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搅进来了,想抽腿,除非陪我演完这出戏码。”他冲着她绽出百年难得一
见的灿烂笑靥。
穆飞烟心窝一震,直达五脏六腑。他的笑竟能勾魅人心,令她神魂颠倒。
色不迷人人自迷,她的美人计第一次出击就溃不成军,怎么会这样?是汉皇和尉杰
低估了他的定力,还是高估了她的能耐?
“走。”仇雁申苍鹰也似的箝住她的肩胛,逼她乖乖就范。
猛虎本无伤人意,奈何凡人却有伤虎心。兵来将挡,他卯上了!
※※※
仇雁申带着她既不返回宜春苑,也没立刻去找尉杰算总帐,而是到达山郊的一处庄
园——寄傲山庄。
庄主戚武雄见到他俩竟欣喜异常,抓着仇雁申的双手,激动得久久不能自已。
穆飞烟揣测不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仅约略得知他们是旧识,渊源颇深。
当晚,她被安排住进后花园东侧的一间素雅厢房,服侍她的丫环对她毕恭毕敬,礼
貌周全。
“仇雁申是你家主子的好友?”老嬷嬷捧着换洗衣物进来时,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那嬷嬷深怕说错话似的,笑而不答。其他的丫环也和她一样惜言如金,不管问什么
都避重就轻,言简意赅。
反正问不出个要领,索性先饱餐一顿,再仔细琢磨琢磨,该怎样才能平安逃离此地。
梳洗完毕,嬷嬷们已布满丰盛的菜肴,等着她入席。
“这些……只给我一个人吃?”遭人无礼绑架,她居然还有心情食指大动,真是要
不得。
“是的。如果不够或不合口味,请尽管吩咐。”嬷嬷一脸慈蔼。
“谢谢。”穆飞烟挟了一块红烧鸡翅放入口中,吓!一天一夜的疲惫全消,霎时精
神奕奕。“你做的?”
嬷嬷腼腆地摇摇头。
“尝尝别的,每道菜的味道各不相同,却各有特色,保证你赞不绝口。”她憨憨的
笑容像极了邻家的婶婶。
“这位厨子在贵庄,一定大受欢迎。”应对的客套话大过累赘,只好把注意力投注
在美食上。
“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幸运能吃到他做的菜。”嬷嬷体贴地替她取来手绢抿嘴。
“为何独厚于我?”她又不认识那位厨子,想必是仇雁申特别交代的。
“因为……”似乎发现话说得太多,嬷嬷忽尔紧闭双唇,退到门边。“我先退下,
你慢用。”
怎么啦?对个厨子何必讳莫如深?
穆飞烟吃饱喝足,打了个特大号的呵欠,伸伸懒腰,斜歪在床榻上,思忖着下一
步该当如何。
“你明明可以逃,为什么不逃?”娇叱声来自窗外。
穆飞烟凛然跃起。“谁?”
“我。”房门啪地一声被使力踹开,门槛内站着一名蒙面女子。“你三番四次错
失良机,违逆君令,该当何罪?”
穆飞烟大骇。“请问阁下是……”
“你没必要知道我是谁。既然杀不了仇雁申,你就走吧,回京接受该得的惩处。”蒙面女子嚣张的高抬下巴,一双杏目怒意盈然。
“我有三个月的时限,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均无权斥令我就此撒手。”穆飞烟见
她迟迟不敢出示令牌,猜想她的职位应该比她高不到哪儿去,说不定位阶还在她之下呢。
她有皇命在身,岂容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恣意张狂。
“你——”蒙面女子恨声低嚷。“别以为你打着什么主意我不知道,杀仇雁申是你
的工作,而我……则是负责监视你是否有辱使命。你若再赖着不走,我就去告诉尉大人,
看你怎么样?”
“是他派你来的?”穆飞烟心头一恸。
任何人都可以不相信她,他怎么可以?
“没错。”蒙面女子丢了一张地图给她。“按照图上的指示,赶快离开,其他的,
交给我就行了。”
寄傲山庄才多大,哪需要按图——
哇!穆飞烟抖开图面,焦点马上被描绘精细的水榭楼台、轩、敞、亭、园……吸引
得目不转睛。
没想到她眼中的“后花园”,其实只是寄傲山庄五分之一远处的一方楼阁。
“意外吧!”蒙面女子瞟了她一眼,道:“仇雁申的势力财力远远高出咱们的估量。你身陷险地犹不自知,真受不了你还有心情大吃大喝。”
“你是指,这……整个寄傲山庄都是他的?”不会吧,如果他真那么富有,何必窝
在宜春苑当个受人颐指气使的厨子。
“一个寄傲山庄算什么?”蒙面女子嗔道:“你以为尉杰为什么力荐他到西蜀暗杀
北冥教主沃昶?又为什么不惜牺牲你去诱拐他?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笨?”
穆飞烟如遭当头棒喝。“你是说,尉杰千方百计诬陷他,只是为了接收他的——”
“嘘!”蒙面女子倏然吹熄火烛,催促她。“快走,离得越远越好,假使你不想成
为尉杰为求达到目的,不惜牺牲的下一个倒霉鬼。”
穆飞烟茫然地、被动地跃出窗外。
浓黑如墨的夜一下子将她团团围住。阒暗的苍穹了无星光,握着东西难辨的地图,
她该何去何从?
呆愣许久,她决定往右走,因为入庄时,嬷嬷就是带着她往这条路走的。
长工和丫环们大概都睡了,一路走来,连个守卫或巡逻的更夫都没瞧见。
四野岑寂得出奇,她不明方向,越走越觉不对劲。
夜更深沉了,如无底的潭,迎头盖面压得她喘不过气。青天数声霹雳,倾盆大雨
旋踵滴落。
糟糕!
她握着地图,疾步飞身纵向枝头,不料一个闪神,足尖打滑,整个人倒栽葱地跌落
地面——
“啊!”是软泥沼?
穆飞烟急着再使轻功跃回树梢上,怎知泥湖之中无可着力,任凭她怎么使劲,只是
愈陷愈深……
莫非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葬身于此?她不肯屈服,奋力做垂死的挣扎,泅泳至另一边
,希冀找到足可攀扶的东西。总算天可怜见她,一记惊天骇地的闪电,击断了岸边的树
枝,那枝干无巧不巧地刚好横落在她面前,让她得以藉力脱出泥湖。
风雨交加,使湖里的水陡地升高好几尺。穆飞烟蹒跚爬回岸上时,早已衣衫褴褛,
狼狈不堪。她怎么也想不透,气派的寄傲山庄里,怎会有一个恐怖的泥沼,四周既没篱
笆,又没警告标示,简直存心害人嘛!
幸亏此刻更深人静,否则她这副狼狈相要传了出去,往后怎么见人?
她急促地喘着气,发现脚踝不知被什么利物划了一道口子,走起路来隐隐生疼。树
旁有根木棍,先拿着当拐杖,还是赶快离开这儿为要。
滂沱雨势,令周边的能见度仅剩咫尺,脚上的伤口更减缓她奔走的速度,撑着千斤
重的倦眼,总算瞟见右斜方向一抹温馨的昏黄。
这点亮光,令她精神跟着抖擞,脚伤仿佛也不那么疼了。
走近细瞧,方知灯火是由一座小宅院的窗帘透出。两扇大门虚掩,穆飞烟敲了数下
门环,许久不得回应,她又提高嗓门。“有人在吗?小女子寅夜前来借宿,请求行个方便。”
里边依然静悄悄的。
屋子的主人许是出去了,先进去等一等好了。
大厅内,细密朱帘下,并排着十二把黑漆交椅,张挂四幅名人山水画,桌上放一盆
虎须菖蒲,几案的古铜香炉内氤氲袅袅,檀香由淡转浓,薰得四下如梦似幻。
穆飞烟不由得提高警觉,慎防歹徒躲在暗处偷袭。
良久,连只蚋蚊也没来打扰她。唉!好困,衣服又湿又冷,不如先跟屋子主人借一
套干净衣裳换上,等他回来再照价赔给他便是。
走入内堂,其间的摆设更具匠心,山水墨宝、家饰器皿无一不精致典雅,令人赞
叹。
穆飞烟惊疑未定,忽见后院有个温泉,水气氤氲,无限热情召唤着她。
雨停了,一轮皓月冉冉争出浮云,泻下满地银光,像挑逗的幽灵,顽皮淘气地魅
惑着她。
在温泉内,穆飞烟见到了屋子的主人。
他像一尾露鳍的巨龙,泅泳、鼓浪、犁出一道雪色的水陇,笔直冲向彼岸,水濂淋
漓着一张俊脸,眉睫冷岸。
她陡地慌乱失措,因着他遽转的目光!
水气热烫,熨映他刀裁般冷郁的面庞,那散溢着蒙蒙褐色的流畅曲线光华四射,教
人眩晕。
穆飞烟朝后跌宕,正无觅处,赫见他好大一双赤足,水珠自他疏狂的胴体上奔泻,
他潇洒拂去一层湿膜,昂扬地走到她面前,将浴布揿入犹怔忡呆愣的她手里。
“换你。”两道深幽阴鸷的星芒,烈焰似地燎向她周身,却又对她凌乱脏污的衣衫
视若无睹。
穆飞烟无可避免地瞥见他身上那令她脸红心跳、羞得没地自容的部位。这个男人呵!
“快去,免得着凉。”他语调轻淡,完全不把自己的裸露当回事,这反倒显得矜持
的她忸忸怩怩,不够大方。
她尚准备不及,仇雁申已粗暴地一把将她推入池中。
“吓!”穆飞烟身子不稳,险险跌了个四脚朝天。
不知是水的温度,抑或血液汩汩流动,心跳得极快。像燃烧、煮沸般的水,炙得她
颈间和脚踝的伤口全痛得要命。
他还在吗?拨开层层水雾往池畔瞟,走了?恶劣作弄她之后,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哼!还以为他跟正人君子扯不上关系呢!
错了,正因为是正人君子才必须离开呀,不然留下来欣赏她沐浴更衣吗?真是蠢!
穆飞烟自嘲地笑了笑,再次确定他远去,便动手褪去满是泥泞的衫裙。
“他为什么不责问我逃跑的理由?”她边胡思乱想,边用力搓揉并拧干衣物。“或
者,他早料到我插翅也难飞出他的手掌心?”
真是这样,他就太可怕了。
寻思至此,她已经没心情慢慢洗涤,快速掬水冲掉残留的污泥,穆飞烟焦灼地爬回
岸上,预备将湿淋淋的衣裳重新穿回去,却发现原来的衣裳已不翼而飞,岩石上放的则
是另一套洁净干爽的衫裙。
是他,他一直都在!
穆飞烟吓坏了,猛抽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扣上布钮,缠过腰带。暗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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