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从你的心啊,狐狸,你应该很清楚该如何选择才对。”
夏之左卫门闷着头不哼气。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现在他留在这里的确什么事也做不了,但如果他离开,而芜薏又出了什么事……他要怎么对寒泽老大交代?
“我不会有事的,”她了解他的犹豫,温和地给了他承诺:“在图没有完成之前我绝对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
夏之左卫门犹疑不绝地盯着她。
“去吧!就算帮我一个忙,去找阿朗,把她带回来好吗?”
半晌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好!我去台湾,最晚三天一定回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如果你有什么事,这一生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
她微笑着点头,算是承诺:“去吧!我答应你……现在出发也许可以赶上早班飞机。”
决定之后他的心立刻飞往台湾——
他兴奋地往外冲,甚至忘了与她说再见。
莫芜薏微笑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去吧!去追求自己的爱,去寻求自己的梦想。生而为人,这不是最大的幸福吗?
屋内的钟响了四下,她抬头看看天色,知道自己也该出发了……
她也要去追求她的梦想,完成她对教授的承诺。
第八章 追梦人
突如其来的大雪改变了彩色的世界,无声的雪一片片落下,将整个东京染成白色,短短一天的时间,一切全都走了样。
砖红色的大和院也染白了,静寂地矗立在银色世界里,遗世独立,隐隐透露着即将消失在时间洪流中的迹象。
她,已经活了很久了。在大和院中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化成黑白影像,在眼前一幕幕播放着。
大和院是她的玻璃屋,她也曾是某些人心中最美的梦境、最高的奖赏。记忆中的精壮少年露出一口白牙,用明亮而深情的眼热切地注视着她,现在想起来仿佛只是昨日发生过的事,而那却老早走得好远好远——
玻璃屋中的少女成了少妇、老妇;漫长的数十年竟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
她已经很累了。坐下来回头看,才发觉自己的一生过得很荒谬,最爱的人早已离去,她木然的心早已失去了知觉,数十年的岁月空荡荡的,竟只留下满屋子的寂寞。她的历史……如同过去多少家族女人的历史一样,都只将变成一张记不得名字的严肃画像——看上去庄严,实际上是悲惨的。
家族是什么呢?
家族原本该是以感情交织而成的坚强堡垒,保护每个成员不受外界的伤害;她一直以为自己作得很好,哪知道她却与其他人一样……那用感情交织成的原来不是堡垒,而是魔网!用来缚着每个家族成员的魔网!
坐镇在魔网正中央的正是她……像是冷血无情的蜘蛛女王。
她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看着织真与莫芜薏坚贞的感情,她才发现人是需要一点自私的。她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更不能控制其他人的感情;她更不该奢求他们不爱自己,只爱着这徒具形式的“家族”。
“小冬,扶我起来。”
冬之左卫门沉默地扶她坐直身子,白色的纸门外晃动着许多人影,她轻轻替她盖好铺盖,专心无骛的表情里只有她。
老妇人深吸一口夜里寒凉的空气,神智渐渐清醒,奇异地,她严肃的脸皮竟露出浅浅的慈祥笑容。
“他们都来了吧?”
“除了织真少爷之外都来了。”
“织真吗……这样也好。”她抚弄着头发,有些不满意地转向冬之左卫门:“小冬,替我梳梳头。”
“嗯。”
少女的手很轻很软,细细地替她梳理银白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像是呵护易凋的花朵。
老妇人凝视镜中的自己,半晌之后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对啦,可以让他们进来了。”
纸门拉开,家族里重要的成员都到齐了;樱冢小夜子与姬月良将率先来到她面前坐下。
她静静地等候其他人依序坐定之后,眼光缓缓地扫过他们,这些人,有些已经陪伴了她大半生,有些是她看着出生、看着成长,更有些是她亲手调教打理着长大的。
眼前这些人,都是极为出色的!只可惜……只可惜全都犯了这家族的通病——他们没有感情,或者有感情也不敢表露出来;唯一胆敢反对这项传统的,竟只有织真而已。
她叹口气,心里很是感叹自己的惚懵!抑不了的。数百年传承下来的结果,只让这些渐行渐远,变成只能用利益牢牢捆绑在一起的一群奴隶!
她以为自己是过去数百年来最不失职的领袖,其实她与其他领导者没有两样,只不过她比较幸运,还能在自己临死之际领会到这一点,也有勇气在自己临死之际做出改变。
“太祖母,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我很好,只是时日无多了。”她微微一笑。“你们都听到医生所说的话了,我已经油尽灯枯,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等死而已。”
“太祖母——”
“听我把话说完。”她深吸一口气,眼光极为清明地扫过他们每个人。“今天找你们来不是为了让你们看着我死,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她停顿了几秒钟,看着他们迷惑的表情,那种神情啊,多像一群迷途羔羊!
他们也的确迷失了!而她已没有能力再引导他们走回正途了……
“我宣布更改继承家族领袖的人选。”她平静地说道:“下一任继承我的人选将是寒泽织真。”
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她微微一笑,用很轻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继续开口:“家族之间的一切利益都不用改变,但你们可以自由离开,在寒泽继任之后,如果你们不满意他的领导方式,你们将可以自由地离开家族中心……只不过家族感情绝不能因此而中断。这是我的最后一道命令,也将是我的遗言。”
台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找一个没有地址电话的人其实也不难,只不过像大海捞针而已。
所以当狐狸漫无头绪地站在台北街头时,他开始发现自己真的很笨!他不知道莫芜薏为什么要支开自己,但很显然的,他的确被她支开了。
现在,他有两种选择,一是立刻赶搭下一班飞机回日本;一是留在台北,继续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寻找阿朗。
他坐在台北火车站前的天桥上足足考虑了一个钟头……寒泽有一半中国血统,但他的中文程度恐怕连幼稚园也及不上,那就更别提他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还想继续寻找阿朗,办法只有一个:找人帮忙。
狐狸真是个聪明的家伙!他开始在天桥上寻找懂得英文的年轻人,好不容易被他找到一个抱着原文书的年轻女孩,他立刻冲上去问:“请问你懂不懂英文?”
女孩给他吓了好大一跳!她眨眨眼,张口结舌地:“呃……懂一点吧……”
“那好!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一个小时之后狐狸先生从南阳街的补习班里走了出来,身上挂着一块好大的牌子写着:
寻找周美朗:一个四处走唱的美丽女郎,知道其下落的人请打电话:123456789。
一大群嘻嘻哈哈的少女跟在他身后拉开嗓子大喊着:“阿朗!阿朗!你在哪里啊?阿朗!狐狸正在找你!阿朗……”
从白天找到黑夜,少女们累了、也饿了;她们看着愈来愈失望的年轻男子,心里涌出温柔的感情。
“别难过,明天你来补习班,下课以后我们继续帮你找好不好?”
狐狸只能点头,少女们依依不舍地跟他道别,留下他孤独地独坐在台北的夜幕之中。
他真想哭……
人海茫茫要到哪里去找呢?阿朗,你到底在哪里?狐狸很想你,你知道吗?
他难受地轻轻压压眼角,浑然不管其他人投过来的好奇眼光。
关他们什么事呢?就算他真的很荒谬、很好笑,那又怎么样?他只想找到阿朗……只想告诉她……他真的很喜欢她。
“你在哪里啊?我好想你……阿朗……”
“嘿!”
狐狸难过地抬起头,早先帮他的少女又回来了,两张纯真的面孔在他面前温柔地微笑着。
“我们继续找好不好?”
“可是你们要回家了……”
“没关系,我们已经打过电话了。”少女们鼓励地朝他微笑:“来吧,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呢!”
他立刻起身,原先的疲累一扫而空!
就这样,台北街头出现了三个傻瓜,他们一边走一边用日语高声叫着:“阿朗!你在哪里?阿朗!快点出来啊,狐狸好想你……”
她偷偷摸摸地潜进美术馆后方倒垃圾专用的小门,沉默的老人已经在那里等她许久,她裹着厚重的黑色风衣快速地闪进门。
老人拿着手电筒无声地在前方引路,美术馆一到闭馆时间,所有的电源都会切断,除了备用电力与警戒系统之外,任何光线都会惊动看管的守卫。
她已经在美术馆外面等候了两天,好不容易才感动了一直住在馆内的老人。他负责清洁美术馆,平时就住在美术馆东测的清洁仓库里;过去她曾见过教授与老人下棋,于是怀着一丝希望前来,而老人果然没让她失望。
她想过很多种方法,包括将原画偷出来,以狐狸的本事那应该不会太难,但修补古画的工程太浩大,所需要的工具更容易取得,与其大费周章把画偷出来,不如由她进去还来得简单些。
老人领着她在美术馆中绕圈子,很轻易便闪过警戒系统和监视系统,不久之后老人在古画室前停下脚步,他掏出钥匙开门,等莫芜薏进入之后才简单地说了几个字:“五点,我会来帮你开门。”
她冷得直打哆嗦,但还是努力点点头:“我知道,绝不会令您为难的,请放心。”
老人无害地看了她一眼之后简单地挥个手示意她进入,然后从外面将门锁上。
黑暗中只剩她一个人了。
莫芜薏忍住强烈的寒冷将古画找了出来——幸好!幸好他们还没有开始从事古画的修补动作。
看着美术馆人员临摹出来的原画,她直感谢老天他们还没开始,要不然这张画真的从此便毁了。
她很快将所有需要的工具找出来,现在她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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