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人家会住的地方…
正沉思着,虎口传来的剧痛拉回他的心神,定睛看去,再次睁大了眼一一他的手正被一口白森森的牙死命地咬着!“我的手!”他衷嚎一声,气急败坏地甩手。“快放开!”风水轮流转,压制者与被制者完全易地而处。
此端惨叫着,却见另一端的小五像头呲牙唁唁的小兽一样,口中发出鸣鸣的低鸣,眼底闪着搏命反扑的狠绝,完全不肯松脱。
又见血了!司敬之暗地懊恼呻吟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鲜红的血丝在她的齿缝间泛开。
许州到底跟他犯了什么冲阿?才踏进第二天,竟让他接连带伤!怒气冲上心头,另一只得空的手对前她拦腰一抱,紧紧钳制腋下。“死小鬼,等进了官府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他怨声叹道,回头往门口走去。
“你不能把小五带到官府,快放开她!”原本已躲到院外的小三见状立刻奔回,抡起拳头朝司敬之扑去,却被轻巧闪过。
“小三你别过来!”见他自投罗网,焦急的小五松口叫道。
司敬之无视虎口上带血的伤,得到解脱的手立刻揪住再次扑上的小三领口,提到与
他视线等高的地步,冷严道:“怕进官府当初就别行凶,敢拦路打劫就要有承担罪罚的觉悟!你们为了钱害的是条人命、是作奸犯科,不是场儿戏,你们知不知道?”他真的气极,因为这两个小鬼根本就不认为自己行为有错,还一心只想替自己避开刑罚。
对上那双严厉的黑眸,再加上被这么一喝,小三怔了下,眼圈儿一红,随即放声大哭了起来。就代会传染似的,四周原本就已慌乱不安的孩子也跟着嚎啕起来,顿时庭院中充满了孩童的啼哭声。
从未见过这等阵仗的司敬之傻眼,怎么反倒变成他是个欺负小孩的恶人似的?该哭的人是他才对啊!这突然的状况让他啼笑皆非,在孩子哀戚哭声的催化下,胸口满盈的怒气消散了些。“你又没死,我们哪有害人命!”小五愤怒尖嚷,一双攒紧的小拳头不住地击打他的胸膛。要不是迫不得已,她和小三也不想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计较那一点小钱干么?放开我们!”
消散的怒意再次凝聚,司敬之为之气结。这顽劣的小鬼根本毫无反省的意思嘛!
“害死了还得了?而且我计较的不是钱,是你们的行为!利用人心做出谋财害命的凶残事,就算你们再怎么年幼无知也难以宽容!”
“鬼才信你的话啦!”小五不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却不偏不倚地落在司敬之的布履上。
司敬之顿时瞪大了眼,一时慈软的心完全冷硬,二话不说,钳紧了手上两名就捕的罪犯,回头就走。这个动作又意来小五的怒声反抗。“放开我啊!放开!死酸儒、死王人蛋、死疯子……”这一次司敬之却是充耳不闻,脚下未停,一脸寒怒地往门口走去。
“咳……咳……怎……怎么那么吵?”身后传来的嘶哑声拉住了司敬之的脚步,也哑住了小五不停辱骂的口。司敬之转身,看到一名樵粹的老人虚弱地倚着门框喘息。糟糕,要是被老爹知道她和小三干了什么好事的话就完了!小五大惊失色,趁着司敬之微怔的片刻挣脱钳握,朝老人奔去。
司敬之立刻伸出手臂,但心念一转,在即将碰上小五衣角时硬生生抽回,任由她奔至老人身旁,精烁的眼眸微微眯起,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没什么,老爹你回去休息。”小五急忙扶住老人摇摇欲坠的身子直往里走,企图掩饰一切。
可从小将他们养大的老人哪有那么容易被瞒?伸手将她推开,视线扫过正在熬煮的瓦罐,脸色一变。“怎么会有药?你们哪来的钱买药?”再看到头缠白布的司敬之和被揪住领口、惊惶不已的小三,脸色更为难看。他们连饭都没得吃了,能有钱买药,除了不义之财还会有别的吗?“你们干了什么?说……咳……”激动之下,老人猛烈咳了起来。
“老爹!”小五连忙拍抚老人的背,急道:“要不要紧?赶快喝药,大夫说喝了药就会好……”
“这种不干不净的药我不喝!”老人把小五推开,皆目嘶喊。“从你们小时候我就行乞把你们养大,一直不断跟你们说的是什么?我们就算再穷再饿也只能是乞丐,不能去偷去抢,人不给我们尊严,我们得给自己尊严啊!”病重虚弱的他全赖一口怒气悬吊,
语音方落,随之而起的又是一阵剧咳。
“可是不吃药你会死啊!”小五着急跺脚,拉着老人不放手。她不管什么劳什子的尊严,她要的只是让老爹别死!
“死了干脆!白……白养……你们了……”老人怒吼,一口气接不上来,瞬间胀红了脸,两眼一翻,身子颓然倒地,不住抽搐。
“老爹!你怎么了?”小五脸色惨白,摇着老人失去知觉的身子,一直是强悍不已的叫嚣声如今吓得音都颤了。
“让开。”突然一只手把她推离,不知何时,司敬之已放下小三来到她的后方。他在老人身旁蹲下,见情况不对,弯身将老人抱起往外走去。
小五见状惊慌地拉住他的腰带,不让他离开。“不关老爹的事,别抓他走!”
“再不放手你老爹真的会死!”司敬之疾言厉色地斥喝,人命关天,稍一延迟都可能造成遗憾。“快带我去找大夫!”
这一瞬间,小五面临的是天人交战。放,怕他是在利用这个理由把他们编进府衙;不放,怕老爹真会如他所言就此死去……放与不(奇*书*网。整*理*提*供)放的抉择在脑海中拉扯,然而,在望进司敬之那双深湛的眼时,她一颗煌煌的心竟奇异地安定下来,手缓缓松开——她可以相信他!
“跟我来!”她领先奔出了破庙,司敬之随后跟上。
小三和其他孩童被这个变故吓傻了,在院子里呆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我们也快去!”小三一声吆喝,大家一起跟上。
紧闭的门分隔了两个世界。屋内,是未知的命运;屋外,是焦灼的等待。
司敬之斜倚廊柱,视线在一张张布满泪痕的小脸上掠过,最后停留在蹲踞门旁的小五身上。
和其他小孩不同,她并没有哭,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直望着紧闭的门,脏污的小脸上透着掩饰不了的慌乱与不安,和方才与他对峙的刁蛮小鬼判若两人。一股怜惜泛过心头……这孩子,倔强得令人心疼!司敬之摇头轻叹。
从她和老人的争执,他已明白大概。一个老人扶养一群小孩,赖以乞讨维生,能求得三餐温饱就已算是满足至极,哪还有闲钱买药治病?她和那个小三会拦路打劫,应该是因为老人重病而不得不出此下策。一思及此,再回头观望他们犯罪的行为,他的心头没有愤怒,只有对这群孩子的孤苦贫困感到怅然。
“老爹……他会不会死?”过了一会儿,揽着双膝的小五迟疑地开口,语音里有着连她自己也没察觉的依赖。
“我不知道,得看大夫怎么说。”即使是面对一名小毛头,司敬之也不想给予“当然不会”这种欺骗的空口答覆。
“不会的,老爹绝对不会丢下我们不管,他说要永远照顾我们的!”小五不理会他过于实际的回答,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充满希望的答案。
“你们抢去的钱和马呢?”司敬之走到她面前蹲下,与她平高对视。
小五一愕,才猛然忆起眼前这个人与她和小三的纠葛。对啊,他是来拿人的!一思及此,她反射性地就要跃起逃跑,但想到他刚刚把老爹送来大夫家的举动,又顿住了动作,咬唇暗付,最后从怀中掏出一堆碎银,摊在掌心,举至他面前。
“全在这儿了。”小五偷偷瞄他一眼,以为他看到这所剩无几的钱会气炸了肺,不料,却看到一抹温和的微笑。
司敬之摇头轻笑,把摊开在眼前的小手推了回去。“你们留着吧,买点东西吃。”
那些钱加上卖马的所得都只能勉强买药,这么庞大的医药费又岂是他们能够负担的?这些孩子,算是被逼上梁山的。
乞儿是见过最多鄙夷冷视的,自小,她就不曾受过别人一句好言好语,得到的只是嫌恶的表情,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这么温柔的笑容对她。小五怔怔地看着他,就这么看
他看得痴了,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此时咿呀一声,房门打开,大夫走了出来。“要看他的赶快进去吧!”
听到大夫的话,小五回神,立刻起身冲进房间,其他小孩也跟着跑了进去。
司敬之起身,在瞧见大夫脸上的表情时心头一沉,但是那些一心急着见老人的小鬼们并没有发觉,大夫的脸色非常凝重。
“大夫,请问那位老丈情形如何?”他走到大夫身旁,压低声音问。
“阎王要拘人,躲也躲不掉,我只能暂时用药吊吊他的命,让他留些时间交代后事。”大夫摇头长叹了口气。“可怜这些孩子昨天才拿着钱跑来找我去治他,却因为药材缺货晚了一天,还是来不及……”
司敬之还待细问,却听到房里传来嘶吼声,连忙转身走入房内。
“治什么病?别拿这种肮脏钱来糟蹋我,让我出去!”一进房,就看到老人激动地挣扎下床。
“老爹,不要这样啦!”小三和小五他们都死命地阻拦,形成混乱的局面。
“让我来。”司敬之立刻上前将他们带开,按上老人肩头,用适当的力道让他无法反抗地躺回床上。不等老人问,他抢先开口道:“在下司敬之,是新到任的许州司马。
这些孩子在官道上拦下我,说明你们的情况,那些药是我拿钱给他们买的,绝对不是什么不义之财。”
他是官?小五睁大了眼,抬头看他。她和小三挑上的对象竟是个司马大人?
“许州……司马?”怒气一散,无力感立刻泛至四肢百骸,老人虚弱地躺回枕上,身子开始无法克制地颤抖。
看到老人的情形,司敬之心头沉重,明白老人的离去只在片刻之间。
“是的,我被他们的孝心感动,昨天先拿银两让他们买药救急,想回府衙和卢大人商量后再作打算,没想到却让老丈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