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江葭都跟我说了,是她找人干的,目的是为了让潘灯尽快爱上我,让我俩早点发生关系。”朱晨光点点头。
“你都知道啊?那你还执迷不悟?忘了在医院里多难受了?”
“忘了,只知道现在跟她在一起,舒服。我啊,算是彻底堕落了,完蛋了。”朱晨光双手抱头作痛苦状,乱抓了一气头发,又叹息了一声,那表情真像一个吸上毒品的瘾君子,面对毒品发出无奈的感慨。
我走到他身边,照着他的脸啐了一口,指着他的鼻子说:“朱晨光,你可真是一头记吃不记打的猪!行了,你走吧,看着你我都恶心!”
“那你得答应我,她们俩你都不能告诉。”
“不告诉不告诉,谁愿意说你这些破事。”
092
我连推带搡地把朱晨光赶出门去,回来躺倒在床上,身上火烧火燎。这和看毛片的感觉还不一样,那毕竟是故意演出来的,江葭和朱晨光可是大活人,就那么活生生地在我面前,诉说他们之间的丑事。他们丑他们的,与我什么相干?我为什么亢奋不已呢?起身去浴室开热水器,烧了一大桶热水,我好好洗了洗,扑灭这莫名其妙的欲火。
我没打算把这事告诉梁莹,当然更不会告诉潘灯。毕竟我和朱晨光是同类,都是男人,男人当然要向着男人。既然是男人,就知道男人容易犯什么错误,想犯什么错误,而且永远会原谅他们,这样才能在将来自己犯同类错误的时候,也原谅自己。
走出浴室冷得哆嗦,赶紧钻进被窝,望着天花板胡想。被撩拨起的欲望渐渐退去,头脑冷静下来,我想到金卓如和江葭这一对父女,真是性格天差地别、命运南辕北辙的两个人。金卓如生在富贵殷实之家,抗战爆发后却走上了一条坎坷穷困之路,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甚至被投入到炼狱之中,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死考验,而在他已经是世界级画家的晚年,还过着清淡俭朴的隐居生活,完全把自己奉献给了人体艺术,大半辈子几乎没有享受过什么世俗的欢乐。而他的女儿江葭,生在文革前,长在动乱中,从小过着饱受惊吓和孤苦无依的生活,三十岁以后却依仗父亲的艺术成就,成了衣食无忧骄奢无度的富婆,整天游手好闲地玩弄男人,寡廉鲜耻,自得其乐。虽然我是无神论者,但有时观察自己或别人的命运,总是不由自主地会相信一点宿命。莫非是金卓如上辈子真欠他女儿的?否则他为什么要用一生的坎坷遭际,换来女儿的声色犬马呢?
再想想江葭,觉得她真是有点让人捉摸不定。每隔几天她就请我吃顿饭,以前以为是为了我要写她父亲的传记,为了梁莹去给她父亲当模特,现在却有些莫名其妙。每次请我吃饭,见面之后她只是说上寥寥几句话,然后付了帐就走,几乎没动过筷子,本来是一个电话就可以解决的事,何必见面吃饭呢?她为什么那么好心为我改善生活?难道是看上了我,别有阴谋?不用拿镜子照我也知道,同她的两位前男友比起来,同朱晨光比起来,我实在是太丑了,不可能符合她“选美”的标准呀!别他妈自做多情了,还是刚才被她刺激的吧?
想着想着又睡着了,醒来已是下午三点,起来吃了点东西,然后看电视,一直到晚上十点,梁莹回来。以前她去金家还没这么晚回来过,回来之后神色也不对,眉头锁在一起,似乎有心事。我连着问了她几句,她“哼哈”两声却不肯多说,有些反常。她要去厨房做饭,我告诉她下午三点刚吃过,现在吃不下,让她只做自己的。她就没去厨房,打开了电视机。我问她怎么不做了,她说,自己也在外面吃过了。
“你在外面吃过了?一个人吗?”我有些惊讶,她还从未有过一个人在外头吃晚饭的先例。
“不是,跟江葭一块儿吃的。”
“怎么跟她?”我觉得空气里有了硝烟的味道。
“她下午去看父亲,晚上跟我一起出来,就一块儿吃了饭。”
“她吃了吗?”
“没怎么动筷子。”
“就你们俩?”
“还有朱晨光,他不知怎么的,给江葭当了司机,一块儿走进画室里,把我吓了一跳,他也吃了一惊。”
“啊?他硬闯进来了?你还光着身子吧?”
“是啊,当时的情景好尴尬,幸好是熟人,我没太计较。”梁莹顿了一下,又说,“不是不计较,而是弄懵了,他就找了这么个工作,给江葭当司机?到底怎么回事啊?”
“你没问问他?”
导火线被点着了,她现在一定怀疑朱晨光和江葭的关系。朱晨光上午从我这儿回去,下午怎么又跟江葭一起去了金卓如那儿?看来江葭是挑明了要让潘灯知道她和朱晨光有事儿,这样才能达到报复的快感。朱晨光估计是被蒙骗去的金家,可见到梁莹后就一定明白江葭的险恶用心了。但他依然可以和江葭、梁莹一起出去吃饭,那就说明,他已经准备放弃潘灯,而死心塌地地吃江葭的这口软饭了。
我害怕梁莹会突然向我发作,但她居然沉默了,假装看电视,眉头锁得更紧了。她心里一定在乱打鼓,却尽量克制着想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不知道江葭在晚宴上都跟她说了些什么,也不敢问,害怕引爆矛盾,所以也不再说话,而是坐到她旁边,将她轻轻揽住。亲了她脸一下,心里在盘算着,如果她提这样那样的问题,我该如何应付。
过了好一阵,她终于问道:“你知道朱晨光跟江葭的事情吗?”
“不知道。”
“江葭说,你上午去过她那里,她让朱晨光把你送回家的。”
“她还说了些什么?”我一下紧张了。
“你到底知道多少他们的事?”梁莹终于发火了,“你上午就知道了,为什么我刚才跟你说的时候,你要装作刚从我这里知道?”
“装?没有啊!上午朱晨光是送过我,可我没有多想。”
“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朱晨光和江葭到底怎么回事?”
“我真的不知道。他们的事情,跟我们什么相干,我干吗要瞒你?我就没注意他们之间有什么事,真的没注意。”
“潘灯跟江葭结过梁子,朱晨光是潘灯的男朋友,他却给江葭当什么司机,而江葭又是个风流成性的人——这还不够引起你的注意?”
“我注意他们干吗?爱他妈怎样怎样,关我什么事?潘灯是你的好朋友,可跟我很一般呀,她男朋友跟谁如何如何,我有必要管吗?”
“那就是说,你不是没注意,而是不在意。”
“他们的事,我干吗要在意?”
“那你在意我吗?”梁莹问道。
“这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呢?你怎么胡乱联系?呆会儿不会说世贸大楼是我炸的吧?”我被问得她有些害怕,急忙反问。
梁莹扭过脸去,又沉默了。似乎有许多话想说,又不说了。在此之前我还真没想过潘灯朱晨光的事对我有多大影响,现在盘算一下:我早就知道江葭想勾引朱晨光,也是看着江葭一步一步把朱晨光搞到手的,但替她隐瞒着,没告诉潘灯和梁莹。并不是有意隐瞒,只是觉得这种无聊而且不太可能的事,何足挂齿?等事情真发生了,又觉得告诉她俩也于事无补,也没有意思。直到现在梁莹严厉地盘问我,我才觉察到事情的严重性。
梁莹把她与潘灯的友情看得特别重,肯定超过了我和她的爱情。爱情?我们之间有多少爱情呢?即使有,也是让她捉摸不定的,连我自己都捉摸不定,当然赶不上她和潘灯之间的友情了。那种友情是明显的,牢固的,不会轻易被改变的,所以是非常珍贵的,可惜我现在才明白。
我把双手搭在梁莹肩上,给她按摩肩膀。想用这样的方式向她道歉,不知道她是否接受。她没有反感地将我推开,但也没有表示接受。她面无表情地继续看电视,不再跟我说话。从刚住进来的时候整天与我吵吵闹闹,到现在这样把满腹心事埋藏起来,不知道她内心里经历了怎样的裂变。我轻轻捧住她的头,却不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胸口贴着她的背,却感觉不到她的体温。想象着她突然消失,我的双手悬在空中,拥抱着她消失之后的那个虚无的空间……
093
第二天早晨,梁莹又出去了。我以为她还是去金家,她却在临走前告诉我,是去找潘灯。她是要告诉潘灯自己怀疑的事情吗?我没有阻止她,看着她说完之后,轻轻带上了门。
她走之后,我突然来了灵感,坐在电脑前开始了传记的写作,一口气写了三千多字。下午我兴致勃勃地翻看笔记本,构思明天要写的内容,文思泉涌,一发而不可收拾。地下室里的灯光越来越亮,我走出屋子,面对夕阳,心里涌起失去已久的豪情。今天真是充实的一天,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感到过这样的充实了。
我突然对未来乐观起来,心里想着长远的计划:要抓紧时间把这部传记写完,而且还要写好,拿到江葭许诺的二十万,然后和梁莹结婚,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也许我会放弃画画,去找一份哪怕是最简单然而很稳定的工作,拿很少然而很可靠的收入,和梁莹一起过日子。不能再让自己的生活像一只没有舵的小船,在汪洋大海里到处漂荡,我应该鼓起生活的风帆,向平凡而幸福的彼岸前进!不能再这样庸庸碌碌、浑浑噩噩地混日子了。我还要回湖北老家一趟,去看看父母……
突然听到屋子里的电话铃声,是梁莹打来的,她说,潘灯刚才跟朱晨光吵得厉害,要死要活的,自己晚上要留在美院宿舍里陪她,不能回来了。我刚想追问,她挂了电话。我打电话过去,她已关机。
094
晚上接着写作,直到凌晨时分觉得筋疲力尽,才倒头睡去。第二天上午十天才醒来,头脑依然昏沉,又在床上磨蹭到中午,才爬起来泡了袋方便面吃了,午饭后又开始写作。下午写得依然很畅快,连晚饭也忘了吃,直到八点多梁莹回来才被打断。
我见到她非常高兴,扑过去就来了个深情的拥抱,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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