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皓自幼叛逆,最爱和凡事追求完美的赵老夫人唱反调,斗过无数次的嘴,却都没有像这一次如此两败俱伤。
“你很了解她吗?家庭?成长过程?犯什么样的错?”
这一长串的问话,像闪电迎面劈来,教他动弹不得。
“阿皓,刚才我是冲动了些,一听到她坐过牢就否定她,我承认我思想有偏差……但是,比起你对她一无所知就要娶她的鲁莽!我的错是小巫见大巫。我们母子之间,谁才是真正需要反省?”姜毕竟是老的辣。
“我。”他俯首认错。
女人是弱者,是吗?男人不竟然全输给男人,譬如光绪皇帝,恭亲王这两个位高权重的大男人,最后还不是死在慈禧小女子的手上。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有缘。”他有一搭没一搭地。
“她是不是欢场中的女子?”
“不是。”
赵老太太心急地说:“说清楚点。”
“时间很晚了,妈早点休息,我好累。”他霍然起身,回房像躲避空袭一样匆匆。
第七章
此刻,赵君皓的心情像一枝两头燃的蜡烛,赤红的火焰辣烫烫地从两边向他滚近,使他左右为难,然而两边却都不同情他,非要他做出选择,在亲情和爱情中。
他想找一个平衡点,因而夜晚睡不好。眉心被烦恼压出两条长长的细纹,早上起来对镜梳妆,觉得那两条皱纹就像母亲和爱人,也许,当他实在选不出来时,这是他唯一的选择,用这两条线的长度做宿命的安排。
在如此烦忧的节骨眼,两个女人的表现着实令他大吃一惊,她们是那么地水火不容,却在相同的默契,对他采取一致的态度——不干预。如果她们能说出非她不可的理由,他还好做决定,偏偏是无声的沉闷,反而让他无从选择。
因为睡眠不足,他的体力就靠食饭补充,所以,丰盛的午餐是必要的。
这天,他才刚在用汤,对座的视野被件灰尘扑扑的西服挡住,不需抬头看谁是不速之客,当看衣服,他就认出来了主人是谁——文涛。
文涛大摇大摆地:“我要分和他现在吃得一模一样的西餐。”
女服务生礼貌地:“先生,这边已有人了,那边有空桌子,请你移驾到那边。”
“他妈的,我高兴坐这就这,你再说一句废话,当心老子扁你。”
一时间,女孩子被吓得说不出话。
赵君皓解危地:“让他坐这,替我换到那边的桌子。”
文涛挑衅地:“躲不是办法,赵君皓。”
“总经理,要不要我请警卫来?”
“不用麻烦,我可以应付,你去忙你的。”他把空了的汤盘交给侍者。
文涛厚颜地:“不要忘了给我来份我点的东西,还有帐单记在你老板头上。”
赵君皓没有转弯地问:“你找我有何贵干?”
“我老婆呢?”
“雪恨没和你结婚,你如果是来讨遮羞费,就请回吧!”
“你错了,叫她老婆是习惯,以前我们同居时都是老公、老婆这么叫,而我今天也不是来找她重修旧好,是找她要回绍文的。”正所谓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
“他姓柳,叫柳绍文,不是文绍文,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教你个常识,孩子是由受精卵来的,绍文是我的孩子。”
“那又怎么样?在法律上,你没尽过养育的责任,孩子不属于你。”
“血缘关系是变不了的,儿子是我的,我只是做不来他百分之百的爹。”
从文涛口中吐出的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的箭,支支欲夺人命,果教赵君皓捏把冷汗。
适时,一个男服务生走来,“对不起,面包和汤。”
文涛粗声地:“喂,少爷,柳雪恨在几楼工作?”像扩音器,引起餐厅里所有人的注意,特别是工作人员,脸上爬满诧异的小蚂蚁。
赵君皓挥一挥手,示意服务生不需理会。
浓浓的蒜香和奶油味飘在空中,给了人一种饥渴辘辘的感觉:恨不得立刻大快朵颐,偏偏文涛的嘴像上了发条似的,攻势一波接一波
“这味道让我想起从前,雪恨一早起来,只要闻到我烤大蒜吐司的香味,就会像小鸟一样啄我的脸颊,表示爱与感激,你有这种经验吗?”文涛吹嘘地。
“汤凉了,不好喝。”赵君皓微现焦躁。
“哦,这个汤不好,奶油玉米鸡茸汤,雪恨不喜欢这个汤,你知道问题在哪里?看你一语不发的样子,我想你是答不出来,我告诉你,她讨厌吃鸡胸肉,但,最爱男人有胸毛,你那边有没有长毛?没有长的话,去买灌一O一生发水擦,保证她爱死你。”
“男人的嘴很少像你这么琐碎的。”
文涛话中有话地:“男人长舌才好。”
他打量地:“真搞不懂,雪恨怎会看上你?”
“我的优点雪恨最清楚,能让她有一种欲仙欲死的快乐,知道是什么吗?”
“低级。”
“冻想到哪里去了,是讲笑话,因为她说:笑得肚皮都快破了,这不就是欲生欲死的快乐吗?”文涛哈哈大笑,再次惹众人狐疑的目光。
赵君皓无法抑止:“讲小声点。”
服务生收去汤盘和小竹篮,送来生菜沙拉。
“生菜我最不爱吃了,人又不是羊,吃青菜,小弟,把它拿走,快点上正餐。”
文涛的粗俗,连服务生都看不过去,鼻子里不时发出哼哼的腔调。
“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做我儿子的继父?”
“没想那么远。”
“别骗了,像你这种做大事业的老板,未来老早都计划好……啊!我输了,雪恨不是在你计划内,是计划外,你只是要她做情妇,那拖油瓶怎么办?”
赵君皓顺势一推,“正好你可以要回去。”
文涛僵住了,似乎这是他意料之外的答案,倒教他手足无措。
没一会儿,侍者送来正餐,噼哩啪啦的油爆声,如同文涛的心情,七上八下地。
倒是赵君皓的嘴角隐泛一个微笑,炫耀着反败为胜的快乐。
食之无味后,文涛游说地:“雪恨很爱绍文的,你应该要爱乌及屋。”
“你今天不是来要绍文的吗?怎么我一说给你,你反而不要了?”
“我游手好闲的,孩子跟我会吃苦,总之,牛排太好吃了,我刚才是饿晕了,现在吃饱了,脑袋也清楚了,所以我决定不强要绍文了。”一脸良心发现的诚恳。
赵君皓搅动刚端来的咖啡,热烟往天花板升华,到了上面什么也没有。
“以后,绍文问他的爸爸是谁,雪恨甚至可以说是精子银行的捐赠者遗爱人世的伟大贡献。”文涛努力扳回劣势。
“我是不是该起立鼓掌?”意思是:戏落幕了吗?
“还好,我话还没说完。”文涛寡廉地:“从精子银行取货,也该付手续费的。”
“说来说去,你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有吃又要有拿的。”
“早到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时候,没错,为了儿子好,我想把他卖给你。”
“想做人口贩子,也要有货在手上才行,你拿什么卖给我?更何况绍文自始至终都是雪恨一个人的。”赵君皓厉声。
文涛狗急跳墙,“你最好小心点,我会找黑道来摆平咱们之间的恩怨。”
“恐怕你连付给黑道的头期款都拿不出来吧!”
“姓赵的,咱们后会有期。”
桌子一拍,咖啡杯不经震的倒了下去,黑色液体泼了赵君皓的裤子像尿湿一般,因为烫,他跳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惊呼,罪魁祸首已如青烟溜走。
牛小凡赶来餐厅时,与文涛迎面擦肩而过,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等到服务生蜂拥地追了出去,他才明白怎么一回事,只不过为时已晚。
一五O一室,赵君皓点燃一根烟,想藉尼古丁的味道松驰一下,就像在打越战时的老美,每出征一次,把命捡回来之后,总是需要大麻犒赏劳苦功高的神经。
片刻,他们两人仅顾着吞云吐雾,各怀心事。
一根烟抽完,牛小凡就开门见山:“那个人是谁?居然想害你绝子绝孙!”
赵君皓含蓄地:“不认识,一场误会。”
“和柳雪恨有关吗?”
见瞒不过他那如狗的鼻子,赵君皓招认地:“她的过去式。”
“不,他来找你,就该是现在式。”牛小凡神情紧张地:“完了!你和柳雪恨旧情复燃了,是不是?”
赵君皓露出灿烂如阳光的笑:“托你的福,让我茅塞顿开。”
牛小凡严惩地:“该死的大嘴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赵君皓一边风凉地:“打烂了,医药费我出,当是感谢它牵红线的奖金。”
如果教堂的钟声能如此敲响,赵君皓心想,小凡这大恩人,到时候媒人和男傧相双份礼,准是他一人包办无疑。
牛小凡心冷了一半,“他来做什么?”
“失业要钱。”
“你给了?”
“我又不是中央银行的印钞机。”
谢天谢地,“他凭什么勒索你?”
“以他是雪恨孩子的爸爸,要我出钱买断他们父子关系。”
“荒谬。”
“这年头,推女儿到火坑,打残儿子做丐童,都不是新闻了。”
“他要用什么办法拿到钱?”
“耍流氓,威胁说要找黑道来饭店开枪示警。”
“他一点也不像流氓,看他的模样,文质彬彬在我之上,不在你之下……”牛小凡若有所思地。
赵君皓敷衍地:“吃软饭的小白脸,是要有一点外表。”
“我觉得地像在演戏似的,叫明长了张正人君子的脸,却扭曲起来扮坏人,不像,一点都不像。”牛小凡用影评人的角度说。
“听你言下之意,他是雪恨安排的?!”赵君皓心中翻揽地厉害。
“你也看出来了!”
“不可能,雪恨没有理由算计我,她要什么我给什么,何必假他人之手讹诈我的钱。”
“她有开口向你要什么吗?”
“她从不要求,连一件衣服也不要我送。”赵君皓猛地吞咽口水。
“她要是真有点什么也就好了,什么都不要就太不正常。”牛小凡精得跟猴一样。
“和有钱的男人交往,并不代表那女人是拜金女郎,两者之间不是等号。”
“可疑,真可疑,我要找人去调查那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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