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芜薏却微微蹙起眉。
莫芜薏的眉头才动,阿朗已经摆出防卫姿态:“你又是谁?姬月良将的狗腿子?”
“嘿!身为配角这样说话可就太难听啦。”狐狸皱皱眉道:“要不是他,你现在正蹲在牢房里等着被遣返呢!”
寒泽织真与莫芜薏无言地彼此凝视了三秒钟。
狐狸来来回回看了他们两次,终于恍然大悟地嘻嘻一笑:“喔!对不起,这么重要的场面的确不应该有外人在场,我们走了。”她说着,立刻拖住阿朗的手往外走。
“喂!我没说要跟你走,放手啊!”阿朗哇哇大叫,无奈狐狸连一点机会也不给她,迳自将她拖出门去。
配角离开了,剩下两个沉默的主角。
仿佛思索着开场白,寒泽织真良久之后才走进房间,顺手带上门又过了几秒钟,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来到莫芜薏而前。
“我是寒泽织真,樱冢小夜子的表兄,姬月良将的表弟。”背书似的音调,让他恨得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
她沉默,双眼直直地凝视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足足过了一分钟才开口:“我爱你,早在一年之前。现在,我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能追求你、与你白首谐老的机会。”
莫芜薏愕然!
说完话,寒泽织真在她面前半跪下来,以一种山河难以撼动的专注眼神等待她的答案。
她愣愣地,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剧情发展太快,连她自己也觉得突兀!
一阵死寂的沉默,寒泽织真的姿态僵硬得仿佛石像。
几秒钟之后,她终于轻呈口气,反应过来。
“寒泽先生,我不可能同任何人白头偕老,我有病,是绝症……”
“我知道,医生说你不可能活过二十七岁,但你已经二十八岁了。也许等你六十八岁的时候,你会笑着如此对我们的孙儿提起这件荒谬的事。”
孙儿?多么遥远、虚幻而又认真得可怕的想法!
莫芜薏轻咬着唇瓣,寒泽织真那无比坚定认真的模样几乎已经打动她——但她想起了姬月……
崩解的爱情像毒蛇一样在记忆里回头,贲张着可怕的血盆大口,威胁着连她的未来也要一并吞噬!
仿佛可以看穿她的心思,寒泽织真微微昂起下颚,俊美而阴郁的脸上透着一股自信与傲慢。
“我不是姬月良将,我绝不会伤害你。”
“我并不担心受到伤害……”莫芜薏起身走到门边,静静地打开门,良久之后才轻轻地开口:“人生,总是避免不了受伤的,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我只是不愿意成为你们彼此竞争的奖赏。”
寒泽织真缓缓起身来到她身后,望着她纤细的双望,他强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
他可以理解的,这样的拒绝的理由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莫芜薏从来不是孤塔里无助受困的小公主,她有自己的想法与骄傲,而他不曾愚蠢到去摧毁这样珍贵的特质。
于是,他轻轻地吹口气,用一同以往的温柔开口:“你的确是一种奖赏,但不是来自竞争,而是来自于老天。”
走出门,寒泽织真面对她那双清澈的眼。
“如果能与你相爱,将是老天赐给我这一生最宝贵的奖赏;虽然,现在你还不能接受我,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是认真的,不管时间经过多久,这感情永不会变质。”
莫芜薏的心,轻轻地被温柔的感情触动了一下;很轻微的,像是清风轻抚的悸动……
凝视着她的眼,寒泽织真露出深情温柔的笑容,轻柔地伸手碰碰她略显苍白的额。“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准备着……直到那一天到来。”
小旅馆的电梯间很小,大约三坪大的空间里回荡着狐狸荒腔走板的歌声。
“爱上七个不肥暇的冷,爱上一扇不开心的门……紧闭的双臀,凝眼的怨神,何必还要哭哭将就,哭哭翠闻……爱上”
原本她只是听,很忍耐的;可是等听懂她到底在唱什么之后便再也忍不住了!
“噢!拜托你好不好?你没有日文歌可以唱吗?一定要这样侮辱中文歌?”
“爱——咦?我哪里侮辱它了?我唱得不好吗?这歌我学了好久耶!”狐狸还是笑嘻嘻的,到底因为她生来就是一副笑脸,还是她真的这么爱笑?
阿朗难以忍受地闭闭眼睛:“你一定要一直笑,拼命笑吗?到底什么事这样好笑?”
“那你又为什么看起来老像是世界末日一样的愁眉苦脸?”狐狸跳到她面前,很有趣似的打量着她:“长得这亲漂亮,却老是苦着一张脸,你不难过吗?”
“因为我——”话说到一半,她突然住口。有什么理由她得满足这怪小孩的好奇心?想到这里,她没好气地眯起眼:“因为我不像某些人,老爱当个开心果!”
狐狸又笑了,本来已经微微往上勾的眼角如今几乎要飞出那小小的脸蛋。
“某人?你指的是我吧?嘿!挺好!当个开心果有啥不好?”她摆出夸张的武术姿态,嘿嘿哈哈地做了好几个好笑的动作之后,继续:“更何况我可是个本领高强的开心果!你就做不到吧?”
“谁喜欢做到这种好笑的事?”
“好笑?嗯……真的,连自己也觉得好笑,但是好笑不好吗?像寒泽老大,压力那么大,能让他笑,我倒觉得是我的荣幸呢。像莫芜薏,命那么短,却还是没人让她笑,想想都觉得她可怜啊!到底哪一种比较好呢?”
狐狸微微笑着,说出口的话好像很不经意,但却让阿朗愣了一愣!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所以我说嘛——老大!”狭小走廊中响志寒泽织真的脚步声,狐狸的动作真的快得像狐狸一样飞窜过去:“怎么样?她答应嫁给你没有?”
寒泽沉默地看着阿朗。
狐狸耸耸肩:“喔,那是说没有喽……那也不要紧,反正早晚会成功的。”
“你的处境很不利,自己要小心。”寒泽对着阿朗淡淡开口:“如果被移民司的人抓到,我也没办法。”
所以,这是另一个受着芜薏的男人……
看着寒泽织真,阿朗只能无言点头。想道谢,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电梯门开了,寒泽织真与狐狸进了电梯。门关上之前,狐狸依然笑嘻嘻地朝她扮鬼脸……
阿朗无言地走在那里,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涌上心头……那是什么感觉呢?
那感觉……就像当年第一次见到姬月良将……是的,就像当年她第一次见到姬月良将时便已经知道他与芜薏将会相爱一样。
东京。大和院。
东京市郊一栋外貌并不起眼的小宅院,朱漆铁门上有着宝蓝色的优雅字体写着“大和”两个字。
朱漆与蓝漆都已经斑驳。生锈的铁门看不出昔日丰采,铁栏杆后面的静幽林道十分狭长,但能供两辆车紧密相擦而过。一地的落叶发出微淡幽香,怎么看,都只是一户十分平常的人家。
穿过林荫道,车子缓缓驶进宅院,呈现在眼前的,却是占地十分广阔的日式古建筑。
低斜的木头建筑已经相当古老了,却仍然保存良好,看上去充满了古朴典雅的气质,正中央的主屋前,三个大大的宝蓝古字写着:“大和院”。
而正在主屋内静静等待的,正是掌管了三个日本最有权势却不出世的家族的最高领导者。
打开主屋的纸门,寒泽织真恭敬地跪坐在门口,低垂着头开口:“太祖母。”
“嗯。”老妇人穿着净白和服,正专注地练写毛笔。
她的字迹苍劲挺拔,比男人还要更胜几分!
雪白银丝梳成发髻,商讨地束在脑后,露出饱满的前额;她有一双锐利的眼睛,鹰勾鼻具有着严肃的角度,而略显瘦削的双颊仍然红润,那曾经动人的薄唇如今严谨地抿着。
她的年纪很大了!虽然保养良好,看上去只有六十出头,但实际上却已是八十一岁的老妪。
“织真吗?进来吧。”她一笔狂飞,划下一道飞越权势地位的墨汁,终于满意地放下笔。“许久不见了,过来让太祖母瞧瞧你。”
寒泽织真来到她面前,手脚俐落的仆人很快收走桌上的笔墨,换上两杯香茗。
“嗯……长大了很多。”老妇人微微颔首,严峻的脸上露出难得的温和笑容。“听说你近来终于睡醒,开始愿意管事了是吗?”
他点头。
“为了女人?”
他依然点头。
老妇人满意地笑了笑,“很好,你总算是坦白的。那么你与小夜子为敌的事情自然也是真的了?”
这次寒泽织真却摇头了:“还没有。”
“还没有?”
“是的,还没有。”他稳稳回答:“我只是对小夜子说过我要的,如果她阻止我,我才会与她为敌。”
老夫人有趣地看着孙儿:“那你是来告诉我,你将与小夜子为敌?”
“不,不是的,那不需要经过您的同意。”寒泽织真深吸一口气,直视着老妇人的眼睛回答:“我是来取回寒泽家族的控制权。”
“哦?”老妇人的眼终于透出一丝兴趣:“为什么?”
“因为我要比良将更强。”
所谓“不出世的家族”、“日本政经界地下掌权者”,听起来像是漫画中的情节。走在东京繁华的街上,怎么也想像不出在这样庞大的都市体系之后,其实有不少看不到的势力在彼此竞争!
看得见的株式会社、商会,固然有着相当庞大的势力,但真正掌握整个社会脉动的,却往往是隐身在其后的那些“不出世”的家族。
在日本的阶级中,“家族”往往代表的是许多看似不相干的势力的结合与牵制。那是非常惊人的势力,因为其触角深入各阶层之中,金字塔型的结构稳固得难以撼动;而又因为同属一个“家族”体系,动员时所能产生的力量,更往往超乎外人之想像。
这也是为什么日系企业在面对外来派系斗争时,往往能克敌制胜的主要因素。要知道,一个势力的形成,金钱固然是不可或缺的原素,但其架构稳固与否,却大大影响了最后关头的决胜结果;毕竟,耐力战除了比体力,还要比意志力,而无法动摇的家族向心力,正是难以匹敌的可怕意志力!
日本“不出世”的家族很多,他们将出锋头的事交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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