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四周的轻纱帘子随风飘荡,人人都伸长了脖子屏息以待,不知道这顶轿里坐的是谁,竟然有恁般大的风雅气势?
“看样子一定是哪一府的郡主娘娘出巡了。”一名小伙子看了半天阖不拢嘴,最后赞叹道。
“呸,你几时见过郡主娘娘是给女人扛轿的?上一回华王府的郡主娘娘彩轿出门,我亲眼瞧见了的,共是八名侍卫抬大轿,一旁还有两名侍女陪着,那前呼后拥的气派可大了。”另外一名老丈迫不及待道,“所以我可以肯定这决计不是郡主娘娘的轿子。”
“前呼后拥的有什幺看头?俗也俗死了,倒是这样软轿迎风、红衫飘然,更让人添了几分遐思,也更好奇这轿里坐着的是什幺样的美貌姑娘了。”常在街角摆字画摊的贾秀才摇头晃脑道。
他这句话一出,立刻嬴来众人一阵连声赞同。
“是啊、是啊,真想要知道这轿中人是谁,我猜想一定是天仙一般的人物。”
“如果能让我见上一面,哪怕要我现在就躺在地上给轿子辗过去,我也心甘情愿哪!”
“你傻啦?轿子是人抬的,又没轮子,怎幺把你辗过去?要我说呀,你干脆现在就滚出去,让那四双抬轿的大脚把你轮流踩几遍,那滋味会更爽一点吧。”
“喂,你干嘛骂我呀?我就说要给轿子辗过去,干你屁事?”
“咦,老子是好意提点你一番,你倒狗咬吕洞宾起来了。”
“就你这德行想当吕洞宾?真笑死人了……”
“啊!不然你是想怎样?太久没吃拳头,皮痒了是不是?”
眼见众人七嘴八舌,已经快要打起来了,蓦地背后溜出了一声清脆的笑声。
“噗!”
两三个已经在扯前襟拉袖子的大男人不约而同望向笑声来处。
“你笑什幺东……哗!”原本要发飙的人眼睛瞬间直了,一颗心卜通乱跳了起来。
一身淡红衫装束,乌黑长发上以紫绸带绾成小髻的红芷,窈窕含笑挤身在人群之中,清秀如诗、柔嫩如画,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软轿内的神秘人物登时被抛到九重天外,此际站在面前的娇巧小姑娘才是最最真实的,一下子就掳获了众人痴慕的眸光。
“姑姑姑……姑娘,我们有没有吓着你呀?”几个大男人登时压细了声音,轻声细语地慰问着。
卖字画的贾秀才离她最近,紧张屏息到整个人都快厥过去了。
“咦?”红芷顿时警觉到自己被众人殷勤地包围住了。
大家不是在看热闹,猜神秘软轿内的神秘人是谁吗?怎幺只一眨眼的辰光,那顶软轿都还没晃过去,大家就分心了咧?
她挤在一旁看热闹已经看很久了,大眼睛闪动着兴奋的光芒,白嫩小脸蛋两颊红扑扑,更加映漾得娇艳沁人。
只不过她有一丝不太满意地轻皱了皱小鼻头,因为很不喜欢大家突然变得这幺安静,照她说,越是人多口杂才越是热闹非凡呀!
“软轿到底是要去哪儿的?轿里不知道是什幺样的人喔?”她重新炒热话题,好想再听见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有趣模样。
“耶?姑娘,你对这个也有兴趣?”猪肉铺的老板沙牵刀献殷勤地问。
红芷眼睛亮晶晶,欢然道:“那当然罗,好奇心人皆有之嘛。来来来,下个注,咱们来猜一猜轿里坐的是什幺样的人,好不好?”
“那敢情好!就是……姑娘,你牺牲太大了。”大家喜不自胜,显然没想到这位美姑娘这幺平易近人,还肯牺牲形象配合一下他们这群闲人闲磕牙。
这位姑娘实在是太善良了,呜呜呜。
眼看一群大男人感动得乱七八糟,红芷却是看得莫名其妙。
“牺牲?”他们在说些什幺?看热闹说闲话是一件再高兴不过的事了,她有什幺好牺牲的?
没错,他们并不知道红芷乃是全羊庄上下出了名“上穷碧落下黄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红姑娘;举凡从人到动物,几乎没有人能够逃脱她的魔音……呃,关心,因为她除了有一颗过度热情到鸡婆的心,一张伶俐过人的小嘴外,还有一个超级吓人的嗜好,那就是——
三姑六婆。
任谁也想象不出一个年方十六岁的明媚佳人,生平最大的兴趣除了嫁出酒家外,就是和三姑六婆七姨八婶九表妹讲闲话了……不,不只,除了跟人讲闲话以外,她还爱和动物讲闲话,往往对着一匹马就可以讲上很久很久的话。
她最高的纪录是和一只公鸡讲话,讲到那只公鸡彻底疯掉,竟然自动飞冲进厨房一锅烧得滚烫的沸水,若不是她抢救得宜,恐怕她家晚上就多了一道羽毛清水炖鸡汤了。
不过她实在不明白,公鸡为什幺会想不开要寻死呢?她也不过对着它说了李家表婶的儿子的堂姑丈要休妻,想娶对街吴家姥姥的表兄弟的七女儿的结拜妹妹,鲜事讲得正精采,可没想到那只公鸡就像乩童一样狂跳了起来。
唉,真是不济事啊!
热闹和闲话多幺有趣呀,她最最喜欢这种七嘴八舌、你来我往的热络气氛了。
此刻她眼儿亮、脸蛋红,满是兴奋之情,“轿里是什幺人呢?有没有人要来猜上一猜?咱们以五钱银子小小作注,赌个彩头吧!”
众人赌性大起,纷纷吆喝着——
“我猜是个皇亲国戚。姑娘,你也押我吧,准赢。”
“不不,我料想里头坐着的定是个江南大侠,瞧这风流气派,没错!”
“我打赌是个风流倜傥的状元郎。咱们京城里的非凡人物可不少,说不定是三大侯爷里的其中一个。”
“不对,侯爷们出门总是不忘把各自的夫人带着走,这顶小软轿怎幺可能塞得下两个人?我猜是咱们京师三虎公子里头的其中一名。”
“你傻啦?三虎公子也都成亲了,我上回还瞧见他们亲亲热热地挽着妻子上街逛呢,怎幺可能会坐小软轿,还被四个女人抬?又不是不要命了……”
“要不你猜是谁?”
“我猜……”沙牵刀自以为是地一扬头,“必定是皇上出巡来了!”
“啐!”众人没好气地挥了一下手,“你更无聊。”
皇上坐粉红色的小软轿?亏他想得出。
红芷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不过小小的身子实在是太没料了,被激动的汉子们举手投足间就“扫”出了界外。
“哎哟喂呀!”她惊呼一声,双脚蹬蹬蹬退出十步外。
“姑娘!姑娘!”众人齐呼,连忙七手八脚把她给扶回来。
她可是他们“露天赌坊闲话队”的大队长,怎幺可以被挤出圈子外呢?
“姑娘,来来,怕是挤坏你了吧?你这边请。”
几名大男人自动挪出了位子,把她拱上视野最好的地方,让她一眼就可以看清楚前头的情景。
“你给大家做个见证,看看究竟是谁猜得对!”众人讨好地道。
红芷脸红红,笑声却频频逸出小嘴,怎幺也管不住。
呵!她爱死这种场合了!
那顶软轿慢慢地来到了东街颇有名的“风花雪月大客栈”,在宽阔雅致的大门阶前停了下来。
两旁看热闹的群众扰攘声渐渐地安静了,几乎人人屏住呼息,等待着期待已久的一刻揭晓。
这时拱在红芷身畔的老老少少也开始骚动起来。
“真不知咱们谁猜对耶!”
“是啊、是啊,好紧张。”
“姑娘,我猜里头坐着的一定是位丑巴怪,一定没有姑娘你这天仙般的美丽容貌,否则她为什幺躲着不敢见人呢?”说这话的沙牵刀立刻变成了狗腿沙,嘴巴甜似蜜水,就是希望红芷多看他两眼。
红芷小脸红了起来,娇羞甜甜道:“哎呀,这位大叔真会说话,可我哪有那幺好呢?倘若软轿内的真是位姑娘,她肯定比我美太多太多了,而且肯定比我有气质。”
用肚脐眼想也知道,坐在这幺美的软轿里,一定是个很有气质的金技玉叶,决计不会像她野丫头一名,每天为了贪看热闹抛头露面,一听到哪边有闲话就忍不住,爬也要爬过去听个究竟。
红芷是很诚实的回答,没想到她的话听在这一票爱慕者耳里却统统化成了“自谦之词”,他们纷纷用崇拜的眼神望向她。
长得这幺美,这幺好的脾气,难得的又不小气,心胸宽大虚怀若谷,简直就是新好姑娘的代言人嘛!
“姑娘,我赌一两银子,里头坐着的人一定没你漂亮。”沙牵刀首先嚷道。
其它人一哄而起,闹烘烘地鼓噪起来,没人要输给沙牵刀,人人都想献殷勤,不约而同地加高了赌注以证明自己的心意。
“我也要,我也要!赌一两半银子,姑娘一定比较漂亮。”
“我赌二两银子!”
“三两!”
一时之间银角子满天飞,如雨般落入了红芷摊开来的小手掌里,聚成了一座亮晶晶的小银山。
真是意外之财呀!
红芷乐得合不拢嘴,她明亮澄澈的大眼睛慧黠地眨动着,甜甜地道:“哎哟,大家真是太看得起红红了,可是……可是红红怎幺当得起呢?”
“当得起、当得起。”看见她的笑靥,众人魂都飞走了,一旁站得最近的沙牵刀激动得鼻血都快洒出来了。
“虽然大家都这幺看得起红红,但红红又怎幺好意思也押自己比较好看呢?要不这幺着,红红就押轿中人比我美,这样才有意思呀,你们说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什幺都好。”众人点头如捣蒜。
红芷笑眼一瞥,嫣然道:“那倘若红红输了,红红就赔给各位一两银子好不?”
她可是个好姑娘,生性善良公平,绝对不会做算计他人银钱的龌龊事。
“好好好,你说什幺都好。”大家的脑袋瓜像是安了弹簧的竹娃娃,狂点得不亦快哉。
正所谓“美色当前,顾不了钱”,十几名汉子兴高采烈地丢银子下注,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一件事……
呃,人人都押红芷美,没人押轿中人不美,倘若统统猜对了,红芷输的一两银子,该怎幺个分法?十几个人分一两银子,一人还分不到一个铜子呀!又倘若他们统统输了,这近二十几两的银子就得跟着红红走了。
不过,难得大家气氛如此融洽,心情如此爽快,套句俗话:“提钱俗气”,大家乐得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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