该想起来,我不想成为一个空白的人,那种感觉让人害怕。”
“不要想太多。”江文正拍了拍她的肩膀故意转移了话题,“怎么脸红了,难道是被我撞到了不好意思?”
沈颜嘟了嘟嘴,大概在说既然知道干嘛说出来。
江文正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喜欢逗她,明知道她意欲掩饰的那些情绪还总是坏心眼地提出来,这种心理像是在逗一个孩子,笃定了她的怒气没有杀伤力一样。
“我有很奇怪的羞耻心,被人知道自己的喜好就会不好意思。”
江文正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解释,对她点点头,“我明白,我开玩笑而已,不用当真。”
“我知道。”
“生气了?”听沈颜回答的干脆,江文正凑到她跟前问她。
沈颜摇摇头,“没有,我哪有那么小气?”
“那天呢?”看着沈颜疑惑的眼神江文正接着道,“那天我突然发脾气你生气了没有?”没等沈颜回答他又笑笑说,“其实我倒不是怕你生气,是怕你觉得委屈。”
沈颜低头摸着手边大衣的衣角,嘴边露出一个笑,“不会,您每天操心的事情太多,有点脾气是应该的。而且,靠您养活的人那么多,应该是习惯了别人看您的脸色。”
“沈颜。”江文正出声打断她。
沈颜疑惑地停下来看着他。
“不用刻意讨好我。”
“我不是讨好。”沈颜有些紧张继续低着头说,“我就是觉得您的每一个行为应该都有一个理由。”
江文正走到她跟前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笑起来,“你的这个想法……太体贴了。”
“这个也是讨好的一种?”沈颜征询地看向他。
“没关系,我喜欢这种讨好。还有……”江文正又习惯性地伸出手指抵了抵下巴笑着说,“你不靠我养活,不用看我脸色。”
“谁说不是呢?”沈颜心里暗道一声,但是没有说出来。
沈颜两手空空地走出来,江文正也没再问,他怕沈颜真的尴尬起来。出来时他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十点了,于是跟沈颜说,“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沈颜没有答话突然停下来吸了吸鼻子问他,“你喝酒了?”
“才闻出来?”
“服装店里点了檀香,什么都闻不出来。”说着沈颜咳了几声,长喘了几口气。
江文正看她这个样子有些担心,“难受得厉害?”
“没事,出来就好了。”沈颜无所谓的摆摆手,然后跟他说,“我家住得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江文正也没有多留,“那你路上小心,打个车回去吧。”
“嗯,那再见了。”沈颜跟他道别到路边拦出租车,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回去喝点解酒茶吧,免得夜里胃不舒服。”
“谢谢。”江文正笑起来,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想要伸出手抚摸她的头顶。可是他没动只静静地看着她挥着手跑远,斑驳树影下,她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暗沉的夜色中。
沈颜。江文正低低叫了一声,他无法解释自己突然好起来的心情。路边响起熟悉的音乐声,他侧耳仔细听了一下,确实是一首怀旧的歌。
似是故人来。
逝者
江文正一早就接到江文心的抱怨电话,他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昨晚酒后的症状还在,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抽痛,胃里也空落落的。他拿着电话走到窗前,外面好像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窗玻璃上,划出一个长长的痕迹。这个冬天居然是多雨的季节。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江文心在电话那头听他半天没用动静,吼了他一声。
江文正本来就有些头疼,被她突兀地一吼更加头晕目眩。他坐在窗台上笑着跟她说,“姐,你什么时候嗓门变那么大了,当年名媛淑女的风范已经全丢了?”
江文心在那头气急败坏地说,“我不大声家里就更没有人听我说话了。你那个外甥怎么都不愿回家,非要留在N城,我让那他去找你,他也不乐意。你说他到底想干嘛?”
“他长大了嘛,想过自己的生活很正常。”
“自己的生活?”江文心不知怎么冷笑了一下,“你也是要过自己的生活,结果怎么样了?”
江文心的口气明显是在迁怒,看她在气头上江文正也没跟她计较,只说,“我没什么不好啊。”
“没什么不好?你现在是有爱人还是有家庭,你真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最重要是自己喜欢就好。”
“什么叫自己喜欢,难道就不用顾及别人吗?你当年做的那些荒唐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我不会再允许你那么乱来。”
江文正低下头,当年的事好像太过遥远,他已经记不起来。“你放心,我不会了。”
江文心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口吻严肃起来,“文正,你现在是有随心所欲的权利,可是成年人的任性是可耻的。你记住这一点。”
江文正苦笑了一下,然后觉得有些冤枉,“你来找儿子的怎么又把我骂了一顿?”
“你俩都该骂,你放心我会去找他算账的。你怎么声音有气无力的,生病了?”
“没有,一大早就被你吵醒了,没精神。”
“那再去休息一会吧,我挂了,拜拜。”江文心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任何愧疚感,利落地挂了电话。
江文正拿着电话,听到里面传来嘟嘟的盲音,过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去洗漱。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无论如何是睡不着了。
换好衣服他下了楼,管家正在嘱咐佣人准备早餐,看到他下来还有些惊讶。“少爷,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被吵醒了。”
“那现在要吃早餐吗?”
江文正抬头看了看客厅里的时钟,指针才指向七点,看来今天确实早了点。他没有答话走到沙发前坐下来。
管家跟过来问他,“今天还要出去吗?外面天气不好,不然算了,免得别感冒了。”
他打开电视,抬头对他笑起来,“李叔,一年就这么一天。”
管家听他这么说也不好再劝,只好不甘心道,“您坚持去就算了,一会多穿点,早点回来。”
“知道了。”
吃过早饭江文正接过管家手里的大衣出了门,管家撑着伞跟在他身后,江文正发动车子前突然想起来问他,“沈颜今天过来吗?”
“应该过来。”
“天气不好,给她打个电话让她不要过来了。”
管家想了想点点头,“那我一会打电话给她。”
江文正到了墓园,雨势渐渐大起来,他一个人沿着蜿蜒的小路往前走。走得的时间有些长,身上厚厚的风衣已经湿透了,压在身上湿冷湿冷的。
墓园里一向冷清,在初冬的雨天愈加空旷寂静。江文正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墓碑前。他没有打伞,细细的雨丝落在他的睫毛和脸颊上,风衣的下摆随着风轻轻飘起来。他蹲下身将手里的花放在墓碑前,抬起手指抹掉照片上的水雾。那是他特意选的一张黑白照片,他不能看着曾经爱的人带着生动亮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