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真的?不是你?”雷厉风凝着一张俊脸再次问,语调明显高了许多。她或许爱玩、爱闹、蛮横、不讲理、爱耍小姐脾气,毛病一大堆,但是没有撒谎这一条。况且她说的也不无道理,他去平遥江宅的时候确实见过门口的保镖腰上别着手枪,似乎是国外进口的枪型,比部队里用的要先进许多。
“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不相信我?”江若岩不答反问,语气依旧是蛮横,眼角却滚下两颗泪珠。那两颗眼泪落在雷厉风手心虽是微温的,犹存着她的体温,却比南极的万年寒冰更冷,直接将两人呛火的的关系冰冻抛到到九重云霄之上,再也下不来了。
所有的矛头都指向她,他的理性,他的客观,他的责任,都告诉他她就是最大的嫌疑。他从心理上不愿意是她,可又不能不依规矩办事。雷厉风转身,走出办公室。
这是什么意思?还是不相信她?
原来他们之间的信任就这么脆弱,连一张蝉翼的厚度都比不上。江若岩无声地掉眼泪。
另外两个大男人哪经得住这泪水的攻势,纷纷败下阵来,端着的姿态放低、再放低,都快要给她作揖了,仍然不能止住她的泪水。
“嫂子你别哭呀!”吴喆递过来一张纸巾,“队长他只是公事公办,并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仔细查的,你放心,如果不是你做的绝对不会冤枉你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江若岩抬起眩泪的大眼瞅着他,被这样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小脸这样瞅着,吴喆呆愣住,忘了要说的话,张着嘴半天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只是要暂时委屈你几天,这几天你只能待在招待所哪也不能去,直到把事情交代清楚,找到丢枪为止。”赵政委接过吴喆的话。
这是要软禁吗?江若岩冷笑一声,伸出双手举到吴喆眼前,束手就擒。反正雷厉风已经不信任她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嫂子,你……不用这样。我们又不是警察!”吴喆搔着后脑勺笑得尴尬无比。
都已经用真枪实弹的士兵押解了,还说这种鬼话?谁信?不知道如果她逃跑的话他们会不会开枪。
江若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招待所的,对着被翻得乱糟糟的屋子冷然一笑,直直地往床上一躺,泪就顺着脸颊流下,流到枕头上。
雷厉风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不是公事繁忙,而是刻意躲避她,不敢看她的泪眼,又放心不下,听刘姐说送去的饭菜都没有动,她一直哭,刚才睡着。
才短短几个小时,她刚刚红润起来的脸色就又转为苍白,枕头湿了一大片,雷厉风放在枕边的手倏然攥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她是真的伤心了,睡梦里眉头依然紧皱着,是在怨恨他吗?他依然记得离开之前她怨愤和伤心的眼神,那样的冰冷和决绝,令他多一秒钟也呆不住。
一天下来案件没有丝毫进展,所有的疑点都指向她,他除了抽烟之外什么也没做,害怕查下去到最后真的是她。
跟在他后面进门的刘姐拧干一条毛巾轻轻地擦拭她哭肿的双眼,不小心弄醒了她。
眼皮重的像块大石头,江若岩努力睁了两次才睁开,看到刘姐和雷厉风神色一凛,拿开放在自己脸上的毛巾扔到地上,赌气地转过脸。“雷厉风你来做什么?探监吗?我不稀罕!你走!”
“小岩,你别这样!你已经一整天没吃饭了,起来洗把脸吃点东西再睡,不然对肠胃不好。来——”刘姐因为早上翻她房间的事心存愧疚,对她的冷脸不以为杵,打算扶起她。
江若岩甩开她的手,纤指指向雷厉风,“雷厉风你这个大混蛋!既然不相信我还管我的死活做什么?你判我死刑好了!你把我拉出去枪毙了啊!没有本事捉贼就拿自己老婆栽赃,我瞧不起你!”江若岩抽出枕头往雷厉风身上猛砸,“少在这里假惺惺装好人!你滚!你滚!我不想看到你!”
雷厉风没有躲闪,任她打骂。擎天柱般岿然立在那里,只是在江若岩心里已经塌了一角。
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话,雷厉风苦笑一声,恨自己不是福尔摩斯,没有明察秋毫的本事。
面对她的泪,她的恨,她的不理解,他无语。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她的心里一定恨透了他。
总是不能实现自己的诺言,一再惹她落泪。
“小岩你不要生气,不要激动,乖乖吃点东西。我相信雷队长会查清楚的,如果不是你做的他一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的!”刘姐见雷厉风一直冷着脸不说话努力替他打圆场。
“收起你的好心,本小姐不需要!”江若岩正襟危色,对刘姐的关心嗤之以鼻,关键时刻她还不是做了他们的帮凶?不再哭泣,不再彷徨,眼泪流一次就够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刘姐被她一吼眼中含泪,夺门而出。
“我只问最后一句,是不是你做的?”雷厉风放在身侧的双掌握成拳,目不转睛盯着她,不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讪笑一声,江若岩无惧无畏地与他对视,“你说是就是吧?你不是早就认定了是我了,还问什么?”
“真的是你?”气息陡紧,雷厉风从牙缝里蹦出来问句,晃着她纤细肩膀,“你太让我失望了!”接着双手一松,任她僵硬的身子滑落在床上,毫不留恋地走出去。
“雷厉风我恨你——”江若岩对着他远去的背影大喊,没有看到那山一般稳重的身影晃了一晃。
许四多和张凤珍的房间。
“凤珍,你今天怎么没去吃饭?脸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许四多换掉一身因训练而脏污的军装,看了眼坐在床边的妻子,随口问。不止他,这两天所有人的心思都在丢枪这件事上,如果不是炊事班的班长问,他还真没注意到妻子的异常。
黄昏的光从半开的纯白色棉布窗帘里挤进来,正落在张凤珍那张平凡得在人群中随便一抓一大把,即使看过很多遍都记不起来的脸,原本的蜡黄有了些赧红。
张凤珍因他这句话差点儿跳起来,气息陡紧,压抑住捂脸的冲动,轻咳了声,佯装镇定地一笑,“哦,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不想吃。”
许四多探了探妻子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确定她没有发烧,这才放下心来。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和震惊,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惊诧的情绪中,他也同样不能理解。太过关注江若岩,有些忽略了妻子,他心中有些愧疚。
他打着赤膊走进衣橱想找件衣服换,虽然结婚一段时间了,但他依旧不习惯在妻子面前袒胸露背,手还没碰到衣橱就被妻子拦住。“你……你要干什么?”
“我找件衣服穿。”他拿开妻子挡在衣橱上的手,有些奇怪,但并未深究。
“要找哪件?我帮你!”张凤珍的手再次挡了上去,整个身体都贴在衣橱门上,拒不让他打开。
许四多没有坚持,见她额上冒汗,以为她很热,转身倒了杯水给她。
张凤珍一口气喝光水,抹了抹唇角残存的水迹,错开丈夫的眼光,转过身随手找了件衬衫给他,整理衣服,只留背影给他。
衣服叠好了又散开,散开又叠,她不断重复无意义的动作,背对着灯光的脸藏在黑魆魆的阴影里,视线一直盯着衣橱角落里某一点。盯了许久,仿佛那里藏着一个吃人的怪兽,她又倏然惊恐地转开,大口喘着粗气。
拿着手里理应是明天穿的正规军装,许四多憨厚一笑,也不分辨,规矩穿上,一颗扣子都没有落扣。
盯着她略嫌宽阔健壮的后背好一会儿,自从江若岩来了以后,她总是穿长衫、长裤,不愿意暴露那身健康的小麦色,大大咧咧的性子也收敛了很多,有很多时候都在发呆。而今天,她比以往更沉默,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粗线条的许四多并没有发觉她的异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埋怨自己庸人自扰,径自走到书桌前查阅明天要用的资料。
天完全黑了下来,窗外几十盏大功率的照明灯齐刷刷亮了起来,照的黑夜如白昼,监控探头无声地悄然转动,不知要转向那一方,所有房间外的人的一切活动都无处遁形。很多人没有休息,仍在寻找着那把不知所踪的手枪,包括心急如焚的大队长雷厉风。
雷厉风的喝斥、江若岩的冷笑、丈夫的怒骂、官兵的冷嘲热讽,山一般压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张凤珍将叠好的一叠衣服放入橱柜中的时候,也许是心不在焉,也许是没有看清,手背被衣橱上的铁质锁扣划了一下,划出一道两三厘米的口子,血珠立刻渗出来,从虎口滑落,滴在她新买的白T恤上。她低叹了一声,不是为手上的伤,而是为弄脏的新衣。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拣出T恤,她垂着那只划伤的手由着它自己疼,由着它自己停止流血,农村人干惯了地里的活,这些小伤小痛根本不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受不了这折磨人的沉默,张凤珍关上衣橱,坐回床沿。试探地问,“我听说小岩——嫂子,她被关起来了,队里决定要怎么处置了吗?”
“是啊,真不明白嫂子拿枪做什么。事情闹得挺大的,应该会被送到公安局去,说不定还会被判刑……”许四多没有回头,叹了口气说。
“不过是一把枪而已,你们部队多得是,干嘛非要弄得这么严重?”张凤珍心下一窒,绞着床单的手不觉用力,把床单拽掉了都浑然不觉。
“枪可是武器,部队管制得很严,不要说偷,不,是拿了,就是晚入库一会都不行。何况,现在还没有找到失窃的手枪。唉——大嫂也真是,赶紧交出来也许队长还能保住职务,如果晚了恐怕队长就……”他不敢想象这件事的处理结果,不仅是免职,听吴喆说有可能还要上军事法庭。
现在吴喆和赵政委轮番审问江若岩,想尽办法追问失窃手枪的下落,江若岩拒不交代,令所有人的心都悬着。队长则带人地毯式搜索,并将所有可疑的人都一一排查了一遍,可是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那……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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