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见她这句说得轻淡,一点儿也无烦恼之意,三娘探问道:“怎么,有帮手?”
“没有。”她将算好的帐本放到一旁去。
“别瞒我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照顾你疯爹,定是那霍凌非给你出了别的主意对吧?”
听见这话,白玉银总算抬起头。“你别胡想,他干嘛帮我出主意?”
三娘笑笑地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他干嘛帮你出主意?怎么不说他干嘛带你去找你爹,还替你跟庄主说情,让你爹能待在里头好有人照应,是啊!他是谁啊他,每次回来,还兹兹念念的带些小东西回来给你。”
白玉银脸儿一热。“他又不是只带给我一个人。”
“对对对,蒙你的恩惠,我跟洪老还揽了不少好处。”她摸摸发上的簪子。“这象牙簪子可不知要多少钱呢,还有我手上的镯子、脸上擦的水粉,可都是沾了你的光才有的。”
“那我以后要他别送了。”白玉银插嘴。
“哟,生气啦。”三娘弯腰瞄她一眼。“说不得啊。”
白玉银笑笑。“我生什么气?”她打著算盘。“怎么不说你存心说这些糗我。”
三娘露齿而笑。“是糗你没错,谁要你老爱跟霍凌非装不熟。”
白玉银抬起头。“我们本来就没多熟。”她将算盘移到一旁,转了话题。“其实我这两天想了很多,要关了这当誧我也舍不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就将它顶给你。”
三娘讶异地挑起眉。“顶你这店?”
“是啊,虽然赚不了什么钱,可也还能糊口。”
“不了,我才不想一辈子顾著这破铺子。”话一出口,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我这嘴还真是……我不是说你的店破,我的意思是与其当东家,我宁可当伙计,要走就能走,我可不想像你现在这样,对这店有了感情,关嘛舍不得,不关又不行,一颗心揣著,怎么都不对劲。”
这话让白玉银心有所感地叹口气,见她这样,三娘连忙道:“说这些也不是要让你感伤,我这嘴真是……”
“没关系,你说得很对。”白玉银扯了下嘴角。
“要不我帮你看个几年,最多三年,若是你爹情况好转了,说不准你还能继续经营这当铺。”
“我不知道。”父亲现在成了这样,她实在很难想像一年后、两年后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景。“这几天我会再想想,虽说把这店收了有些不舍,但之前我不是没想过这事,所以心里的失落倒也调适得不错。”
“或者把店顶给洪老?”三娘说道。
“洪老?”白玉银愣了下,洪老都七十了,年岁已高,怕是不太适合吧。
三娘正要接话,就见洪老由后门走进店里,背微驼,手上拄著拐杖。
“这几天怎么老拉肚子,真是折煞我了。”他一边走一边还喃喃自语。
“洪老,没事吧!”白玉银问道。
“没事,没事。”他沙哑地回了一句,下巴上的胡子颤动著。“吃坏肚子而已。”
“你最近身体不大好,要不要找个大夫……”
“不用,不用。”洪老摇手打断白玉银的话语。“拉个肚子看什么大夫,不看没事,去看了反而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毛病。”
白玉银原想再多劝几句,可恰巧有客人上门,这话题便搁下了,一个下午来了两个穷书生、三个种田的庄稼汉和几个拿首饰衣服来典当周转的妇人。
趁著空档,白玉银到后头的库房内清点整理质押的物品,它们全照著典当的年月日摆放好,若是有客人拿当票回来赎物,便能快速找到物品。
当然也有些死当或是逾期未来赎回的典押物,她将它们全收在一个大木箱子里。
她拿起鸡毛掸子,习惯性地拂了几下,开始整理木箱内的东西,反正这些东西也带不走,她打算在关店前全拿去转卖或是典当,只是里头的东西都不值钱,卖了大概也没多少进帐。
她将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观看,不值钱的衣物全搁在一边,打算将衣物全送给贫苦人家,只留下几件古玉与金镯子。
虽然这儿少有人来质当贵重物品,但偶尔还是能遇上一些不错的典当品,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将箱子内的东西全归类好,打算明天一早就开始处理。
至于另一只箱子,她将视线移到最角落的木箱,里头装的都是江湖中人拿来典当的刀、剑、暗器及各式武器,她低下头思考著该怎么处理那一箱破铜烂铁。
不如办个拍卖大会吧!她走到木箱前,不感兴趣地打开,这里大都是看在父亲的面子才接受典当的,父亲常说一文钱逼死英雄汉,所以只要是江湖中人来典当,便希望母亲能多给些方便。
这里的武器也多是母亲生前行的“方便”,好笑的是没几个人来赎回,拿去给隔街的张铁匠不晓得能换几个钱?如果附送这口木箱,说不定能卖得好些。
库房里的几口木箱以及木牌子、木架子都是父亲做的,他常年不在家,或许是愧疚吧!所以每次回来总会东修西补,顺道做些简单的家具,算是弥补他没克尽到做丈夫与父亲的责任吧。
只是他做的东西没几个好用,只有桌子、椅子、箱子这种不需要什么技术的家具还上得了枱面,其他的全不行。
“玉银。”
三娘的叫唤声传来。
“什么事?”白玉银回问。
“有个姑娘说要找你。”
姑娘?白玉银疑惑地走出库房,落上锁后才走出来,一见到来人,她先是愣了一下才想起对方是谁。
“我们见过一次面你还记得吗?”
白玉银点头。
“我是绿滢的师姊,李淳。”
白玉银再次颔首,想起她就是当日朝霍凌非挥剑相向的黄衣女子,嘴里还骂他无耻下流。
“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李淳说道。
“你是谁啊,讲话这么霸道,你说出去就跟你出去啊。”三娘见她说话不客气,不悦地冲了回去。
“我讲话就是这样。”李淳怒目而视。
“哟,来比凶的是不是,谁不知道我三娘可是这区十三里嗓门最大的……”
“三娘,没关系。”白玉银笑笑地说。“我去去就回来。”与江绿滢打交道的经验足够让她晓得,他们什么玉煞宫的是无法讲道理的。
她猜她是想来弄清楚她跟霍凌非是什么关系,好给江绿滢一个交代,与其和她冲突不如将话说清楚。
“她以为她是谁,天皇老子啊,别去。”三娘拉住她。
李淳瞪向三娘。“没你的事最好少开口。”
“怎么,听不顺耳要杀我啊。”三娘皮笑肉不笑。
“和气生财。”白玉银对三娘低声说了一句,而后快速转向李淳。“就到外头说吧。”
“玉银……”
“没关系。”白玉银朝三娘使个眼色,示意她放心。
见白玉银与李淳走出店门,三娘气道:“哪里来的凶婆娘。”
一直在柜枱后没出声的洪老忽地笑出声,“你是五十步笑百步。”
“我就是不高兴,我再去骂她几句。”
“你少去搅和,那姑娘有些功夫底子。”
“她有我就没有吗?偏要去。”
“都几岁的人了,还跟个小姑娘计较。”洪老摇头。
“我这人就是凡事计较。”三娘双手架在腰上,走了出去。
洪老再次摇首。“根本就是闲得发慌,存心找人吵架。”
三娘一到外头,左右张望了下,却没瞧见两人的身影,她疑惑地在周围转了一下,依旧一无所获。
“难道到大街上谈去了?”她喃喃自语。“不可能啊,才一眨眼工夫,怎么可能走到大街上。”由他们这巷子出去到大马路上还有点距离。
“难不成翻墙出去?”她转身望著背后的高墙,正纳闷著,忽然瞧见霍凌非由大街上转进巷子里来。
不等他走近,她已先趋上前。“你有瞧见玉银吗?”
一听她的问话,霍凌非立刻感到不对劲。“怎么回事,她不在吗?”
“她跟个女的,叫什么李淳的,对了,好像是一个姑娘的师姊……”
“江绿滢?”他顿时有不祥的感觉。
“好像是这个名字,她说有话跟玉银说,两个人走到外头来,我好奇跟出来,谁晓得没见到她们两个,我想她们可能走到大街上去了。”
“我来的时候没瞧见她们。”话毕,他直觉地跃上巷弄尽头的砖墙,心头闪过无法遏止的怒意。
如果白玉银受到一丝伤害,他不会放过她们的。
第七章
无妄之灾大概就像她这样子吧。
莫名其妙卷入霍凌非与江绿滢间的私事,还遭人挟持,她这阵子大概是煞星冲刑,回去后得到庙里请人帮她去去霉气才是。
“你们把我抓来这里要做什么?”白玉银率先开口。
“自然是有事问你。”回答她的是穿著蓝衣裳的姑娘。
“问我就问我,何必将我架来这破屋。”白玉银说道,这屋子位在城南,上个月住户用火没留神,差点烧了整排房子,这儿还能见到烧毁的痕迹。
“我们当然有我们的用意。”李淳说道。
白玉银望向站在一旁没吭声的江绿滢,两人视线一接触,她便冷哼一声别开头去。
“你们该不会想利用我威胁霍大侠吧?”她揣测。
“什么霍大侠,狗熊还差不多。”李淳呸了一声。“给我提鞋都不配。”
一把无名火毫无预警地窜起,白玉银扯开嘴,皮笑肉不笑地说:“他怎么会去帮你提鞋,李姑娘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李淳杀人般的眼神向她扫来,手也跟著扬起。
“师姊,别冲动。”蓝衣女子挡下她的手。“咱们与她无冤无仇,毋须伤她,先问话吧!”
李淳冷哼一声,转身走开。
“你当真是霍凌非未过门的妻子吗?”蓝衣女子纪筠问道。
“咱们那天不是亲耳听到了吗?她那疯爹把她许给霍凌非跟庞项。”李淳又是冷哼一句。
白玉银还没来得及抗议她的话语,只听见纪筠接著道:“如果真是神智不清说的话,那就做不得准,霍凌非并不是非要娶她不可。”
“三师妹,你别说傻话了,那天的情形你没看到吗?那两只狗像在抢骨头一样,都说要娶她。”
现在她变成狗骨头了,白玉银又恼又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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