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驚訝巴松錯的湖水可以如此幽深乾淨。
湖水清澈見底,四周山峰倒映其中,像是世外仙境。
如果你夠無聊,原地倒立也能看見相同的景象。
我在一處石堆旁停下腳步。
「那是瑪尼堆。」石康說。
這些石頭上雖然洠в锌虒懭魏挝淖趾蛨D像,
但當它們被堆成金字塔形狀後,便開始與眾不同,彷彿充滿臁畾狻
「瑪尼堆中的每一顆石頭,都代表一個藏人純淨而虔盏男摹!
石康從地上隨手撿起一顆石頭,先將石頭貼在額頭虔漳b祈对~,
然後把這顆石頭安放在瑪尼堆上。
「你可以繞著瑪尼堆轉三圈,這會給你帶來安慰。」石康說。
我順時針繞著瑪尼堆轉三圈,轉完後覺得自己就像巴松錯的湖水,
內心清澈而且平靜。
然後我在遠處樹林中耄Ъs看見屋角,像是寺廟的殿簷。
走近一看,發覺是座小島,而且還有浮橋與陸地相連。
夏季水位高時,小島的樣子應該很明顯,或許得搭船才能到島上;
但冬季水位降低,小島幾乎快與陸地相連,浮橋只約20公尺長。
遠遠望去,很容易铡詾檫@小島是湖邊陸地的一部份。
我和石康二話不說,走上浮橋到了小島。
島上有些奇岩怪樹,還有一棵桃樹和松樹長在一起的「桃抱松」。
走洠Ф嗑帽慊砣婚_朗,看見一座寺廟。
這是寧瑪派古寺,大門左右兩側各有男、女生殖器半身人形木雕。
這間寺廟很小,主要供奉寧瑪派始祖——蓮花生大師。
這尊蓮花生大師佛像很特殊,造型非常凶惡,像憤怒的鬼怪。
傳說蓮花生大師為了普度眾生,具有八種變相,即蓮師八變。
這尊佛像應該是其中的忿怒金剛像。
寺內昏黃的燈光下,眼前突然矗立此一忿怒金剛,心頭不禁一驚。
這樣也好,如果我有心魔,魔障或許可以被驅除。
走出寺外,舉起相機拍下這座寺廟的外觀。
拍完後,檢視一下圖檔,我竟然又在寺廟上的耍炜吹焦馊Α
先是驚訝,繼而感到一陣熟悉。
我想起來了,考完大學聯考準備填志願的那個午後,
我在窗外天空看到的像光又像影的枺鳎褪沁@種光圈。
「扎西德勒。」
我聞聲抬頭,只見一位年約60歲身著紅衣的喇嘛站在我面前。
他頭上還戴著一頂禦寒用的白色毛帽。
『扎西德勒。』我雙手合十。
「你從城市裡來?」喇嘛問。
『嗯。』我點點頭。
「你覺得城市和西藏有何不同?」
『在城市,路是寬廣的,但視野狹窄。』我回答,
『在西藏,路是狹窄的,但視野撸煛!
「拍出佛寺的美了嗎?」他又問。
『佛寺的美,根本拍不出。』我搖搖頭,
『因為佛寺的美,不在外觀。』
他點點頭,又問:「天堂與地獄的間隔有多遠?」
『只在一念。』雖然迹麗炈@麼問,但我還是恭敬地回答:
『因為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他終於露出微笑,說:「歡迎來到千年古剎——錯宗寺。」
這間寺廟叫錯宗寺?
原來巴松錯中錯不是指湖中湖,而是巴松錯湖中的錯宗寺!
8。遇見自己
我由於震驚,半晌說不出話來。
「錯宗寺建於唐代末年,已經有一千多年歷史。」喇嘛說,
「你很驚訝錯宗寺的歷史竟有這麼多年嗎?」
『不,我並非對錯宗寺的歷史感到驚訝。』我回過神,說:
『而是因為巴松錯中錯。』
「巴松錯中錯?」
我洠Ъ毾耄苯痈嬖V他我收到巴松錯中錯這訊息的源由。
甚至還說了耍齑贪酌⒖萘鹨碌墓适拢
這讓我體會到這一世當個水利工程師是有特殊意義的。
「你著相了。」喇嘛聽完後,說。
『著相?』我很迹麗灐
「嗯。」他點點頭,「著相就是魔,離相才是佛。」
『啊?』
「可以讓我看相片嗎?」他問。
我立刻把夾在台胞證那張布達拉宮佛像壁畫的照片遞給他。
『光圈在這,有兩個。』我用手指指著佛像下巴的位置,
『大昭寺活佛說,每個光圈代表一尊佛菩薩。』
「光圈在哪呢?」他說,「我洠Э匆姟!
『明明就在這啊。』我又指了一次。
「還是洠Э匆姟!顾f。
我很驚訝,楞在當地不知所措。
「心在菩薩,即成菩薩。心在佛,就成佛。」他微微一笑,
「佛菩薩只在心中,怎麼會在相片裡呢?」
我嘴唇微張,好像明白了什麼,又好像搞混了什麼。
「佛菩薩都是慈悲的,如果佛菩薩與自己有緣,要生歡喜心,而不是
起執著心與妄想心。佛家講求清淨平等,有分別心就不平等,起了
執著心或妄想心,便不清淨了。」
『是。』我雙手合十,『我知道了。』
「《心經》上說五蘊皆空,將一切視為空,卻不執著於空。到最後連
『空』都要放下。」他微微一笑,接著說:
「這也就是《金剛經》上所說: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我大夢初醒,不禁脫口而出:
『師父,我懂了。』
「藏人的生死觀很豁達,生和死就像屋子裡和屋子外一樣,雖處不同
空間,卻在同一世界。所謂的生死其實只是由屋內走到屋外,或由
屋外走進屋內而已,不需要大驚小怪。」
『嗯。』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在輪迴的過程中,或許在某一世、某間佛寺,我們曾經一起誦經、
一同禮佛,而且你還是引導我的師兄。」他微微一笑,接著說:
「所以,師父也是空。」
喇嘛說完後,點點頭便走了。
「扎西德勒。」他走了幾步,轉過身,意味深長地說:
「師兄,好久不見。」
我突然有些激動,眼眶微微發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凝視我一會,笑了笑後又轉身離開。
「這喇嘛好怪。」石康走近我身旁。
『嗯?』我回過神。
「他說的佛法好像是顯宗,不像紅教的密宗。」
『什麼是顯宗?什麼又是密宗?』我笑了笑,接著說:
『石兄,你不僅執著,還起了分別心呢。』
石康哈哈大笑,拍了拍我肩膀。
既然謎底已經解開,而且回拉薩還有一大段路,我們便離開巴松錯。
回程的路上,我和石康的心情都很輕鬆,感覺車子也變輕了。
石康放了捲CD,裡頭有首《姑娘‧;曲吉卓瑪》。
姑娘曲吉卓瑪
姑娘曲吉卓瑪
你就像蓮花般的純淨
你就像度母般的善良
你為愛來過這個世界
你不曾來到我身旁
天完全黑了,星星在夜空閃亮著,離拉薩還有一個小時的車程。
石康說餓了,車上還剩些糌粑和犛牛肉乾可以將就著吃,便停下車。
「這保溫瓶不錯。」石康笑說,「酥油茶還是熱的。」
我們坐在路旁,在燦爛的星空下吃晚餐。
「回台灣後,你就見不著這樣美麗的星空了。」石康說。
『是啊。』我嘆口氣。
「你執著了。」
『是啊。』我哈哈大笑。
晚上十點左右回到拉薩,石康送我回飯店。
「你邭庹婧茫姴艅倎怼!箼櫶ǖ牟刈骞媚镄χf:
「你不用再說唵嘛呢叭咪吽了。」
『那麼今晚不用受凍了。』我笑了笑。
我和這位藏族姑娘簡單聊了幾句,她說她叫卓瑪。
『真巧,我剛剛才聽了一首叫《姑娘‧;曲吉卓瑪》的歌。』我笑說:
『這首歌的主角是妳嗎?』
「你試試到街上大喊一聲:卓瑪!」她笑得很開心,
「準保很多藏族姑娘會回頭。」
『喔?』
她解釋說,藏語「卓瑪」的意思是「度母」。
藏傳佛教中觀世音菩薩的化身很多,度母是他化身的救苦救難本尊。
度母共二十一個法相,即二十一度母,最常見的是綠度母和白度母。
度母在藏地被百姓普遍敬仰,也是藏人心目中最親近信眾的女菩薩。
「所以藏族姑娘常以『卓瑪』命名。」
『原來如此。』我說,『那麼台灣女孩常以阿花命名。』
「阿花?」
『台灣人常用鮮花供佛,其實這鮮花並不是讓佛菩薩看的,而是提醒
自己。因為開花結果,花是提醒自己因果的存在,要種善因,才得
善果。所以台灣女孩常叫阿花。』
「你是認真的?還是說笑?」
『妳執著了。』我說。
「明天離開西藏?」卓瑪問。
『嗯。』我點點頭。
「明天12月31,你回去得搭三班飛機,到台灣時應該是元旦凌晨。」
卓瑪說,「剛好是一個新的開始。」
『是啊。』我笑了笑,『真巧。』
我道了聲晚安,準備回到房間。卓瑪又在背後說:
「這次西藏之行,你會以為自己做了一個夢,而且在夢中找到真我,
從此得到新生。」
我轉身看見卓瑪的表情,很祥和,像低眉的菩薩。
『你不是姑娘卓瑪。』我雙手合十,『妳是度母卓瑪。』
回到房間,我打了通電話給饒雪漫,說我明天要離開西藏。
饒雪漫說她的旅撸F明天也要離開,她可以順路送我到機場。
我請她幫我處理機位的問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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