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是叫你待在里头——”琅邪身躯往前一探,想将她拉回辇车内,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同样的,也被外头的景象给震慑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
皓月手心捂住嘴,喉头梗住了。“他们是氐宿城的百姓吗?怎么会这样?”没想到这里的情况如此严重。
“朕也想知道。”他奋力的推门而出,双脚踏在地面。“玄枵!玄枵!”那该死的郡守!朕要他的脑袋!琅邪怒不可遏的心忖。
看到那些宛如见到救星的百姓激动起来,一一伸长手臂向他们求救,皓月忍不住跟着下车,此时此刻无法形容心中的感受。
听见叫唤,玄枵策马回头,迅速的翻下马背。“王上!”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玄枵沉吟一下,“回王上的话,这些人全是氐宿城的百姓,因为城里没有食物可以吃,原本想逃到其他城去,不过家人之中有的病了、有的饿死,根本就走不了,只能待在这儿等死。”
“该死!”他怒红双眼。
就在这当口,抱着婴孩的妇人不顾生命危险,冲出警戒线,虽然好几天没有进食,但凭藉着满腔的母爱,气喘吁吁的往他们这边跑来,却被随后赶到的禁卫军粗蛮地抓了回去,母子俩摔成一团,尽管妇人本能的护住孩子的头部,免得撞到地上,但受到惊吓的婴孩还是哇哇大哭起来。
看到这粗暴的画面,皓月霎时怒火中烧,不假思索的冲上前将该名禁卫军奋力推开。“你还是不是人?没看到她手上抱着孩子吗?这么小的孩子要是受伤了,你能负得起责任吗?”
禁卫军当场愣住,一时反应不过来。
皓月连忙蹲下来察看这对母于。“你没事吧?孩子怎么样了?”当她看到婴孩的模样,应该才一岁多的样子;,哭得声嘶立竭、小脸涨红。“是不是哪里撞到了?要不要紧?”
“姑娘,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他一直高烧不退,我找不到大夫。”妇人找到可以哭诉的对象,泪水直往下掉。“这是我和我相公唯一的孩子,他不能死啊!”
她伸手摸着孩子的额头,果然烫得吓人,再烧下去,就算没有得到肺炎,也会伤到脑袋,在这个世界恐怕是无药可医。
“你等一下,我去找太医过来。”说着她便匆匆折了回去,情急的抓住琅邪的手臂,“有个孩子在发高烧,快叫太医过去帮他看看。”
琅邪脸色一沉,“这些人的事朕会另外派人处理,先进城再说。”
“那孩子都快死了,不能再等了!”皓月开始找寻太医乘坐的马车,“太医呢?太医在哪里?”
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气她老是要违抗他。“朕叫你走!”
皓月泛红眼圈,直直瞪着他,既痛心又失望。“你怎么可以这么无动于衷?他们不是跟你不相干的人,他们是仰赖你的百姓,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他们的君王,就有责任照顾他们。”
“朕没有不管他们的死活。”
皓月气极的冲口而出,“你从来没有饿过肚子,当然不知道没有东西吃、天天挨饿的滋味。”
“你!”琅邪气结。“难道在你心目中,朕就这么冷血残酷吗?”下颚抽搐着,他不甘心被如此不堪的看待,一口气堵在心头久久不散,扬声大叫,“太医!把太医给朕找来!”
不一会儿,坐在最后面马车内的太医被紧急的召见。
“微臣参见。”
“不必了,快过去看看那个孩子的病,务必把他治好。”
太医虽然讶异,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微臣遵旨。”
觑了俊脸铁青的琅邪一眼,皓月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赶紧带着太医回到那对母子身边,“孩子在发烧,你快帮他看看。”
“是。”太医握着婴孩瘦小的手,耐心的望闻问切。
妇人哭干了泪,却满脸感谢的朝她直磕头。“姑娘,谢谢你……谢谢你……你的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不要这样,我什么也没做。”皓月不禁汗颜,在这个世界,自己根本什么忙也帮不上,
把了一会儿脉,太医表情释然,幸亏不是什么大病。“这孩子汗出恶寒,身热而渴,有中暑的现象,只要以茵陈、石斛、荷叶、车前草及凤尾草煮成汤汁喝下就可以慢慢消暑,不过孩子的身体虚弱,需要多吃点东西,”
闻言,妇人大声抽泣,“呜呜……我们根本没有东西吃……最后只能吃些树根野草来充饥。”
身边其他的人也跟着哭了。
皓月心中恻然。
“太医,看过那孩子的病了吗?”琅邪过来催了。
熬了半年,再也撑不住的百姓仆跪在地,都想把心中的委屈宣泄而出,说到激动处,有的还上前抱住他的大腿,或拉扯他身上的衣袍,只求能得到一丝活下去的希望,和护驾的禁卫军发生拉扯。
“再不下雨,小的们都活不下去了。”
“请王上救救我们。”
“……我相公生病,请不到大夫……就这么死了。”
“王上……王上。”
琅邪睇着那一张张旁徨无助的哀嚎脸孔,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只因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君王,有通天的本事,可以和神界沟通,必定也能祈天降雨,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感受到这些人是如何的在生死边缘挣扎。
一时之间,他还想不出天候异常的原因,更别说解决办法了,不期然的,瞟见皓月也在看着自己,似乎在等着看他会怎么做,骄傲如他,自然不想被看轻了。
“朕这次亲自来到氐宿城,就是为了解决这次旱象,另外还带了足够的粮食,大家先回城里等候朕的旨意。”
众人顿时露出笑脸,喜极而泣。
“谢王上。”
“王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此起彼落的高呼声响遍云霄,就连几里外的地方都听得见。
氐宿城上至郡守、郡尉,下至大小官吏,全都穿戴上朝服前来谒见君王,坐在藻席上,身穿紫色便袍的琅邪眼神冷漠,俊美的脸孔微扬,威仪逼人,似乎天生就是高高在上受人叩拜,此时脸色冰寒的睨着他们。
“玄枵!”
立在身旁的男子上前一步,“臣在!”
左手手肘倚在雕几上的琅邪口气冷到极点。“把他们全都推出去斩了。”
话才出口,由郡守带头的几个平日就爱作威作福、欺压良民的官吏全都表情丕变,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全身瘫软。
“王上饶命!”
“王上饶命!”各个呼天抢地的叫道。
郡守仗着有丞相在后头撑腰,胆子也大了。“王上,臣犯了什么罪?老天不下雨跟臣无关,王上不能把错怪在臣头上。”
“朕不能怪你?”琅邪咬牙进声,“身为郡守,却眼睁睁的看着百姓流离在外吃苦受罪,你却因为恋栈官位,隔了半年才上奏朝廷,置百姓的性命于不顾,朕真的不该怪你吗?”
郡守仍力图狡辩。“那、那是因为臣想尽各种办法,老天还是不肯下雨,所以……微臣已经尽了全力。”
“尽力?”冰冷如箭的眸光掠向摆在席前的奢华饮食。“你这郡守还真懂得享受,百姓们在外头活活饿死,你却躲在自己的府第大啖美食佳肴——这些食物又是从何而来?朕倒想问问你!”
“王、王上……这是微臣特地为王上四、四处张罗来的。”郡守这下把马屁拍到马腿上,吓得舌头都打结了。“微臣平日……只以干粮果腹……请王上明察。”
琅邪冷笑一声,“那朕倒应该要对你另眼相看,在这节骨眼,居然还能张罗到这么豪华的食物,你这郡守还真有本事。”说着,朝玄枵使了个眼色。
就见玄枵走到厅口,指挥外头的属下进来。
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当郡守等人回头一看,一箱又一箱的奇珍异宝被人从仓库搬了出来,还有几十袋白米和干粮等等,全都被中饱私囊,这下子罪证确凿,可把他们吓得牙齿上下不停打颤、冷汗直流,不得不俯首认罪。
“王上,臣知罪了!”
“王上饶命!”
他寒心的闭上眼皮,“推出去斩了!”
耳边只听到阵阵的求饶声,直到声音消失在门外,都改变不了琅邪的决定。
“难道朕真的错了吗?”他问着自己。
以为自己知人善用,所任用的官吏皆能为百姓谋取福利,帮他治理国家,殊不知一个个贪污渎职,陷他于不义,若他这次没有亲自走一趟氐宿城,不知还会被蒙在鼓里多久,想到这里,琅邪不由得愤恨难消。
子婴欲言又止。“王上该用膳了。”
“用膳?朕怎么吃得下。”琅邪自嘲的笑了笑。“撤下去给其他人吃吧!外头的情形如何?”
面有难色的子婴呐呐的道出事实。“奴才已经命人开始分送白米,不过井里的水都干了,没水就煮不出米饭,短时间内也解决不了问题。”
“是啊!再不下雨,朕带来的米粮也派不上用场。”他从席上起身,两手背在身后,走到厅外,仰头看着不见半朵云的晴空,花草都枯萎了,何况是人,这样的酷热真会把人给闷出病来。“皓月呢?”
“皓月姑娘在外头照顾那些生病的百姓,她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连奴才都要佩服了。”
琅邪苦笑一声,“她对谁都好,就是对朕不好,连朕都要嫉妒那些百姓了。朕是曌国的君王,在她眼里却什么也不是,朕这个君王当得可真窝囊。”
“王上别这么说,总有一天,皓月姑娘会发现王上的优点。”于婴说。
他撇了撇唇,“朕都要怀疑有没有这么一天了。”
“王上。”见琅邪跨进寝房,宫女们屈膝见礼。
两道目光投向屋内,“免礼了,皓月姑娘呢?”
“姑娘刚回来就睡了,连晚膳都还没用,似乎很累。”
琅邪抬起右袖,示意她们退下,顺手带上房门。
来到床杨前,那是张用玳瑁制成的卧床,相当华贵,只不过是个郡守,却能花得下大笔银子请工匠做出如此名贵华丽的床具,不知拿了多少民脂民膏,让琅邪后悔下该让葛玄死得太快,应该让他尝尝五马分尸的滋味,以儆效尤。
斜卧在榻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