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上车听见没有?”
“我说不上,你聋了吗?”
令方一面咒骂,一面停车,下去攫住安曼,将她拦腰一抱。
“喂,你做什么?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他把她塞进车子,关上车门。
“坐着别动。”
“笑话。”
她推不开车门,他从外面抵住了。
“我要告你绑架!”
“我告你恶意遗弃。”
“我遗弃谁了?”
“珊珊。她听到你走了,差点和我拼命!你不知我回去,她又要跑出来找你。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管束你们两个。”
“你先把自己管好,才约束得了你女儿。”
“她不是我女儿!”
“那她为什么叫你老爸?”
“她叫你妈咪,不是吗?”
安曼不禁语塞。
“我现在要到车上来,你别再跑给我追了,行不行?”
她白他一眼。“谁要你追?”
“我说的不是追求的追。”他绕过车头,走过驾驶座,喃喃自语:“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主意。”
他上了车,反而熄了引擎。
“你干嘛?”
“我们谈谈。”
“又要谈什么?”
“珊珊这个年纪,不大不小的,正值青春期,很难为她找到适当的领养人呢,再加上她逃跑的纪录太多,中心的人想帮她也力不从心。”
“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你不要她,她又会开始东游西荡。以前她逃走,还有个目标,就是找她的母亲。现在这个目标没有了,她心里受伤害,情绪上的影响可想而知,跑出去游荡,难以预料她会闯什么祸,或甚至自暴自弃、自甘堕落。”
“这番分析,你应该说给你自己听。”
“安曼,承认她,不必要对外公开,对你的演艺事业不会造成阻碍或影响的。”
“你要我承认什么?你自己为何不承认她是你女儿?”
“因为她不是我女儿呀!”
“我也一再说这句话,你并不相信。”
令方把脸转开,对着由车窗吹进来的风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静。
一定有办法妥善处理这件事。他摆平过多少棘手的刑事案件,面对、应付过不知多少顽强、狡猾的罪犯,为什么碰到这个女人,他却只会控制不住的发火?
他把冷静下来的面孔转向她。
“我不确定珊珊为何当着你的面突然叫我老爸,我想唯一的解释,是她信任我。”
“她信任你,所以跑掉?”
“她三个月以前由一个领养家庭溜走,是上个星期才由警方通知青少年辅导中心把她带回来。因孤儿院装修,我暂时把她带到我住处。她在我那看电视看到你,便跑出来找你,并不是我虐待她,或疏忽她、不关心她。”
“你知道她来找我?那么今晚你去咖啡室……”
“是巧合。安曼,个人因素暂且撇开不谈,珊珊需要你。”
他话中有问题。什么“个人因素”?但此时安曼累得没法想那么多。
“她完全没其他亲人了?”
“珊珊一出生就给人领养,她的养父母不久离异,养母后来和人同居,她四岁就开始离家出走,随后的离家、逃跑纪录,比一个犯案累累的犯人还要长。”他苦笑。“中心的每个人都知道余珊珊,都觉得她一旦‘失踪’,要找她,比找个通缉犯还困难。”
“余珊珊?”
“她第一个养父姓余。”
“这么说,你真的不是她父亲?”
“你总算明白了。”
不,她仍然十分迷惑。不过珊珊能找上她,非要把她当妈妈,把一个不相干的男人硬叫成爸爸,也是不合理中的合理可能。
“珊珊为何一再离家、出走?她不会四岁就懂得要找亲生母亲吧?”
“珊珊绝顶聪明。”
“关于这点,我领教过了。还是不对。她为什么只找她妈妈?她生父呢?”
“没有资料可查。我给你看的照片,她说她很小就带着它。也许因此她只认定她有个母亲。她不知道生父是何长相。她对生父、生母都没有半点印象和记忆。”
“我想,假如她一出生就被领养,恐怕是不会有什么记忆或印象。”
“不错。”
“可是也不能凭一张照片上一个和我貌似的女人,就认为我是她生母。”
令方想建议到医院检验以兹证明。但他顾虑到安曼可能因此避不露面,反而弄巧反拙。
一步一步来好了。
“时间不早了,你不妨和我回去,先安抚住她,其他,我们再慢慢设法。”
要她帮这个忙,不算过分。安曼其实不仅同情珊珊,她还很喜欢那个伶俐的女孩。
她想到她目前正扮演的角色,崔文姬自幼也是养女,受了无数伤害,惨遭蹂躏。这虽然是出戏,世上说不定真有相同或类似的悲剧,在人们看不见的黑暗角落上演,否则也不会有雏妓了。
※※※
“你昨晚到哪去了?找了你大半夜找不到人。”
一早在化妆室,看见碧芸,安曼埋怨地问着,一面对镜上妆,准备录戏。
“你找我,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碧芸探头朝走廊左看右看,然后反锁上安曼专用化妆室的门。
“鬼鬼崇崇做什么?”安曼奇怪地问。
“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哪。你几时冒出来个女儿了?”
“女儿?”安曼手上的粉扑掉下来。
“嘘,小声点,当心隔墙有耳。”
“你说什么女儿?”
“昨天晚上你和那个律师走了以后,我进去付了帐,就开车把你的皮包送去你家,结果门口有个女孩,叫我把皮包交给她,说她会拿给你。”
那小鬼,居然还若无其事和她及展令方回咖啡室!
“你就交给她了?”
“我没见过她,不认识她呀,我就问她是谁。她说她是你女儿。”
“你便相信了?碧芸,亏我们还是七、八年的老朋友!”
“我当然不信,从来也没听你交过要好的男朋友,怎么就生出了个这么大的女儿。可是她拿了只玉镯给我看,我就不得不信了。”
安曼愕然。“玉镯?”
“对啊,好久以前我看你戴过,你说是你母亲过世前给你的。”
戴了一阵子后,安曼觉得做事时常碰撞到,怕不小心碰断,便脱了下来,收在卧室一个首饰盒中。而首饰盒放在衣橱内的抽屉里。
“我对那只玉镯印象特别深,因为它在一圈碧绿当中,有一小块红宝石似的红印。”碧芸耸耸肩。“我想你既然把你这么珍视的东西给了她,她的话大概是真的。”
“她有可能是小偷呀。”安曼呻吟。
“哎哟,你这下提醒我了。”碧芸喊:“我当时是看到门边有帆布袋,可是……她说她一直在外国读书,昨天刚到,她没通知你,想给你一个惊喜,没想到你不在家。”
“碧芸,我看你的饭碗真的快要不保了。”
碧芸瞪住她。“你是说,那女孩……就是你说的那个天花乱坠的小鬼?”
安曼点点头。
“啊,完了。”碧芸跌坐下来。“你终于摆脱了她,我却把你家门的钥匙奉送上去……哦,小曼,我真该死!”
“不必太自责,她没开门进去把我家搬空。”
“哦,那就好。”
“她偷了玉镯,表示她很精于此道,也许她只选贵重而不重的东西。”
“哦,小曼,我太对不起你了。你不会要我赔吧?她八成早逃之夭夭了。”
“没关系,她逃走了的话,我知道可以找谁负责赔偿。”
太厉害了,她早上离开令方那,小鬼还口口声声妈咪的送她到门口,依依不舍地,要安曼保证录影完收工后,一定去接她。
安曼是收了工马上直接赶往令主的公寓。她去抓贼。
所以她怒气冲冲。
“余珊珊呢?”
开门见了她,本来满面惊喜欢愉,她的怒容和质问口气,使令方的笑容消失。
“出去了。”
“又逃走了吧?还是你根本一直在包庇她?”
她静静端详她。“发生什么事了?她到录影厂去找你了?”
“我怀疑她有多余的胆子来见我——在她做了那么胆大包天的事之后。”
“你先进来再说。”
“不必。我要知道她人在何处”
“她出去了,说要给你一个惊喜,向我借了一千块,我想她可能去买礼物给你,好讨你欢心,就让她去了。”
“你真好心。她真是无药可救。”
“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做了什么?”
“她偷了我母亲遗留给我的玉镯,还不知道偷了其他什么东西。她身上有我家的钥匙。”
安曼告诉他珊珊如何巧言骗碧芸。
令方沉下脸,一语不发进屋拿车钥匙。
上了他的车,安曼想起来——
“我的车子钥匙也在皮包里,还有我的车牌、信用卡、提款卡,现金就不用提了。我的车……哦,我若抓到她,绝饶不了她。”
“你要先回家看看,还是先去咖啡室附近找看看你的车还在不在?”
“先回家。”
“不要生气,你动怒无济于事。”
“说得容易。搞不好你和她是串通好做这场戏,搏取我的同情,然后给我来个大搬家。”
“真的?那我为可等着你来找我?”
“你有何所惧?你是律师,你有的是办法,可使你成为局外人,一切罪行由一个有不良纪录的女孩来承担,多方便!”
“如此高估我,你真教我受宠若惊。”
“你别以为你真的逃避得掉刑罚。”
“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位好律师来控告我。”
她瞪着他。
“觉得好过些了吗?”
她不理他。
“珊珊是曾经有偷窃纪录,那是她饿坏了,溜进餐厅厨房,偷东西吃。”
“我不会再心软了。”
“她也曾经一、两次自领养家庭溜走时,拿了主人皮包里一些零钱,她需要路费。”
“你如此不是袒护,你是助长她的恶习。”
“珊珊不是坏孩子,更不是小偷。只要有个温暖的家,有她信任的亲人教导她,这一些缺点可以改过。人都会犯些不得已的过错,不是吗?”
不知不觉地,安曼发现她气消了。
“你今天不太一样。”
他微微笑。“昨天我激动了些,通常我很有风度的。”
而今天他的平和和风度翩翩,令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泼妇。
“我简直要被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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