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树,在读法律博士,还有一年就要毕业;而他的女朋友仙,是一个有名的艺妓。怪不得如此漂亮。树说他们一起去看电影,汤姆·克鲁斯《谍中谍》,劝我也去看,日本人不是挺自大的吗?我说日本人不会喜欢好莱坞的电影吧,他却激动地说他只看外国片,主要是欧美片,不看日本片,也不看所谓第三世界的影片。我告诉他这也是我的口味,不看国产片,基本不看欧美之外的其它影片。他十分高兴,要请我喝酒,我正在当班,当然不行。
“第二天中午,树到留学生公寓找我,要请我吃豆腐。哦,别理解成香港人所说的吃豆腐啦。他开了一辆红色的凌志跑车。我们到了一家叫‘湖月庄’的旅馆,在南禅寺前,环境闲适清静。树对服务员说树的订座,我们便被领进二楼的一个格间。领座的姑娘穿着和服,上楼梯时屁股一扭一扭的,后领脖露出细白的皮肤,很性感。这儿是京都有名的豆腐料理,八十多种。我们吃了六、七种吧,很精致,味道也很纯正和微妙。但缺少麻婆豆腐的爽快干脆的草根气息。我和他有很多相同的爱好,比如六十年代的摇滚乐、啤酒、香烟、梦露的屁股、格雷厄姆·格林、约翰·契弗和雪蒙德·卡弗。我相信,不会有太多人知道或喜欢卡弗的。很好的东西只有很少的人才能理解。你说呢。我们喝了很多啤酒,而且醉醺醺地唱了《A day in the life》。
纸先生的日本女情人(7)
“他有很高的文化修养,不知为什么学的却是讼棍。当然,他对吃喝玩乐那一套也十分精通。我们一块儿去红灯区玩儿,荒唐而疯狂。说来你不相信,就在一间房子里,四个人像动物一样。而且,他一边交合一边还说笑话,说的是一个人到奶牛场看见全自动挤奶器,便把自己那话儿放进去,痛快之后却拔不出来,正在着急,电脑就对他说至少要挤一公斤。我听了哈哈大笑,结果解构了自己。他特别喜欢艺妓,我也去八坂神社的祗园玩过几次,这里的街道宁静矮小,店面也不大,家家门前都养了盛开的鲜花。在这个街道的每一个角落都有说不完的风流韵事的余音。艺妓浓艳复杂的服饰、高耸的云髻,衬托出涂得雪白的脸庞,有一种哀惋凄清的意味。当时想,剥开层层生活的伪装,人生不就是一场哀愁的持续吗?
“树后来去了东京一家有名的律师事务所,我们通过几次电话,他混得很不错。但之后就一直没他的消息,我自己很忙,也没往东京打电话。直到有一天,他那个艺妓朋友跑来找我,告诉我树已辞去工作,隐居在他父母的家中。我感到很吃惊,一个大有前途的年青律师,竟放下了眼花缭乱的世俗生活,当起隐士。她说他父母家十分有钱,他一辈子住在那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她那天穿的是运动套装,没有穿和服,在说起这件事儿的时候,表情平淡,但下垂的眼神却掠过飞扬的羽毛的空虚。我问她去看望过树否,她说又何必打扰一个遁世者呢。她之所以告诉我,是因为我是树最要好的朋友。就这样。”
与草狂热的爱(1)
喝了热威士忌棕榈汗鸡尾酒的迷彩服自告奋勇要送沮丧得像小学生橡皮擦的鱼回亚。我正好免去了一个失恋鬼可能的烦死人的唠叨。草请我去她的房间“参观一下”,我便背起包,跟随她的屁股穿进塞满了不可名状之物的厨房,出了后门,登上一架用铁板和钢筋焊成的狭窄旋梯,到了二楼。
房间不大,两间房,一个洗手间。客厅里除了什么沙发茶几电视之类,比较独特的是像酒吧里一样到处悬挂着喜马拉雅山的图片。
“我特别喜欢喜马拉雅山脉,连卧室都挂满了,都是我自己拍的!”草一面说,一面脱去红色奥索卡的外套,把它挂在衣帽架上。
我一屁股坐进沙发,说:“那你不是走遍了喜马拉雅了?”
“走遍倒说不上,”她脸上有些得意,紧身羊绒罩衫下挺拔的乳房也有些得意,“不过,也算是差不多吧。喝什么?”
“茶。”
她用玻璃杯泡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坐下来,说,“这是别人送我的上品碧螺春,平时我都舍不得喝的。”
真想告诉他“舍不得羔羊套不住狼”的道理。但要套我其实很容易,我自己就巴巴地想往套子里钻呢(我知道这有点儿下流)。我摸出三五,递给她,她抽出一支,我替她点燃,又点燃自己的,喷出第一口烟后,快活的感觉又充斥在身体里(快活太他妈容易了!)
“其实喝什么茶无所谓,”我说,“只要是茶就行。我有些好奇,一般来讲,女生是不会喜欢大山的。”
她半躺在宽大的沙发里,肚子上搁着一只烟灰缸,舒舒服服地抽烟。
“记得还是读大学的时候吧,暑假,和几个同学一同来拉萨,走的是青藏线,搭便车。苍茫的风光和内地完全是两回事儿……雪峰洁净得不可思议。我们在拉萨呆了几天,又到了樟木。喜马拉雅山脉神秘的气质注满了我的身体,占有了全部空间。我本来打算好的到一家名广告公司作设计师的计划灰飞烟灭。之后,几乎一有时间和银子,我就不停地跑,结了婚也不行,结果把老公也跑飞了。我一想,干脆到拉萨开间酒吧算了,一是为了糊口,二嘛,当然就是为了这个癖好。说明一下哦,不是要去登什么顶,当什么英雄,没有兴趣。我只是坐在雪峰脚下,看日月风云而已。嘿嘿,你说,我是不是把喜马拉雅的雪峰看作丈夫了?”
“嘿,这个……我倒一时说不上来,不知佛洛伊德会怎么分析。如果说是精神上的丈夫嘛,好像还说得通。但无论如何也不会是生理上的丈夫吧?”
“哈哈哈!生理上的丈夫,哦肯定不会哟!在生理上,除了能让我冻成一冰棒儿,我还没想到它的其它作用。”
“那是,那是。”
“怎么一脸坏笑?”她盯着我。
“坏笑?不会吧。我没想到什么可以坏笑的联想呀。如果真的想了,会告诉你的。”
“那好!听点儿什么音乐吗?”
“客随主便。”
她放的是伦纳德·科恩,打头的就是那首《著名的兰雨衣》。我一直想买他的CD,没有,草说这是一个美国人送她的。音量开得很小,这样,我们可以继续谈话。事实上,男女对话是极其无聊和可笑的,挑逗和试探,都是床前戏。这是北野武的观点。我有同感。虽然如此,却不能来一出哑剧,是吧。
“你说你既非驴友,又不是逃避什么,那想到这儿开酒吧是为啥呀?”她又舒服地躺在沙发上,丰满得像那只加菲猫。
“我也说不清楚。不是非开不可。就像抽烟,可有可无的事情。”
“女朋友同意你上来?”
“女朋友?我在想什么该叫女朋友?上过一两次床的倒有两三个,但与我的生活都不沾边呢。我就是到英国当了国王,她们都不会知道。”
“唔,好像是被爱情打击过,有点儿愤世嫉俗。”
“没有吧。现在的爱情,上午对某人说爱你发狂,你是我的唯一,下午和晚上又对另外两个人说同样的话。这样的游戏大背景,真刀真枪玩感情,不要命啦!”
“正是不要命,才有了伟大的爱情嘛!”
“你相信?”
“不。我要命。”
我笑了。大家都要命。著名的兰雨衣要命。奥塞罗不要命,莎士比亚要命。不要命的是澳洲红袋鼠,一到发情期,雄袋鼠不吃不喝疯狂交媾,死而后已。这该是伟大爱情的榜样了。
草站起来,说:“我有些饿了,你呢?有蛋糕,吃一点吧。”
她放在茶几上的不是一点蛋糕,而是四块10cm×8cm×8cm的大蛋糕,挤在一个白瓷盘里像四个横纲级的相扑。
她起劲儿地吃,用茶水把大块的家伙冲进胃里。“告诉你,”她得着空儿说话,“来拉萨开酒吧不要抱太大幻想,挣不了大钱。”
“大钱?”我咽下一口满嘴钻的水泥浆,“本来就没有打算来拉萨抢银行。”
“唔,这就好。怕你们学经济的,算的是大帐。一年之中,5月至10月生意还马虎,11月至次年4月,上来的人特别少,怎一个‘秋’字了得。”
我用了一杯茶,艰难地把一个横纲冲下去,而草,用一杯茶解决了三个。真是服了她。胃口那么好,又不挑食,在性格上恐怕也是如此哟。听说这种女人感官特别发达,行动大于思想。突然之间很想把耳朵贴在她肥厚温软的肚子上,倾听她的消化器官处理蛋糕和茶水的叽叽咕咕的声音。这有点儿荒谬。
与草狂热的爱(2)
“本来想上来开小洒吧就是莫名其妙的事情,”我说,“既非驴友,又非厌世者。但老老实实读书找工作实在无趣得很。哎,人生就是一次莫名其妙,所以,只能做莫名其妙的事。”
“小兄弟,你的颜色可是有点儿灰哦。”
“灰?嗯,倒很贴切。表扬自己的话,不是酱乎乎的那种灰,而是像烟缸里的烟灰那样的灰。”
“是在表扬自己的清高吧。那你说说,我算什么色调?”
“给我出难题,又不像你是学美术的。乱说一通,一半是白色,一半是粉红色。”
“哦?”
“白色嘛,比如你的喜马拉雅山的癖好,洁净空灵;粉红色,觉得你是很性感的女人啰!”
“是设想我是一个荡妇吧?”
“没有没有!”我急忙否认。其实,真还没有时间空间去想她是否荡妇,她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她是,而且肯定是一个荡妇。不然,她会让见第一次面的陌生男子夜访深闺?她如果不是,我还会灰溜溜回八朗学,遗憾四、五个小时浪费四、五支三五烟呢。
“言不由衷!”她大大方方地说,“也许就是荡妇吧,在性原教旨主义者看来。会和喜欢的男人上床,没有道德负担。”
没想到她如此直率地拉开拉链,袒露性观念。不是那种故作羞答答的女人。这样很好,大家都知道在做什么,不需要把“我爱你”这类标签贴得满身都是。
“我想,”我有点儿迷糊地说,“没有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