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戚然一叹,才刚起身,侍女小春正巧挥帘而入。
“柳姑娘,有人要见你,尤嬷嬷要我来问你一声!”
昨天那个轻浮下流的男人真把她给吓着了,尤嬷嬷体贴受了惊的她,让她安心地休息几日,于是她便交代小春,除了风翼天,她谁也不见。
“可是……那个人是石公子呢!”
“石公子”三个字,令她心头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努力稳住心湖波涛,她沈静地道:“我下去。”
她拾级而下,楼阁下的颀长身影使得她一颗心又不受控制地紊乱起来。
“石公子,你来得真早。”
“霜儿!”他苦恼地蹙起眉。“你一定得这么疏离冷淡地对我吗?”
她逃避什么似地别过脸。“石公子说笑了,青楼女子只管卖笑,岂敢得罪恩客。”
“霜儿……”他愁苦地喊道,不知该拿这个固执的小女人怎么办。
半晌,他无奈地放弃,改了个话题,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昨天的情况一定把你吓坏了,有没有怎样?”
她苦涩地一笑。“公子所谓的“怎样”指的是什么?有没有受伤?还是有没有……”
“霜儿!”知道她要说什么,他惊诧而痛心地阻止。“你一定要这样折磨我吗?”
心口狂跳了一下,她退了好几步,别过身去。“公子言重了,花钱到了这儿便是想寻个快活,哪谈得上什么折磨。”
“够了霜儿!你究竟想逃避到几时?!”他激动地扣住她的纤肩,强迫她转过身来面对他。“你明知道我不是那种流连花街柳巷的风流男子,之所以一再打破自己的原则到这里来,为的只有一名柳映霜,只有你!你难道感受不出我有多在乎你、多──”
“住口!别再说了,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她急忙打断他,一脸惊乱。
他也急了,耐心已全然用尽。“好!我现在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会不会后悔!”
说罢,他迅速将她拉入怀中,俯下头印上她颤抖的朱唇,热切地汲取令他心魂震动的缠绵滋味,感受着两小交融的旖旎缱绻。
她想挣扎、她告诉自己她该挣扎……然而,她抗拒不了,这种亘古遥系的深情缠绵,令她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这一刻,她愿在他怀中化成一缕轻烟,永远与他魂梦相依,再也册需分离──酸楚的深情冲击心扉,两滴无怨无悔的清泪静静滑落颊边。
石靖韪一怔,止住了动作,凝望她泪痕犹存的丽容。“霜儿,你……”
她慌忙推开他。“不,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一听,挫败地低吼道:“这就是你的结论?!我石靖韪会是一个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我会弄不懂自己的心意就莫名其妙地吻一个女人?霜儿,我爱你呀!要到什么时候,你才会看清这一点?!”
柳映霜闻言,震惊得面容惨白,好半晌难以成言。
“你……你……不!这不是真的,你错了……你并不是真的爱我,你只是……只是将我当成了心中思念多年的霜儿,这只是一种移情作用,你想念她,所以……我不是她……不是……你错抛了一片情……”
“柳映霜!”他恼了,吼道:“你是不是七年前的霜儿你自己心里有数!没错,七年来我始终对小霜儿念念不忘、挂心不已,但爱你绝不是移情作用,不管你是不是她,我爱的就是你,我不容许你有自己是代替品的念头,更不容许你如此侮辱我所付出的感情!”
一口气吼完,他望着她苍白带泪的容颜,不禁又气又怜地拥她入怀,心折地低叹。“也只有你,才会令我爱疼了心,不知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不……别说……”她无力地摇着头,残存的理智犹作困兽之斗。
这满是柔情的臂弯令她深深依恋,只想永远沉醉、不再费心抗拒,多想就这么偎着他到地老天荒,然而……能吗?这样的念头能被允许吗?
她心头好乱,一边是令她沈溺的感情,一边是尖锐地鞭笞着她的理智──她该怎么办?
她心慌意乱地推开他,步履不稳地往楼上奔去。
“霜儿!”石靖韪焦虑地急唤道。
“别问我,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给我一点时间,三天后我给你答案。”语毕,纤柔的身形隐入楼阁之中。
怎么办?她究竟该怎么办?柳映霜不下千遍地自问着。
石靖韪的情意令她芳心欲碎,多么想不顾一切地投奔他怀中,将一切抛诸脑后,但是她偏又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任性的权利,她配不上他!
两情相悦是世上最美好的事,但如果这段情带给彼此的是伤害,那便是一种残忍的折磨了。她也许可以不顾一切,但却不能想想他可能会面对的一切,别人会怎么说他呢?他的家人又将会如何激烈地反对?
别人会说他的女人是一个人尽可夫的青楼女子,他的家人会怪他堕落、没出息……届时,他们的深情只会换来无尽痛苦,她何忍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不,不!再怎么痛苦,她都必须斩断他们之间所有的系念,让他对她彻底死心,必要时,她不惜让他恨她!
心口狠狠抽了一下,泪意模糊了她的双眼。
他说过她玉洁冰清、令人心折;他说过她傲骨冰心、出尘绝俗……如果,他发现这一切只是个假象,在美梦幻灭之后,他还会爱她吗?
轻咬着下唇,在盈然泪意中,她下了个痛彻心扉的抉择。
向晚的夕阳,美得醉人。
石靖韪踩着落日的余晖步入倚翠院,心中所想的是,今后他可有幸与霜儿朝夕相依,一同迎接清晨曙光,也一同目送落日西斜?
“石公子,柳姑娘请你上楼。”婢女小春尽职地传报。
“上楼?!”他诧异地挑起眉,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的,柳姑娘等你很久了。”
依她以往的作风,就算再熟识的男子,她也会让他退于阁楼之外,为何……石靖韪满腹狐疑,半带犹豫地上了阁楼。
“霜──”正欲叫唤,眼前所见的娉婷身影令他呆了住,所有的话全便在喉间。
“来啦,请坐。”柳映霜巧笑嫣然,轻移莲步迎了上去。
这……石靖韪差点反应不过来。呈现在眼前的女子,一袭云朵般的轻柔丝绸覆在雪白如凝脂的光滑肌肤上,若隐若现的兜衣下,有着撩人遐思的无尽春光,这般娇媚的她,是怕不曾见过的。
“发什么呆,我备了酒菜,不愿与我共饮一杯吗?”她娇嗔地说着。
“呃?”他收摄心神,努力吸收这一切,确定他的眼睛没问题,这一切也不是幻象后,才傻傻地任她牵着他落座。
“来,我敬你一杯,就当──祝我们两心相依,浓情至白首。”水嫩的皓腕轻抬,将盛满的酒杯递到他唇边。
这就是她的答案?该欢呼雀跃的,可是为什么……他心里总觉怪怪的,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霜儿?”他接过酒杯,疑惑地望着她。
“喝呀!怎么不喝?难不成──你不希望我们情系一生,缠绵终老吗?”她颇为嗔怨地睨着他,小手撒娇地搭上他的肩头。
石靖韪皱起眉头,不习惯于她笑来的转变,他所熟悉的霜见不会有这等过于轻佻的行止。
“霜儿,你究竟怎么了?”
复杂的神色一闪而逝,快得让他来不及探究。
“没有啊,我哪有怎么了。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生能得有情郎,是我莫大的福分,高兴都来不及了,还能怎么了?”
不,她没说实话,眼前的一切让他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正欲出言,她已先他一步说道:“哪来这么多的胡思乱想,我敬你,这一杯你要不喝我可不依。”
凑到唇边的酒杯让他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他只得饮尽。
细嫩的红酥小手顺势攀上他颈项,柔弱无骨的纤盈身躯整个倚靠在他身上,她以极挑逗的姿态在他耳畔吐气如兰地轻道:“今夜,我属于你。”
石靖韪浑身一震,电击般地拉开她,整个人跳离一大步。“霜儿?!”
“怎么,你不要我?”她轻跺着脚大发娇瞋。
“愈说愈离谱。”他沈下脸。“霜儿,别开这种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来着?”她再度软软她恨向他。“我可是说真的。”
他眉宇蹙得更深了。到底是哪儿出了差错?眼前的柳映霜让他好陌生,打从他进房开始,她就对他极尽勾引之能事,他一直努力忽略,说服自己太多心、太过神经质,但是现在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她的确不对劲。
“霜儿,我不喜欢你这样,有什么事我希望你能对我坦白,把你的心事交给我,别用你的方式逃避问题,我只要求你用真实的妯面对我,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对不对?”
柳映霜必须用尽全身的力量才能阻止自己不投入他的怀抱放声痛哭,在听了他这番真情至性的言语后,维持几乎溃散成沙的伪装已是难如登天的艰巨任务,天晓得她是多么地爱他,多么愿意将她的一切交付到他手中,让他为她挡风遮雨,永远在他怀抱中当个纯真无邪的小霜儿,相依到天涯的尽头……然而这只能是奢求,现实的残酷,让她不得不痛彻心扉地连奢求也一并割舍。
“什么心事、逃避的,我不是已经接受你了吗?良辰美景,说这种杀风景的话做什么,你真正该想的,是如何与我度过这属于你我的一刻。”她将他偎得更紧,娇媚地说:“今晚──留下来好吗?”
“你!”他震惊地盯着她,喃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回报郎君深情啊!以我一介风尘女子的身分,能得到你的深情,我所能做的,只有用自己来回报。”说着,带媚的柔美滑向他的衣襟,轻巧地为他解着衣扣。
该死!事情怎会变成这样?!
“住手,霜儿!”他又惊又痛地低吼。“你怎能用这种方式侮辱我的感情,令一段唯美的深情蒙尘染瑕,你明知道我……”
映霜竟拿她的身体当作感情的回报?!她究竟将他当成了什么?爱情怎容她当买卖般如此交易!
所有的哀伤与泪珠她悄悄往灵魂深处藏,强自绽出一抹灿如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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