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他想替她出气,可是她有她的难处。
“……也许你会认为被害人不应该替加害人寻找任何理由,如果放任我爸,以后他要是再动手,我就等于是活该,是我自己选择让他殴打上瘾,让他以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伤我,是天经地义的父权,可是……你要我怎么去告他?他是我父亲,即使他的方式不对,他都还是我父亲,在这一点上面,我没办法狠下心来……”这往往就是被害人最可悲的地方。
心软、同情、感同身受、无法大义灭亲,让他们一次又一次替加害人寻找合理的借口,或是屈服于现实层面之下。
唐若谷从床边的椅子上换坐到她床边,双手还是捧着她的十指,不让她弄糊末干的指甲油。
“我本来是打算,在告诉期间的六个月之内把你娶进门,然后仗着我是你丈夫的身分,对他们提出重伤害罪,而且绝不私下和解。”他笑着,将他的阴谋说给她知道。
他到现在还是打这个主意,想娶她,不全是为了握有六个月的诉讼期,是因为他要光明正大带她离开那个家,要拥有她,要每天早上一睁开眼就瞧见她,要……爱她。
“这……”
“你知道的,如果你不点头,我没有权利对他们提出告诉,在这整件事情里,我根本什么都不是,就算我找了再多的资料、聘了更好的律师,只要你摇个头,一切都是做白工。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你的决定,我有什么资格左右你?我只能将我的意见说出来供你参考,如果半年之内,你还是不告他们,那么也不过就是告诉期间结束,你的决定,不用问过我。”
“不、不是这样的,我觉得,我有必要得到你的认同……”“不需要的,蔻子。”
“需要!”这两字吼得有些大声,她发觉自己的失态,捂住了嘴,还好她脸上其他表情都还藏在纱布后头,否则他就会看到她满脸窘红。“我……想要你的认同……认同我的想法……虽然你可能会觉得这件事情我应该全权作主,但是我希望能说服你……就算是在半年里结婚……也能同意我的作法……”最后两句几乎嗫嚅到完全没发出声音,她当然是以假设的口吻在说的……她没看到,唐若谷撑着下颚,倾贴向她,右耳根本就只距离她的嘴边不到一公分,将她每句每宇都听得好清楚。
他满足了。
她重视他的想法和感受,需要他的认同,如果不是因为在乎,她大可不理睬他,或是一句:“这是我的家事,你不要管”来打发他。
那么他也会回馈他的在乎。
如果她希望他能认同她的想法,那么他会,更认同她的作法——放弃告诉,但这是他最高的容忍限度。
还好……那时有赏太上皇狠狠一拳,否则就亏大了。
“蔻子,为什么?因为我很重要吗?”明明已经知道她的心意,他还是想拐她亲口说出来。
叶子蔻这才发现他的气息离她这么近,想退开,他又贴靠过来。
“蔻子,说话呀?”
他故意的!
她嗅到他的呼吸,感觉到他温暖的唇,但他没有吻她,只是唇办沾着唇瓣,在她唇上流连。
如果是以前的她,早就像只鸵鸟缩到地洞里去抖抖抖,不知该怎么反应,但是现在她不一样了。
是他养坏了她。
“对,很重要。”叶于蔻说话时,正如他所愿的一张一合含住他的嘴唇,“我以为我变得勇敢,可是我发现,我的勇气是你给我的,有你在的地方,我才勇敢得起来,否则,我什么都做不好,一点也不勇敢……我知道你要的勇敢不是这么狭隘,但目前为止,我只能做到这种地步,我会再加油,两年、三年、五年、十年……我都不会放弃。”
她缓慢而细微地说道,所有的声音都喂进他嘴里。
“如果我要的勇敢让你被打成这样,也许……你不要这么勇敢才好。”唐若谷贴着她的唇回道。
他后悔了,真的,他在这一刻有多痛恨自己推手的身分,他用嘴说希望她勇敢,她却必须用行动去实现,所有的后果都是她率先承受,他要的不是她为了勇敢而受伤,这样的勇敢,代价太大了……他宁愿她的勇气只要用来爱他就足够,至于其他时候的懦弱都无妨。
“不是,我相信鼓足勇气是好事……只是要挑时间、地点和对象用。”
“噢?例如?”
“时间,现在:地点,这里;对象,你。”如她刚刚说的,他是她的勇气来源。
“然后呢?鼓足了勇气,想对我做什么?”压倒他吗?床也有了,他很欢迎噢。
想做什么?她好早好早以前就想好了呀,但当初想摸摸他的发、碰碰他的手的小愿望,一直放大、一直放大,成长的速度连她都无法控制……不单单勇气可以培养,连贪心也一样。
叶子蔻深呼吸,羞怯但更坚定的笑容成为她脸上最抢眼的点缀。
“……鼓起勇气,说爱你。”
“不要。”
唐若谷听完立刻拒绝,叶子蔻整个人怔仲一震,没料到他会拒绝……而且拒绝得毫不留情。
是因为她之前无情的拒绝他,所以他怀恨在心,不想接受她迟来的爱意?
还是他已经不喜欢这样的她?
是因为她很胆小的接受了父亲的暴行,又坚持不对父亲提出告诉?
还是她的行为让他不悦……
再不然,就是她这次的表现,让他将勇气表上的得分全数归零,所以她没有资格再得到任何鼓励……在她开始胡思乱想,眼部纱布逐渐泛开两洼湿濡之际,唐若谷扶着她颤抖不已的臂膀,双唇贴着被泪浸湿的白纱布说:“不过,如果你边吻我,边再说一次的话,我会答应噢。”
说完,他主动送上唇,体贴她现在双眼的不方便。
叶子蔻的心情彷佛一会儿被推入冰窖,一会儿又被置于火堆,冷热交替,起伏的速度让她有片刻无所适从。
可是,即使不用看到他的表情,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就听得出来他现在笑得多开心、多像个恃宠而骄的贪心孩子……是,遵命。
几个星期后,终于到了叶于蔻拆纱布的日子。
唐若谷霸占着叶子蔻正对面的位置,以妨碍主治医师为己任,死也不肯滚让到角落去等唐虚怀处理完她整脸的纱布绷带。
“如果拆下来……脸还是歪的怎么办?”虽然叶子蔻不太在乎自己外貌构不构得上好看,但是想到以后也许必须看到自己凹陷下去的鼻子,或是两边无法再对称的颧骨,她的心情还是好复杂,即使做了好几天的心理准备,仍是无法乐观接受。
“如果还是歪的,我替你再动一次刀,不过,会歪的原因一定是你的‘复蒋做得太早也太勤劳,骨头都还没定位,就一直劳动它,难道你们不知道舌吻要用到脸上很多部分吗?”唐虚怀最讨厌不合作的病患,但是看在始作俑者也算了自己弟弟一份,当然不好多加苛责。
叶子蔻打着哆嗦,心里涌起满满的不安和阴霾。
“你不要再吓她了,凭你的技术,还会有整失败的案例吗?”唐若谷对于自己哥哥恶劣的性子已经免疫,不过叶子蔻可禁不起这种吓法。
“有呀,不就那个哭着跑出去的女孩吗?”
“你……你整坏过一个女孩的脸?!还、还害她哭着跑出去?”叶子蔻越听越害怕,几乎想一辈子包着纱布过活,也不要拆下纱布后看到底下扭曲变形的五官。
“不知道你会不会变成第二个哭着跑掉的人噢?”唐虚怀兴奋期待地说。失败的经验太少,让他觉得很新鲜。
“你最好发挥心理医生的专业和道德,安抚病患的恐惧。”唐若谷告诫他。
“我现在是整型外科医生,不懂心理那一套。”不然他当牙医时还去研究病患的淋巴腺吗?当然是何时该扮演什么角色就是什么角色。
“他、他不是专业的整型医师吗?”叶子蔻吞咽着唾液。
“他是一间综合医院,只要是你念得出来的科别,他头上都正好挂着那块招牌。小儿科、内科、外科、牙科、眼科、皮肤科,泌尿科、家医科、妇产科、耳鼻喉科,骨科、精神科——一个人从头到脚的毛病他都差不多包办了。”
“……媵蛇无足而飞,梧鼠五技而穷。”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么紧张的时候,她脑中会闪过这句意指技能虽多却不精的经典名言?!唐虚怀样样都学,会不会样样都只懂皮毛?
“我是剩蛇还是梧鼠,拆下纱布你就知道了。”
唐虚怀刀起刀落,唰唰两声,叶子蔻便觉眼睛一亮,眼睑外头的纱布整个敞散开来,她还没适应好久违的光线,却先听到唐若谷的抽息。
“你是梧鼠!绝对是梧鼠!”唐若谷低咒。
“咦?你不喜欢吗?”唐虚怀无辜地问,一只手悄悄去拿口袋里的针筒,以防唐若谷抓狂起来,他好马上赏他一针镇定剂以求平安脱身。
“你把她弄成什么样子了?!”
毁……毁容了吗?
叶子蔻低着头想,不然唐若谷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激动?
大概……是连他高超的化妆技巧也补救不了的惨状吧……以前她就不美,现在更惨吗?
听唐若谷的口气,应该真的很凄惨……
叶子蔻张开眼,看见唐若谷和唐虚怀在诊疗室里一句吠来又一句吠去。
“没关系啦……反正我本来就没特别漂亮,比较不会那么(奇*书*网。整*理*提*供)难过……”她想插嘴,但是找不到任何空隙。
“你把她那双可爱的单眼皮还来!”
咦?
“还有那个扁扁垮垮的鼻子!”
唔?
“还有圆圆短短的下巴!”
呀?
“还有那对不平整又歪得很俏皮的小虎牙!”
呃……原来他是这样看待她的……
“喂喂喂,我免费把她整得这么漂亮,你还嫌呀?”韩国级超完美专业整型技巧全数发挥出来,他这个医生骄傲满意的不得了。
他只是顺手替她磨骨修饰脸型、垫了支高挺的鼻、割了双眼皮、雷射磨皮——反正她的脸也碎得差下多了,他正好顺手大整特整。
“我不是告诉你,把她弄回原状就好?原状!原来的那个叶子蔻就好!”
天,他竟然一时忘掉唐虚怀向来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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