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下一个动作是扯下她肩上的皮包如法炮制,褚澄观紧抓着皮包背带,下意识地退了两步。她的皮包绝不能被丢,里头有她的药和呼吸器,要是被丢了,她就真的得当场打退堂鼓回北部去了。
“对了,伊莎贝拉昨天去北部时带回有名的起士蛋糕,刚好可以配下午茶。”对她的防备视若无睹,宇轺像没事人般地笑道,转动轮椅往洋房的方向推去。
那爽朗的笑容就像他刚刚丢出崖边的只是两颗地上捡来的小石于:“请等一下!”顾不得什么客套,褚澄观用力拉住轮椅的握把,走到他面前,想质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他这个举动大、大没道理了!
“请问…为什么把我的行李丢掉?”努力抓回脑海中被错愕打散的愤怒,她好不容易才找到思绪开口。
“为什么?”宇轺低低将她的问题重复了一次,随即愉悦低笑,“因为我不希望在这儿还看到有人穿着拘谨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那会影响我休闲的心情。”他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眼中带着戏谑。
“那里面有我的日常用品,还有我带来处理的公事文件,你至少应该先问过我。”褚澄观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试着讲理,但只要一想到她希望替换的高跟鞋也在里头,不曾有过的尖嚷欲望就油然而生。她的名牌套装,她的化妆品、保养品…天!
“这是我的地方,我有权处置任何在这里的任何东西。”宇轺一耸肩,挑眉笑笑,山了个请的手势,“喝下午茶,嗯?”
迎上他因笑意而微弯的墨澈眸子,褚澄观一震,心头顿时雪明。她懂了,他知道她来的主要目的——说服他接受复健!
她刚刚怎么会觉得那是充满阳光的笑容?那根本就是不怀好意的诡笑,要让她误以为他真像外表表现的那么乐观!他若以为她会这么容易就被打退,那就大错特错了,只要她的呼吸器和药还在,她撑得下去的!
“那就打扰了,宇先生。”她回以同等灿烂的微笑,惟一美中不足的是,紧咬的牙根微微透露了她的情绪。
有趣的女人,东西被丢了还笑得出来。可敬!宇轺兴味盎然地一挑眉,低低一笑,转动轮椅领头先行。
她的LV,她的SISLEY———
望着崖边,褚澄观在心里低叹口气,才踩着不稳的步伐跟随而去。
看着面前一脸趾高气昂的伊莎贝拉,褚澄观发觉她今天真的倒霉透顶。
她才随着字轺踏进屋内,伊莎贝拉也刚好回来,连椅子都没坐下,就被伊莎贝拉邀请“参观”房子,名为“参观”,实际上却是她一路跟在伊莎贝拉后头,拿着记事本努力地把照顾宇轺的注意要点—一抄下,那情景和要出远门的女主人在交代女佣根本就没什么两样!
“换洗衣物收集好,小镇的洗衣店会两天来收一次,你可以不用动手。房子要每天打扫,三餐要自己准备,哪里喜欢吃外食…”成串的英文噼里啪啦地从伊莎贝拉口中丢出,好不容易顿了口,取而代之的是用怀疑的眼神直盯着她,“'海潮'应该不会笨到派一个不会煮饭的人来吧?”
“当然不会。”记重点的手把笔握得死紧,褚澄观虚假一笑,用再标准不过的英文回答,全靠工作多年磨出的耐性让她把满腔的怒火压抑下来。正好,她也是个不喜外食的独居人,简单的家常菜还难不倒她,不过要是宇大少爷挑嘴,那可就下是她的问题了。
“那就好。”伊莎贝拉轻哼一声,摄影棚不分胜负的初会让她对错澄观存有敌意,“我也不敢指望你能劝得动轺接受复健,反正你只要尽力维持原状到我回来就可以了。”
这女人怕输给了她才是真的吧!褚澄观扬起甜甜一笑,语音诚挚无比:“没关系,虽然这不是我的责任,但我还是会劝宇先生接受复健,毕竟‘束手无策’地看他这样一直堕落下去也不是办法。”和人正面开战向来不是她会做的事,不过对上这对任性名模和自傲经纪人的组合,这个原则必须暂且搁置一旁了。
这番指桑骂槐的话,伊莎贝拉哪有听不出来的道理?美艳的丽容因怒气而微微抽动。她一转身,往客房的方向走去。
“喏,你的房间。”她推开房门。冷睨了褚澄观一眼,“轺的魅力无人能及,又是举世知名的模特儿,希望褚小姐能自我把持些,否则心伤的只会是自己,懂吧?”
“这个倒可以不用担心,在接洽这个广告前,我还没听过宇先生呢,而且见了两次面,我都没什么特殊感觉,应该是不会发生任何事。”褚澄观一笑,侧身从她面前走进房间,没去看伊莎贝拉的表情,不过依她那傲气高涨的个性来看,怕不被她这番话气炸了?“这房间的景致很漂亮。”走到窗边接受海风的吹拂,褚澄观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哼!”头之争败了势,伊莎贝拉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听到忿忿离去的脚步声,褚澄观轻喷了声。真是,她该先跟伊莎贝拉打探完四周店家才开始逞口舌之快的,看!气跑了人家,现在她得靠自己摸索了。
唇角弯了个和心绪完全相反的弧度,褚澄观不以为意地挑挑眉,走出门外,打算踩着她那高低下一的鞋子补充物品去也。
“我不喜欢她!”伊莎贝拉愤怒地走到阳台,往宇轺旁边的椅子用力坐下。
宇轺看着手中的书,目光不曾稍移。两个女人对峙的结果是可以想见的,伊莎贝拉太过心高气傲,没吃过亏也吃不了亏,而对方是个能伸能屈的得体秘书,她怎么可能是人家的对手?
不过,他相信褚澄观是个懂得拿捏分寸的人,否则在被他这样丢过行李后,不可能还待得下来。一想到那隐藏在冷静表情下的心绪该有多怒火高涨,俊薄的唇不禁微微扬了个难以察觉的弧度。
“我不喜欢她!”得不到支持的伊莎贝拉恼怒地加大了音量。
视线依然专注书上,宇轺不着痕迹地将游离的思绪拉回。半晌,才开口缓道:“是你自己找上人家的,不是吗?”
“我怎么知道柏宇彻会把那个讨厌的秘书派来?”伊莎贝拉不悦地喷了口气,见宇轺从头到尾没看过她一眼,一咬唇,用力抽掉他手中的书,转为娇嗔道,“都怪你!要是你肯跟我回英国接受复健,我也不用受她的气了。”
字轺也不夺书,只是慵懒地靠向椅背,沉静的眸光直视着她,直到伊莎贝拉因为心虚别开了眼,才转头看向在阳光下闪着翠绿的草皮淡道:“在医院我就已经说过,镜头前的宇轺不会再出现了。你继续在我身上投下资本,只会让公司永远无法回收而已,我当不成模特儿,我不想拖累你也丢了这个工作。”那淡然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你这只是暂时性的瘫痪,只要复健就会好的,为什么你不肯复健,为什么你要这么绝望?!”再次被拒绝的挫败让伊莎贝拉忍不住大嚷。
“我没绝望,只是不想复健而已。”宇轺淡道,身后传来的轻响引他回头,看见来人,他轻挑起眉,扬起了笑。
不知为何,只要一看到她,他的心情就会变得愉快,可能是她老成的装扮吧,拘谨古板中却又隐隐透着一股耐人寻味的做作,勾起了他的兴趣。真不知换上正常打扮的她会是什么样子?他可得好好想个方法让她那身千篇一律的套装在他眼前消失。
“要出去?”他朝她微一颔首。
褚澄观发觉他很喜欢用这种明知故间的方式来戏弄人,这次她清楚地从他眼里看见了揶揄。东西被他丢下了山崖,不出去买还能怎样?总不能叫她用身上这套衣服直熬到伊莎贝拉回来吧!
“待会儿就回来,先跟你们说一声。”褚澄观点头,见到伊莎贝拉对她不理不睬的模样,心里暗暗好笑。
“需要伊莎贝拉或我陪你去吗?”宇轺笑睇她一眼,体贴又细心。
褚澄观一愣,脸上的笑微微僵硬。他故意的!他明知伊莎贝拉和她不合,也明知她不可能会拖他作陪,摆明了看好戏!
“我要准备明天回英国的行李,没空!”不给她任何回答的机会,伊莎贝拉刷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往房间走去。
她求之不得呢!褚澄观也不以为意,摇头笑道:“不用了,我自己去比较快。”在说到快这个字时,她还若有似无地加重了语气。
“是吗?”居然用暗谕嘲笑他,她的忍耐力难道已到达极限了吗?那待会儿他很可能有幸看到冰山变为火山的盛况了。宇轺意味深长地笑睨了她一眼,重又翻开刚刚被伊莎贝拉抽走的书,“那我就不陪了,路上小心。”
他笑得好诡谲!褚澄观隐隐感觉有诈,却又瞧不出端倪,只得作罢:“那等会儿见。”
日暮西山,橙黄的夕照映在满布藤蔓的铁门前拉出一道长长的身影,宇轺静静地远眺天际,俊朗的五官在夕阳的照映下,犹如出自名家的完美雕塑。
当褚澄观提着三个大纸袋气喘吁吁地爬上小坡道时,那背后衬着夕阳光晕的人影不禁让她一楞。他又想做什么了?
“宇先生,看夕阳?”她不动声色地打着无关紧要的招呼。
宇轺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径自推动轮椅来到她面前,瞄了她手上的袋子一眼:“东西都买好了?”
“嗯。”幸好镇上还有间小小的百货行。衣服。鞋子、化妆品一应俱全,虽不是她惯用的品牌,但在这种地方也只能将就了。
“可惜了这些东西。”看着那些纸袋,宇轺惋惜地摇头叹道。
他说得又低又快,褚澄观一怔,根本没听清楚。
突然,毫无预警地,宇轺倏地长臂一伸,一把夺过纸袋,使劲利落地往坡下掷去。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褚澄观甚至来不及反应,手中的重量已顿时减轻,等回过神,纸袋落地的闷响声清楚地传入耳里。
“可惜。”轻松地拍了拍手,宇轺又叹了声,批高了眉笑睇着她。
望着他的笑靥,一时间,褚澄观真不知道应该对他的迅速敏捷大声喝彩,还是为她的悲惨哀悼。他,竟然再次丢了她的东西?!
气到极点,褚澄观反而面无表情、语音平板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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