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峻很有心,那天大姐只不过随口说想看花,接过第二天他就派人来盖了这座玻璃花房,移植了各色名花,兰花、百合、玫瑰、郁金香……不下百余种,各种颜色,各种姿态,竞艳逐芳,犹如留住了四季。
楼下人多噪杂,大姐总是一吃完饭就拉着她躲进这里,消磨时光。喝喝茶,听听音乐,有时候一整天都不下去。张世峻知道了之后就买了张床搬上来,说是给大姐休息的。
有时候她在想,真不明白张世峻爱大姐什么,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他卑躬屈膝到这种地步,几乎卑微的地步。那天当她躲在二楼角落里听到他同意让宝宝姓江的时候她简直想啐他一口,这样没骨气还算是个男人吗?
可是当她看到他投注在大姐身上那种想爱不敢爱,明明深情似海却又要装作淡如潭水的眼神。当她从他助理那里知道公司里有对他示好的女同事被他开除或派往分公司,他从来没有沾染过那些女人。她的心亦不免动容,若是凭二十四孝老公的话张世峻肯定会折桂的。
大姐这样水做的女人,花一般的风骨,玉也似的脆弱,合该就是生来被男人保护、疼爱的,也只有张世峻这样痴情、自制、温雅的男人才能与她相伴。从安逸、舒适的角度来说,爸爸为她挑的这一门婚事是对的,至少要比当初大姐喜欢的那个画家要强十倍百倍,听说那个画家后来娶了位教授的女儿,本想借着教授的提携平步青云,但是一直不温不火,时至今日也没有实现当初跟爸爸夸下的豪言壮语,抑郁不得志,结婚后被发现有暴力倾向,经常把妻子打得鼻青脸肿,妻子不堪忍受毅然离婚。如果大姐嫁给了那种男人恐怕也要以这种悲惨的结局收场吧?
还是爸爸有眼光,懂得为大姐谋取最好的幸福。
那她呢?爸爸是否也为她精挑细选考察过雷厉风或是她前三任男友?应该是没有的吧?还记得爸爸当初命令她结婚时的话,“雷厉风这小子不错,你给我好好把握!也不看看你的死样子,除了那张脸还有什么?拒绝?你有什么资格?要不是你大姐嫁的早,这么好的男人也轮不到你!”他的心里只有大姐,她不过是江家的赔钱货而已,连丈夫都要先紧着大姐。
大姐的命真好!江若岩锄着花圃中杂草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盯着江似玉若有所思。
大姐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壮,纤细的身材日渐丰腴,白皙被红润取代,倦怠的神情也渐渐转好,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祥和静好的柔丽气质。张世峻请了专门的家庭医生定期来为她检查、调理,孩子的也发育得非常好,爸爸和大妈每天乐得合不拢嘴,已经开始为小宝宝想名字了。
从一开始的戒嗔戒恐到以后的应对自如,江若岩对姐姐的照顾没有因为三个妈的到来而放松,即使面对大妈的视若无睹,小妈的冷嘲热讽依然我行我素。
不知为什么小妈对她的敌意越来越深,笑容都掩饰不住,尖酸刻薄诸多挑剔之后总是会流露一种充满杀机的可怕眼神,好像吃人的兽,张开长满獠牙剑齿的血盆大口冷看着她。
除了小妹的事她自己没有得罪她,除了正常的言语上冲撞几句再无其他,何以她会这样浓烈的敌意?不过有一点很奇怪,小妈已经很久不问小妹的事了,还打电话要小妹回家住,说不再逼她相亲、找对象了。可是她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所以不顾小妹的强烈反对又把她送回李拓疆家了,至少她在李家会让她安心,李家人把她当做宝贝一样疼,绝对比待在小妈身边强。
没有去探询的意愿,身在大家族的悲哀谁也躲不过,纵然不谙世事如大姐也不能幸免,何况是不被期待、不受宠爱的她?
那又如何?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她江若岩是不会被她几个眼神吓到的!
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小妈端着一盅补汤上来了。
爸爸的态度就是三个妈妈的风向标,小妈绝不会对爸爸以外的人浪费感情,现在为了讨爸爸欢心自然百般讨好大姐。江若岩撇了撇嘴,对她的殷勤不以为然。
何恋恋摇摆着纤细的水蛇腰款款生姿地上来,笑得比花还灿烂无害,可是江若岩总觉得那是一朵带有剧毒的曼陀罗花,美丽的皮囊下藏着要人性命的毒素。她扯开嗓子,“哎呦!似玉啊!你怎么不躺着休息,起来了呢?快!快躺下!你身子不好,应该多休息!”
修剪一株梅花花枝的江似玉看到她来,放下手中的剪刀,拉了拉肩上的白色羊毛披肩跟何恋恋淡淡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温室里的气温常年保持在摄氏22度,虽不至热到冒汗,但绝不会冷。江若岩没有漏看姐姐的反应,从花圃中出来,换下橘红色胶皮靴,洗净了手,走过来。
何恋恋将鸡汤端给江似玉,坐在舒适的布艺碎花沙发上,翘着穿着时下最流行的黑漆皮过膝长靴,笑意收敛,眸色一沉,说出来的话一如往常般,疏淡着刻薄,“小岩也在呀?怎么雷上校养不起你吗?该行当起花匠了?这素质低的人啊生的孩子资质也差,就算是上班也就只能做做助理、花匠这些低下的工作,说出去给我们江家丢脸!”
正抚着小腹的江似玉听到她的话以为她说的是自己,眼睛一眨,两颗泪珠滚下来,戚戚地说:“小妈你怎么这么说?我只不过是闲来无事解解闷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我没想过要改行当花匠啊?呜——”
江若岩瞪了何恋恋一眼,过来拍了拍大姐的背安慰。
何恋恋忙着辩解,没有理会江若岩的挑衅。“似玉你别多想!我随便说说的,你怎么当真了?这孩子?再说你是我们江家名正言顺的孩子,又是你爸爸指名的继承人,我怎么会说你呢?”
“是呀!大姐,你不用多想,只有那些不入流的戏子才是素质最低的,我们好歹也是正经人家。小妈你说是不是?”江若岩吃定了小妈不敢惹大姐生气,笑得要多明媚就有多明媚,存心要气死何恋恋。
何恋恋自讨没趣,灰溜溜地走了。
江似玉吸吸鼻子,在妹妹的引导下调整呼吸,调适心情,不让不愉快的情绪长久占据,一切为了腹中的宝宝让路。
“姐,你别理她!吃好喝好,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是正事,其他的不要管!她就是嫉妒你怀孕将来能得到剩下的那些股份!”三个妈妈打的什么算盘她心里一清二楚。
而且这样的事恐怕还会愈演愈烈,她妈和小妈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眼睁睁看着股份被大姐一人独揽的。
她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她到希望自己的预感不会应验。
晚饭是极丰盛的,由于大姐已经过了反应期,食欲也跟着好起来,所以,所有名贵的补品都端上餐桌,燕窝、鱼翅、虫草
爸爸坐在主位,三个妈和美艳女秘书分列两旁,然后才是大姐和她,对面是张世峻。
晚上,直到大姐睡着了,她关上灯,只留一盏昏黄的壁灯,关上卧室的门出来。路过守在门口的张世峻身边时,她对他询问的眼光点了点头,走回自己的卧室。
有人!
房门刚一打开她浑身的细胞都扩张起来,警觉地往房间一打量,提着的心放下来,就着窗外如洗的清亮月华看清了来人。她打开灯,抚着怦怦的心口嗔怪道:“妈,你吓死我了!怎么也不开灯?”
坐在沙发上灼灼瞅着她的正是她亲妈,谭倩。
谭倩阴沉的脸色比窗外的夜还要黑,还要阴郁,她略显富态的身形在雪白的墙上投下黑沉沉的影子,似张牙舞爪的怪物,伴着一阵簌簌声。
打了个冷战,江若岩走到窗边关上半开的窗,那被风吹起鼓动的素色碎花窗帘不再为谭倩助威,偃旗息鼓静静伏了下去。
“吓死你?你这么有本事还怕人吓吗?靠上你大姐这棵大树就连妈也不要了?还是你以为似玉能给你分一杯羹?”谭倩翘着腿斜睨着不争气的女儿,卸了妆的脸浮现淡淡的几条皱纹,脖子上的赘肉耷拉下来,一圈一圈,和平时路上随处可见的妇人没有两样,没有了化妆品的遮掩反而更人性化。没来由的,江若岩竟觉得这样的妈妈前所未有的亲切,除去她脸上可怕的表情的话。
不用问也知道又是为了大姐的事,大姐的怀孕对妈和小妈是个巨大的打击,倒是她们近日来平静的反应令她颇为不适应,看来是爸爸的警告奏效了。
她没说话,坐在谭倩对面。
“你结了婚把脑子也结傻了是不是?自己不努力生孩子给我跑到这里给似玉做保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这是把钱往外推啊!”谭倩过来揪着女儿的耳朵压着嗓子吼。“似玉的孩子要是生下来江家还要我们母女的立足之地吗?你脑子进水了吗?这时候你应该要动动脑子让她生不下来,而不是照顾她,你懂不懂?你应该像何恋恋那个狐狸精那样时不时吓吓似玉,让她情绪不稳定,心情不好,这样流产的几率就大。你知不知道现在谁最开心?你大妈!你看看她那张老脸都乐成什么德行了?”
原来小妈打得是这种主意!太可怕了!用心不可谓不嫌恶,心肠不可谓不歹毒。也真亏这些女人能想出来!用这种手段去对付一个未出世的婴儿,她们也都是有孩子的人啊!
江若岩掰开妈妈的手将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坐到离妈妈较远的位子上,捂着又红又热的耳朵。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她,“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妈是爸爸名正言顺的合法妻子,大姐是爸爸最疼爱的孩子,指名的财产继承人,爸爸摆明了就是要把那百分之三十股份给大姐,只是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为什么你就是看不透呢?我们现在有百分之十已经足够你后半生花的了,何必再去争呢?大姐她是我的亲姐姐,我怎么能对她做坏事?我劝你不要动这种脑筋,不然爸爸是饶不了你的,到时候一分钱也不给你也是有可能的!”
谭倩嗤笑,“富贵险中求!我这二十多年来给他当小三忍受父母责骂,亲友指点为了什么?不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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