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杂多了。
譬如,家畜的增值率和自己最低的消费量,取乳时必须要顾及到仔畜的营养,剪毛时还得注意到家畜的御寒能力,还有,哪一种动物需要哪一种牧草,何处又是牧草最好的供应地等等。因为得考虑到这些,所以游牧民族的生活就必须到处迁移,这一点也比农耕生活辛苦得多了。
至於游牧民族的另一个生产手段——狩猎,不但是弥补家畜消耗的方式,也可作为军事训练的基础,同时又可以猎得珍贵皮毛换取农作物,甚至还可以作为娱乐项目,所以,草原上的民族大都在三、四岁的孩童时期就开始接受骑马射箭的训练了。
但基本上,游牧民族每天一切的活动还是以家畜的繁殖硕壮为主要目的,所以,天刚破晓的时候,便得起床把家畜赶出去,尤其是羊群,有露珠的草是它们最好的食粮了。当然,妇女们就得更早起来做早餐,因为这是她们的职责。
虽然以千黛的身分来讲,她并不需要这麽辛苦,但自从她被带来这儿和弘吉剌部的人一起生活开始,她就习惯和大家一起工作了。当然,为了要熟悉环境,到处工作更是必要的。
即使她成为纳岑的大妃之後也一样,她不但不要人伺候,而且照样跟著大家一起做饭、挤奶、操持家务,把乳类制品制成各种食品,或把毡子加工制成穹庐的铺垫、门帘及外围,用牛车从远方井上湖里运水,拣牛粪准备燃料,照顾在家的幼畜等等,从不推诿,也不曾迟到。
不过这一日清晨,她似乎晚了些。斡罗岑已经在斡儿朵前来回踱了几百趟之後,她才匆匆忙忙地跑出来,他立刻迎上前去。
“啊!额客、额客,额赤格是不是又欺负你了,所以你才这麽晚起来?”
他是真的很关心,如果不是有人慎重警告过他,额赤格回来之後就不能随随便便闯进额客的斡儿朵的话,他早就冲进去探个究竟了。可没想到,千黛却刷一下整张俏脸顿时红得好似要滴出血来了,这种反应实在很可疑喔!
“呃!呃……那个……那个……”
该怎麽说?说“不是”吗?
可的确“是”啊!
但要说是“是”嘛……好像也是她……呃、呃……求他的,而且是一再地……哦,天哪!真是有够丢脸的!
千黛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匆匆说了两句“我来不及了,别来烦我”,然後就溜之大吉了。
斡罗岑错愕地望著额客跑得比飞还快的身影,不觉喃喃道:“上回打猎碰上熊在追她时,额客好像也没跑这麽快嘛!”语毕,他摇摇头,准备进去问额赤格。没料到一进去,就看到额赤格正裸著上身在包扎左肩上的伤,他更是愕然。
这是怎麽一回事?不是额客被欺负吗?!怎麽是额赤格受伤了呢?
“额赤格,你……你怎麽……”
纳岑抬眼一瞧是儿子,“啊!斡罗岑,是你啊,来,快来。”他忙招手要儿子过去帮忙。“帮额赤格扎一下,明明是你额客伤了额赤格的,可她居然说不管额赤格,额赤格只好自己来,可是一只手实在不方便嘛!”
斡罗岑呆了半晌……“我放弃!”他咕哝著过去帮纳岑扎好绷带。
“虽然这麽点小伤扎不扎都无所谓,”纳岑起身套上长袍、腰带。“可要是不小心让人知道了,总是很难解释。”
斡罗岑耸耸肩跳上床,而後盘膝撑著双手支住下颚瞅著额赤格。
基本上,斡罗岑本性就是一个非常活泼外向的男孩子,几乎碰上任何人都能立即和人家打成一片,何况纳岑和他又是那麽的相似,一个人大概很难去讨厌一个和自己很相像的人吧?而最主要的是,千黛没事就跟他提起纳岑,说他有多高大、他有多霸道、他有多野蛮……老天,听得他都烦了!
所以,虽然他一出生就没见过纳岑的面,可一见面不过半晌,他就觉得好像已经跟纳岑相处很久了似的,一点隔阂都没有,特别是当他要质问纳岑时,他更不懂得什麽叫客气。
“额赤格,你昨天晚上有没有欺负额客?”
纳岑瞄他一眼,然後继续拉靴子。“你额客又说我欺负她了吗?”
斡罗岑叹了口气。“额客要是说了还好,可她不但什麽都不说,还一张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逃走了,这样我怎麽知道该怎麽办嘛!”
纳岑笑著摸摸他的头,“那就表示你额客不觉得额赤格欺负她了嘛!”他也跟著盘膝坐上了床。“哪!这个不重要,额赤格想问你别的事。”
“啥事?”
“你额客到底打算把你带到哪里去?”纳岑垂下了眼。“回她中原的娘家吗?”如果是的话,情况可就不太妙了。
“那怎麽可能嘛!”斡罗岑嗤之以鼻。“额客根本没有娘家呀!额客说她的亲人全都去世了,还说她们司家被宋朝皇帝害得好惨,额客的额客也对额客说,她们司家已经不再是大宋子民了,将来嫁鸡嫁狗都随意,就是不能嫁宋人和金人。”
“咦?”纳岑意外地楞了愣。“是这样啊?”
“是啊!”斡罗岑曲起双膝抱著。“额客说,不但是宋朝皇帝,连那些宋朝子民也是一样,甚至司家的一些亲戚都冷眼旁观他们司家落魄凄惨,却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所以啊!额客说,她既然生了我这个大元人,那她以後就是大元人了,大宋是好是歹都与她无关!”
“这样吗?那就好。”纳岑悄悄漾出一抹微笑。“不过,她到底打算带你到哪里去呢?”
斡罗岑耸耸肩。“还没一定啦!本来额客是想逃离这里,随便找个地方住下来,看看能不能嫁个好男人之类的平平安安地过完下半辈子。可是後来有了我,她就改变了主意,只想和我一起平静度日。”
纳岑点点头没说话,斡罗岑却歪著脑袋又盯住他。
“额赤格,你到底是怎麽欺负额客的?为什麽额客会怕得想要逃开呢?”
纳岑又笑了。“你额客是怎麽说的?”
斡罗岑翻翻白眼。“她呀!就光会说额赤格欺负她,可怎样都不肯说清楚额赤格到底是怎麽欺负她的,所以我才来问额赤格的嘛!”
纳岑失笑。“所以,你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额赤格,就指著额赤格的鼻子臭骂,这样不太公平吧?”
“好,”斡罗岑立刻坐正身子,摆出一副聆听指教的神情。“那我现在听额赤格的说法,这样可以吧?”
纳岑笑著摇摇头。“昨天我不是叫你去问霍骆金的吗?他怎麽说?”
“他呀!还不是跟额赤格说的一样,”斡罗岑懒懒地说。“什麽每个女孩子一辈子都会这麽哭天喊地一次啦!什麽额赤格不欺负额客就不会有我啦!还有,以後额客就不会再说额赤格欺负她啦!就这些,跟额赤格说的都一样嘛,也没有多说两句新鲜的!”
“因为事实就是那样嘛!”纳岑笑著又摸摸他的头。“好了,等下次额客再说额赤格欺负她的时候,届时额赤格一定会全部告诉你,这样行了吧?”
斡罗岑耸耸肩。“不行也得行呀!反正我又不能扒著额赤格的嘴一定要额赤格说,对吧?”
“知道就好!”
话落,纳岑就要下床,斡罗岑忙抓住他。
“额赤格!”
纳岑讶然的回头。“干嘛?”
斡罗岑放开手,继而有点不知所措地搔搔脑袋。“呃……那个……”
纳岑又坐了回去。“说吧!”
“那个……”斡罗岑扯扯嘴角。“额赤格是因为征战不方便,所以才没有剃婆焦的吧?”(婆焦:把顶上的头发剃光,四周短发垂下或编成辫子)
纳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长发。“没错,不过我待会儿就要去剃了。”
“这样啊……”斡罗岑似乎有点为难。
“怎麽了?有什麽不对吗?”纳岑奇怪地问,随即发现儿子似乎也没有剃婆焦。“咦?你怎麽没有剃?”
正中下怀,斡罗岑立刻大声说:“因为额客讨厌,她非常非常讨厌那种半光头!”
纳岑顿时愣住了。“呃?”
“因为……因为……”斡罗岑迟疑了下,继而下定决心似的挺了挺胸膛,“因为当年额客刚到这里的时候,那个……”他又犹豫了一下,旋即想到其他代用词。“那时候的王有好几次都叫额客去摸他的光头,後来还要她……还要她……”
纳岑明白了!“别说了!”
斡罗岑垂眼望著自己的脚.“这事儿我本来是不知道的,是去年马冲宴时,额客喝醉了才哭哭啼啼的告诉我,她说那时候她才八岁,那个……那个王却老是要她去摸他的头,然後那个王就会露出一副很恶心的样子,她每次都差点吐了!”
纳岑浓眉紧揽。他没有想到额赤格会有那种怪异的性癖,难怪额赤格会收下一个小女孩做妾侍。可是,既然千黛当时是额赤格的妾侍,他也实在不能说什麽,虽然他能理解一个不解人事的小女孩碰到那种事时会有多恐惧。
“额客说,刚开始那个王只是要她摸他的头,所以,她只要咬紧牙关还是能忍受得了,可是几次之後,那个王居然要她摸……摸……咳咳!结果额客就当场吐给他看,後来那个王也就再没有再叫她去了,可是额客说,她永远也忘不了那个王叫她摸他的头时那种恶心的感觉。”
“我明白了,”纳岑静静地说。“以後我都不会再剃婆焦了。”
自从纳岑回来後,千黛就几乎见不到儿子,因为儿子老是跟著纳岑到处跑!又是巡营,又是参加比赛的,好像已经忘了她这个额客的样子。可是,每当她开始感到有些寂寞伤感时,那个宝贝小鬼又会把他和纳岑赢来的奖品统统搬到她面前来,甚至连他哈得要死的那匹白马都奉献出来了。
“可是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千黛既欣慰又感动地说。
“额客比较重要啊!”斡罗岑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额赤格有了,额客当然也要有嘛!等下一回再轮到我就可以了啦!”
嗯!儿子果然还是她的!
欢乐时光总是消逝得很快,三天的祭典活动很快就过去了,第四天又恢复了日常生活,在伺候男人用过早餐之後,男人们便拿起他们的套马竿上马离去,而女人们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