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迂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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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迂回的路-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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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蟠桃像是还是有话要讲,稍后才说:“车行需要帮手。”

长嫂为母,她担任了小母亲的角色。

千岁淋浴剃髭,换上干净衣裳,又似一条好汉。

应门,看到王叔的司机。

千岁说:“你来得正好,同王叔说,我想告假,家里有许多事需要收拾。”

司机身后走出王叔,“我明白。”

千岁看著他,不出声。

“你办完家事,我把整条线的生意交给你管。”

千岁让他进屋坐下。

他有话必须尽快说清楚。

“我不想再做犯法生意。”

王叔看著他,“你这固执脾气完像全母亲。”

大伯和三叔也无同流合污。”

“千岁,你已经开了头。”

“我决定临崖勒马。”

“为什么?”

“母亲已经辞世,我已无牵挂,我一个人吃粥吃饭,无关重要。”

“我需要一个亲信。”

“外头有的是人才。”

王叔沉默。

“我打算到美加闯一闯。”

王叔泼他泠水:“在唐人街活动:看场、打荷,都是好工作。”

千岁却不生气,“是,接著物色一个唐人街妹妹做妻子,好染金发,舌头打洞,同我一样,中学也没读完。”

“我知道你生气。”

“不,我不认识你,我对你没怨恨,你不骚扰我,我已经很高兴。”

半晌,王叔才说:“西图雅那户口里有存款。”

“我现在已不需要钱。”

千岁说得心平气和。

王叔本来想说:我知吃了不少苦。。。。。。可是这像是老式苦情戏说白,两个成年男子,即使是失散多年的父子,也无法讲得出口。

王叔说:“有事打电话找我。”

他放下一张名片,转身离去。

千岁看著他背影,只觉熟悉,原来那肩膀高低形状,同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他是他生父。

大门轻轻带上。

接著几天,有地产经纪上来看房子。

先是经纪,接著是经理,最后,建筑师也来了。

千岁发现他们职位越高,打扮愈是整齐朴素。

建筑师姓曾曹,廿余岁漂亮女性,高佻身段,进屋之前先在门口左右巡视观察,像人家看风水般,就差没取出罗盘。

她带著一个助手,轻轻吩咐他:“到局里查一查原先图则,地质结构,以后未来五年这一区道路发展。”

她穿灰色西服,脖子上细细一串珍珠项炼,秀丽高尚。

三十分钟后好才进屋内打量。

她与千岁谈了几句,忽然看到案头一本书,她轻轻读出:“汤默斯亚与乌托邦。”

她认不住说:“我在大学里副修这个题目。”

千岁肃然起敬。

“你也读哲学?”

千岁没有回答。

曹则师连忙把话题归位。

她走了之后,当天下午,地产经纪又来,给一个价钱。

她站在露台上,眺望海港,良久没有进展。

然后,她轻轻对千岁说:“我小时候,同父母也住在这样一层老房子里,然后父亲在牌局上把整幢房子输给人家。”

每个人都有苦处,而不知怎地,王千岁的沉默使他们比较容易讲出心头话。

千岁问:“这是一个好价钱吗?”

“比市价高出百份之三十。”

“为什么出高价?”

“因为有人看中这个地盘,打算重建。”

“改建大厦?”

“路窄不打算开发,仍盖三层楼宇,不过改建独立屋一家人住。”

“这人一定财宏势厚。”

经纪微笑,“你不知这都会中有多少有钱人,”好又补充一句,“你也不知道都会有多少穷人。”

千岁对后者略知一些,不过他不发表意见。

“其余各户人家都已同意出售?”

经纪点点头。

千岁问:“我可以抬价?”

“王先生,我帮你抬百份之十,你看如何,做买卖也讲公道,需要方舒服开心,你说是不是。”

“你很会说话。”

“每行都有规矩,也就是今日所说的职业操守,凡事不可离谱。”

“照你所说做好了。”

“那我再回去汇报。”

女经纪走到门口,忽然回头轻轻地说:“我已结婚,有一个孩子。”

千岁一怔,没想到陌生人会蓦然说起家事来。

“孩子顽皮,不愿专心读书,家务繁重,很后悔过早结婚生子。”

她们又开始身不由己地向千岁倾诉心事,千岁不便插咀,只得点头。经纪轻轻地吁出一口气,“我尽快给你答覆。”

她走了。

千岁想起他已出嫁的女性朋友,她们也有同样烦恼吗。

金源知道消息,十分羡慕,“连一层旧楼也有际遇,何况是人,走起运来,身价百倍。”

车房里有一辆七零八落的破车,用帆布遮住。

千岁问:“这是什么?”

金源把帆布掀开,千岁眼前一亮,车子残缺不齐,可是他认得它是五四年平治鸥翼跑车。

“这车从何而来?”

“一个美女送来交我们修复。”

千岁轻轻说:“在你眼中叫化子吃死蟹只只好,大美人小美人绝世美人罕见美人。。。。。。”

金源看著他兄弟,知道他丧母之痛渐渐平复,倒也高兴。

“这辆车,起码修一年。”

千岁看一看,“梁家有零件,陈家有机器,我都见过,又可以到互联网查一查外国有些什么配件。”

“你懂什么。”

金源嚷嚷:“我儿子都快一岁,我不懂?你连女友都没有。”

千岁只得陪笑。

“我与蟠桃回乡省亲,你替我看好这家小厂。

千岁答应下来,“替我问候大伯。”

第二天一早,经纪带来临时合约,给千岁看过。

千岁很爽快,立刻签名。

“王先生出售旧居,打算搬到什么地方?我倒有些主意。”

“我想到美加看看。”

“呵,原本如此,约好律师签正式契约时我再通知你。

千岁忽然对她说:“小孩只需活泼健康就好,功课毋需紧逼,各人有各人的福份际遇。”

这等于回答她昨日牢骚。

她忽然感动,“多谢关心,”又说:“王先生,你这样体贴,将来谁做你女伴都会幸福。”

千岁几乎没有失声笑出来。

他在门口碰到三叔。

“千岁,房子出售也不与我说一声。”

“我已告知三婶。”

三叔进门来,无限依依,四处看了一会。

“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坐下长嗟短叹,“千岁,我以你为荣,你够胆拒绝不义之财。”

千岁心里却十分明白,这老房子一定由父亲置下,母亲尽管贤淑,她一生未曾工作一日,从无收入。

“你妈在天之灵,一定深觉安慰。”

千岁仍然没有回答。

“千岁你越发沉默寡言。”

“三叔,好吗?”

他点头,“有人照顾生活起居,到底不同,迎好与我至诚相待。”

“那多好。”

“最不放心你,最想看著你成家。”

母亲也那么说,他们老一脱人都以为结婚是结局,这一代却知结婚才开始。

“他还有没有缠住你?”

千岁摇头。

“我不信他那么容易放弃,你是他唯一骨血。”

这又是他们老派想法,王千岁觉得他完全是一个触立的人,不是父母一部份。

“我憎恨鄙视他,我俩从无兄弟之情。”

稍后,他情绪平稳下来,“你要到北美?”

“不一定,也许澳洲,都是英语国家。”

“你一早学习英语,就是为移民?”

“我觉得学好英语一定有用。”

三叔点头,“对,旅游车司机就需讲英语。”

千岁笑了,老好人三叔的世界不比他个人大很多,在那个世界里,唯一职业是司机,这当然也是世上最好工作。

“邓家都没有人了,主人统统不在,工作清闲,车子用来载女佣买菜,她们煮了自己吃,你听我说:邓太太在旧金山,邓先生在上海,两位小姐在伦敦,每个地方都有住宅工人。”

千岁不出声。

“两位小姐可是一点架子也无。”

千岁忽然想到皇恩浩荡四字,他又笑起来。

“真怀念以前她们上学的时候,吱吱喳喳,像两只小鸟。”

三叔有点老态。

“管家答允开放泳池给我们耍乐,我约了金源四口,你可要来?”

千岁摇头。

“千岁,你凡事只会摇头。”

你不是他的地头,他不作非份之想。

金源回乡,千岁一个人在车行把那辆拆开研究,零件还未到,他已忍不住手做烧焊。

他带著护境手套,干得起劲,浑然忘我,把生活中不如意事推到脑后。

出了一身臭汗,回家沐浴睡觉,累得梦也来不及做,天色已亮。

他根本不知道有人在车房门口看他操作。

那是苏智吗,不,不是精灵的苏智,她懂得什么时候知难而退,她把宝贵时间用在筹备她的小小玩具店。

那是另外一个女子。

她看到车房技工那圆润胸口与肩膀,腹肌像洗衣板般精瘦,只穿一条破裤,埋头工作。

汗水自他背脊流下,混身发出棕色亮光,女子呆视。

世上竟有这样漂亮形体。

她的伴侣一身羊脂白肉,通体脂肪在全身打圈,她曾笑谑他应穿上胸罩腰封。

只是,这人很会做生意,长袖善舞,兼对女人慷慨,弥补其短处。

她已在车房门口看了好几次,然后一言不发离去,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她正是那辆鸥翼跑车的主人。

那一天她刚想走,技工叫住她:“你找谁?”

她转过身子,看到技工除下眼罩,粗眉大眼,像东洋漫画里主角。

她轻轻说:“我来看看进度。”

千岁诧异,“你是车主?”

金源说车主是美人,这个女子长得不难看,可是年轻人心目中美女应当在十六岁与二十六岁之间,这位女士年纪不轻了。

“是,我是车主。”

千岁笑,“过三个月再来吧,这可是长寿工夫。”

“车房主人不在?”

“他回乡探亲。”

“有无困难?”

千岁答:“比新车贵多了。”

她忽然说:“我少年时见过这辆跑车,”声音越来越低,“它有红色真皮座位,银色车身,他的主人,是家父朋友,他时时载著美女兜风。”

千岁已经见怪不怪,世人多寂寞,也很喜欢倾欣。

“十多岁的我一直希望长大后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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