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寒呢?怎么不见他?”姚衣衣不自觉地将内心疑问抛出来。
刘氏看平时在旁待命的马不在,内心有数。
“水寒大概是去近城一些的冰窖了,先让大伙用点心吧!”
闻言,姚衣衣收回已染上淡淡在意的眼光。
确认冰窖准备好了,而运冰的道路积雪情形也在可容许的范围内,安全无虑,水寒才策马回到冰田。
一到冰田,棚里烤火用夜消的人群中,一身红斗篷、穿梭如蝶的人儿便勾住了他的眸光。认真的女人最美丽。
姚衣衣提着饼篮,踢飞衣摆,俐落地走动着,在她的指挥下,姚家苦命的三少爷姚彩衫推着小台车在后面跟着。
“伯伯,光吃粥不够饱,用块饼好不好?”
“这位小哥,够吃吗?粥很多,再多添些?”
“晚上活很累,还有没有人要肉末饼儿?”
“要甜饼吗?给你块松子的!”
不分尊卑阶级,一如在沽饮阁内的招呼,美艳过人的姚衣衣每每走过奉上笑容,便让那些男人如痴似醉地点头称是,像个婴孩,压根不知道肚子已经饱到要吐。
只要多吃一些便能让美人一笑,老老少少喝了粥又要了饼,就算肚子胀破了也甘愿。
而棚子外还有人在排队,为了其他人死也不离开而内心暗妒。
水寒看傻了眼。
他还以为在拒人于千里之外后,这向来被人捧在手掌心的女人会知难而退,怎么她不但没有离开,居然还大大方方的踏进了他的领域,还让这儿茶食粥香四溢?
在人群阵中,手酸得要断,姚彩衫累得要死。
“大姊,到底有多少人?还没完啊?咱们今儿个才回京呢!”
听见弟弟抱怨,姚衣衣回眸一瞪,“叫你推个车,又没让你去锯冰,啰嗦!”
在沽饮阁内,这日渐主事的大姊威严让人莫敢不从,但为了保持温度,这台手车上不只有粥锅,还有炭炉耶!
“你单单提饼篮,要不换你来推看看。”姚彩衫忍气吞声,只能当个小媳妇儿。
姚衣衣头也不回,“你说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说。”
“哼,乖。”
满意于弟弟的听话,姚衣衣正打算到棚外先分些饼时,却看见了那个让她挂心的男人,一身黑色大氅,人如其名的水寒正定定注视着她。
“水寒!”姚衣衣忘情一喊,小脸绽笑。
蕴含情意的一喊,让男人瞬间被众人万箭穿心。
麻烦,真麻烦,这女人真够麻烦……水寒念头一转,掉头要走,迎面而来一个含笑的男人,奉上一杯奇香异气的淡紫色液体。
“这是燕紫温香饮,喝一杯吧,能暖身。”被硬拖来干活的华自芳斯文笑道。
在他身后不远处,还有个穿着南蛮服饰的季清澄,也在雪中分送热烫茶水给等待的人们。
伸手不打笑面人,况且对方又是平白无故对自家人好,水寒无法拒绝,只得接过杯子,就这么一迟疑,姚衣衣已来到他身边。
灿如明月,艳如红花,肤如凝脂,笑如暖阳,无一不美的人儿探着饼篮,奉上一块香喷喷的饼儿。
“吃饼。”看水寒有些为难的接下,女人又笑,“我烙的,吃吃看。”
粉雪纷纷落下,水寒却觉得不只手心饼暖,心底也有一块地方被姚衣衣给任性融化了,然后流动,下一刻失速在心底冲撞。
为了掩饰那种心慌,男人咬了饼,硬吞下,接着便是惊奇的感受。
“真好吃……”水寒知道沽饮阁名满京城,但没料到小小一块出自姚衣衣手中的饼,也能如此美味,几乎让人想吞了舌头。
男人第一回明白吃得饱和吃得好,居然是天差地别。
姚衣衣骄傲的笑了,“我的饼还不足功夫,那锅桂圆粥是尔尔在旁指导的,阁里的厨子和厨娘没一个比得上,你非得试试不可。”
她的厨艺是在耳濡目染下磨出来的,但姚尔尔是天生巧手慧心,只可惜她身体太弱,根本没办法在热死人的厨房里久待,否则早晚有一日,她会当上为皇上煮食的尚食娘子。
吃人一口还人一斗,向来是水寒的原则,姚家美味不说,扬州华家花露和巴蜀九华英都出现了,男人有些愕然。
“姚姑娘,你不必如此。”水寒急于想要回绝对方的好意。
一听男人客气的言语,女人倒是好似明白他会这么反应。
水寒不是那种会占人便宜,而且视为理所当然的讨厌鬼呢……这让她又多欣赏了他一分。
“咱们一行人都要在水家待段不短的时间,晚上这点小忙,就让咱们出出力,除非水家的人嫌咱们连料理个夜消都弄不好,要不然就随咱们简单弄弄吧!”姚衣衣以退为进,为了留在水家祭出绝活,独断说道。
水寒无法拒绝,除了他内心暗暗不想拒绝,水家干活的人们那饥渴若狂的眼神,让他根本无法拒绝。
天,这女人收服了众人的胃啊!
天要亮未亮的前一刻,一片片的白雪打紫紫灰灰的天顶落下,洒落在浩壮的苍茫大地。
忙完了大半夜,一块冰田的冰全数消失,只余一个大大的黑窟儿,水家的男儿们排成一列,由那戏水河里汲取上层的清水,再度缓缓注入。
剩余的人们便分散到其余的冰田,用平耙子除去冰上的雪花,或是拿着木杵敲破池边冰面。
将一切收在眼底,姚衣衣虽然整夜未眠,却极有精神。
“水寒,”女人这一夜不知第几次唤着眼前的背影,“为什么要挖冰田呀?别家卖冰的都直接凿河里的冰,水家为什么这么做?”
巡视指挥众人的水寒再度基于吃了人家的饼,不得不回报,只好开口回答:“沉淀过的水做出来的冰才干净。”男人再次言简意赅。
女人跟着长篇大论,“我就说嘛,难怪你家的冰用起来好,就算夏天直接放在各种凉茶,或是花露调出的解暑汤里,都不会有股土味,沽饮阁是水家的老客人了呢!”确信开门做生意就和水家有往来,姚衣衣跟在男人身边,一边小跑步,一边说着。
对于不明的现况,水寒暗暗叹了口气。
娘亲早就回家休息,姚彩衫、季清澄和华自芳也跟着回府,怎么这个小女人像有用不完的精力,和他耗了一夜,问东问西的?
好不烦人……却又让人渐渐期待她不知何时会发出那惊奇的问声。
烦,真够烦人的!
“感谢爱用。”对于自己的不坚定,水寒只能用最少的语句,不是出自内心的想要打发姚衣衣。
女人娇娇一笑,“别谢,两利生意,如果咱们未来是亲家,这样不是更好吗?”
三言两语又绕回婚事,水寒不知第几次静而不答。
一尊黑大神一迳的顶着雪走着,不停的下达命令,姚衣衣也只能跟着,硬着头皮发问,却踩入雪堆太深,拔不动脚。
而为了要拔起右脚,那支撑身体的左脚也跟着陷深了。
姚衣衣那不容求救的自尊,害她像只被陷阱困住的小兔子,和一地的白雪对抗着。
娘呀!这雪怎么如此难缠啊……
正当姚衣衣在奋战时,低下的视线中出现一双手,像抱娃儿一般的固定她的腰,一瞬间,便将她高举出雪面。
水寒发现身后没了声音,回头一望,才发现她走得坎坷,其况可怜。
“怎么穿这靴踩雪?不好走的。”水寒下意识又叹了口气。
大斗篷半湿,下摆沾满了雪,一双皮革绣靴也坏了大半,小脸冻红,额发上结着冰珠儿,一个花样女儿弄得落魄潦倒。
一贯冷冰冰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却让姚衣衣有些开心。
不是回答询问,而是关心,他关心她。
他等于水寒,她等于姚衣衣,中间被一个关心所连结,让小女人的心里像春风吹过。
“我没什么机会长时间在雪地里走嘛!”姚衣衣不自觉的娇嗔着。
水寒眸一凝,随即放下了她,急转身往前走去。“那就别来雪地。”
没半晌,温暖又转冰冷,姚衣衣整夜温言软语,此刻也有些动火,可在感觉到了什么后,她的心火霍地平息了。
男人很明显减缓了脚步,深深地踩出一个又一个印子,用力的压紧了雪。
没听到追上来的声响,水寒无奈的回过头,“怎么不跟上来?累了,想回府休息吗?”
姚衣衣笑着摇摇头。水寒,真是男人品格里极品中的极品。
“没有的事,我不累,”笑着踩上他走过的印子,“为什么要把冰上的雪都给除掉啊?”她第一眼见到他时,也是看到他在除雪呢!
一步一脚印,男人放缓速度,女人亦步亦趋,原本是两道零乱的足迹,渐渐合而为一,像没有尽头般的蔓延。
“雪有股不好的味道,会弄坏了冰,所以要除掉。”水寒不若姚衣衣对味觉那么专精,简单说道。
他凭无数的记亿,还有从小到大的经验,知道如何制出最好的冰。
走得极稳,姚衣衣对这个心里、眼里只有冰,也以冰维生的男人,感觉到不可思议。但是,她认同他。
“那我弄脏的那池冰怎么办?”唉,他在救起她后,说过她的暖炉弄脏了未凝结的冰水。
男人没料到会听到这么坦诚、内疚的话。
许久……
“那池冰就不管了,抽水出来太费工夫,等冻了再开挖,只是那冰不能用,最后要扔掉吧!”水寒努力放软语气陈述事实。
他这才了解好似很怕冷的姚衣衣为什么晚上出门反而没有如白天一样抱着暖炉。
原来她怕又不小心弄脏了他的冰。
很可惜,于心有愧的女人没有注意到男人口气中的温柔,她想快些转移话题,不想让他又回想起她的错。
“那为什么要敲池边的冰……呜哇啊!”
女人往冰田边一靠,脚却又一滑,吓得发出尖叫,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被稳稳牢牢的抱住,没又摔进冰里。水寒温暖的气息笼罩着姚衣衣的天地。
“我不想再救你一次。”男人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担心。
“当水结冻成冰会胀,所以要预留些空间,要不然万一一冷一热,整个池子会毁掉,旁边的泥土会崩溃,更惨的是一块田接着一块田的坍了,那样就糟了。”
男人如常的解释着,姚衣衣却没有听见。
她只听见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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