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不以为意。“这没什么嘛!忍耐一下就好了。”
真是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女子!
姚毅思忖着:从他在桥上碰到她的剎那间,他就知道,这女人执拗得很,她的自尊心强烈到否认她的愚痴行为──跳河自尽。
可是,她却又可以为了一个男人,委屈求全地跪地忏悔、认错。承认那些明明是富豪人家“欲加之罪”的行为。
姚毅一点也不懂她。
夏日的清晨总是来得特别早。很快地,一抹淡阳己从窗棂隙缝射入,阳光把玻璃内的麦酒,染成一片金黄。
“你知道吗?我从来不喝酒的,今儿真是破例呢!”雾霜自嘲。
“人在绝望中总是会做出连自己都难以理解的事。”他一语双关道。
她当然明白,他指的是无名桥上的事。“没错。”她承认着。“谢谢你救了我。虽然我的未来吉凶未卜,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起码我还活着。”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安慰她道。
晨曦,在这女子的脸庞抹上一层晕光,使她看来宛若一位从天而降的天使。
她真的很美!姚毅赞叹。真是“天妒红颜”,这么美丽的女人,为何竟会有如此悲惨的命运?
他看看表。“离早晨六点还有十分钟,你还可以选择逃婚。”他又在鼓励她做“坏事”了。
“还有十分钟,你可以选择回家娶你的妻子,不要在外游荡了。”她回敬道。
“喔!我真服了你。”姚毅佯装头疼。“我衷心希望你的“执着”能带给你好运。”
“我不会在意好运或恶运。”她领悟了。“就当我是为自己积福就行了。”
“好!”姚毅举起大拇指赞美,他嘻皮笑脸地头往前仰。“需不需要我教你一些“毒夫术”。”
“毒夫术?”
“是啊!”他低语着。“怎样不留痕迹地把丈夫毒死──”
“你实在是坏得可以。”她恶心道,强烈地做出“不”的姿势。“我不需要。因为只有两年而已。”
“两年?”
“在这两年内,我为他生下孩子。两年期满后,我就可以走了。从此我与他们家再也毫无瓜葛。”
“就这样?有这么简单?”他才不相信,有钱的人铁定会耍花样。但他有自知之明,他不愿再多说任何话,以免眼前这女人又把他的人格贬到最下流的地方,也许还以为他是撒旦转世呢!“好!”他举起酒杯。“祝福你,两年后重见光明。”
“谢谢!”雾霜也举酒干杯。
墙上的老式闹钟中的鸟儿突然站出来,咕咕叫──
六点了!
分手的时候到了!
听着钟声,姚毅和雾霜竟有依依不舍的感觉。
可是,又能奈何?
他和她,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而已。
第三章
也许是终日无所事事,毫无目标的日子过得太久了,雾霜年轻的心,再也无法忍受
这单调、枯燥又一成不变的生活。今天她终于爆发了,她大声道:“我讨厌这里,我好
无聊,我要出去!”
没想到,姚金居然没反对。“出去走走有益身心,你太苍白了,应该多晒晒太阳。”
还不忘掏出一张信用卡给她。
雾霜对姚金的宽容,有些震惊。
她自嘲地想:是否,我今天告诉他,我要离开,只怕姚金也会应允,会吗?她好疑
惑。但她还是佯装若无其事地收下信用卡。
她不会用它的,雾霜倔强地告诉自己,为了不要引起无谓的争执,也为了弥补刚刚
自己无礼的行为,她还是收下了信用卡。
虽然姚金一再强调:姚家的一切,雾霜可自由享用,这当然包括司机及车子。但,
雾霜坚持要自己一个人出去逍遥,她才不要有被“监视”的感觉。
姚金也不勉强她,一切全凭雾霜的意思。但他还是担心地递给她姚家的住址及电话。
就这样,她漫无目的地游荡,走了好长一段路,直到腿酸才上了车,也不知道公车
要把她载到哪。
也许是心血来潮,也或许是这一带的街景吸引她,雾霜糊里胡涂就拉铃下车。
高雄很少下雨,今天她难得出门一次,却突然淅沥淅沥地下起雨来,一下子就把她
淋成落汤鸡。
这场雨来得急且大,雾霜只好冲到屋檐下躲雨,望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湿漉漉的街
道,她竟发起呆来。
天色渐渐暗了。
雨不曾停止。
公车来来往往,不知过了多少班了。她知道无论是公车或是出租车,任何一种交通
工具,只要她愿意,马上可以回到姚家,不用站在这拥挤的街头。
但是她根本不想回去,那一室的冷清,漫漫的长夜叫人无法忍受。她宁愿用这陌生
的喧哗来慰藉她孤寂的心。
屋檐下的店,随着时间越晚越加热闹起来,客人络绎不绝,雾霜抬眼一瞧──红宝
石酒廊。
对姚毅的恨,对俊仁的情,此时都交缠纠葛她的心,她只想发泄心中的苦。
看着红宝石酒廊的霓红灯闪烁不已,似乎在向她招手,就这样,她不假思索地走进
去。
※※※
“你说什么?小姐,你别开玩笑了。到酒廊却不点酒,只要求唱歌。这里又不是卡
拉OK!”李主任听了雾霜的要求,几乎快笑掉大牙。
“拜托!就这一次,我不收钱。我是音乐系的高材生,我的歌喉很好,没问题的,
求求您。”她恳求着。
这还是李主任第一次看到有女子这样地“毛遂自荐”,或许她真的很需要工作,他
的恻隐之心油然而生。
另一方面,这女子美丽迷人,全身又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哀怨特质;深深吸引着他,
他岂有不动容、不答应的道理?
“好吧!”他想,反正我们也没有损失嘛!“你要以什么名字出现?”李主任问道。
“霜霜!叫我霜霜好了!”
“好,我就叫你霜霜小姐。”
于是,利用中场空档的时间,经由李主任的介绍,“霜霜”就这样上台了。
雾霜选了一首邓丽君的歌──我只在乎你。
她满脑子都是俞俊仁的影子,她唱出了足以令人心碎的歌声。
“……
任时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
她甜美幽怨的歌声,竟感动了所有酒廊的客人,不论是在饮酒畅谈,或是私语者,
都忍不住把眼光投注于舞台上。
她到底是谁?这声音也同样惊扰了他──这酒廊的老板张钱开,一位已婚且事业有
成的男人。这动人的歌声,令他赶紧找来现场李主任追问:“她到底是谁?”
李主任的回报,只说她名叫“霜霜”,其余一概不知。
他要定她了,张钱开告诉自己。
雾霜完全沉没于歌词的意境中,所以,当她结束最后一个音符,台下震耳欲聋的鼓
掌声,才令她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再来一首!”
“再唱一次!”
酒廊里人声沸腾,所有的客人毫无保留他们的热情,完全接纳雾霜的歌声。
她颔首微笑,随即琴声扬起,她继续唱:
“如果有那么一天
你说即将要离去
我会迷失我自己
走在无边人海里
不要什么诺言
只要天天在一起
我不能只依靠
片片回忆活下去
……”
雾霜这段日子以来的寂寞心情,经由这首歌表露无遗。她尽情地诉说衷肠,那份情
真意切,令知音者同感心有戚戚焉。
这女子一定有着伤心的往事,否则,怎能把歌曲诠释得如此好,如此传神?张钱开
心里心着。
她唱到最后一个转折音,再一回声,倏地停止。台下客人的疯狂掌声,雾霜视而不
见,依然故我,猛地一鞠躬,她结束了歌唱。
观众的叫嚣声频传。“安可!安可!”。不过,雾霜只是轻轻地摇头,傲然拒绝。
真是个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美女?
唱了这两首歌,雾霜的心情轻松多了。她告诉自己:以歌寄情就够了,人不能要求
太多,尤其在感情方面。
在众人的掌声中,她优雅高傲地欠身,离开了。
在大门口前,张钱开正守候着。
“小姐,你的歌声很棒。”张钱开道。
雾霜不发一语,她想拉开门把,但却被张钱开挡住。
雾霜双眉轻蹙,依然闷不吭声。
这女子的冷傲着实令张钱开大开眼界,活了四十年,他还是第一次碰到。
“我是这里的老板,我叫张钱开。”他掏出名片自我介绍着。他想把名片递给雾霜,
雾霜却不接手。
他自知没趣地收到口袋里。“我希望你能在这工作?”直觉告诉他,坦白直接,也
许是最好的方式。
雾霜终于开口说话了,这话却是──“请让路好吗?”她冷漠道。
张钱开摇头苦笑。“对不起,也许我用错方式了。我的意思是,你有一副好嗓子,
再加上良好的音乐底子,你不该被埋没,你应该站出来,让所有的人分享你的歌声。”
他口沫横飞道。
“然后呢?”她的话很短,很简洁。
“到这儿工作,把忧伤喜乐跟大家分享。”
雾霜还是不答腔,只是静静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他,中等身材,小腹微凸,双须已白,但目光锐利,明显见过世面,应该是个城府
很深的中年人。
“我没办法。”她还是那一副让人心痒痒的傲慢样子,张钱开有些愠怒了。
“你真是又冷又傲,我说这么多,还是无法打动你?”他彻彻底底地打量这名女子,
他嘲讽道:“我想,你一定是富豪贵族的女儿,是不是?”
“你有一股特殊的气质,那只有豪门千金才会有。这种特别的傲气,不论在何时何
地,总是不经意表露出来,尽管你是在这俗不可耐的酒廊里。你的自以为是、旁若无人
却更加明显,只不过也叫人感到“造作”。”张钱开“批判”她。
“你──”她虽然尽量佯装无动于衷,但她的眼神却透露出事实。
张钱开相信他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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