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得不可开交。
唇角轻轻地勾了起来,像嘲笑又像感叹,他的手垂到地上捡了块小石子,然后轻轻一掷——
“啪”的一声,网被彻底撞破,蜘蛛和石子一起掉了下来。
☆☆☆
回程和来时一样的孤孤单单,只是更多了几分疲惫。
每天,惟一的期待仿佛就是从笑客山庄走到边缘赌坊见他一面。然而等到见完回家时,心就更加空荡荡的没了寄托。只好期待着明天的到来,又可以走去看他。
有时候也会自问——见到了又如何?一个自持着不愿说出心事,一个淡漠得完全陌生。这样的见面和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可是十年了……呵,十年了……若没有这份等待与期盼,叶重重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熬下来。
也许她应该在十年前的那场大火中与随园一起埋葬,那样才能表现出她的理想是何等的坚贞不渝。
然而她却因为其他的事情错过了,结果只剩下满园的废墟残骸,还有随园一千三百六十二位兄弟姐妹的尸体,感觉就像是自己——独自逃生……
他们为守卫家园壮烈地死去,而她却活了下来!
叶重重痛苦地闭起了眼睛,浑身开始颤抖个不停,几乎站不住.然而立刻有双小手扶住了她,碧落清脆如铃般的声音唧唧喳喳地响起:“呀,小姐,你不舒服吗?你是不是着凉了呀,怎么脸色那么差?手脚那么冰?幸好田嫂不放心,叫我出来接小姐,否则小姐就这样晕倒在街上也没人知道呢!”
叶重重任由碧落相扶,此时的她,虚弱得只想找个肩膀依靠。
然后一挪一摆地回到笑客山庄,离大门还有三丈远时,就见先前遇到过的那驾华盖轻车正好从庄内出来,沿另一条山径走了。
叶重重愣愣地望着那驾华盖轻车,碧落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惊讶道:”小姐你认识那辆车子?”
叶重重摇了摇头,目光却更疑惑。
“呀,小姐你原来不知道啊!那是非凡公子的马车呢!”
非凡公子?
叶重重轻皱丫下眉头——一个起这样名字的人,必定是非常自信和骄傲的。然而,她素来对太骄傲的人没有好感,尽管她自己也曾经年少轻狂过。
碧落见小姐感兴趣,连忙把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小姐你不知道,非凡公子他长得好美好美哦!以前山庄里来过的所有翩翩公子加在一块,也比不上他一根手指头!”
叶重重微微一笑,没有答话,一个男人的容貌怎么可以用“美”来形容?碧落毕竟是年纪太小了啊,十五岁,哪里真正懂得什么美丑。
“听说他武功很高,当今天下可排人前三名中!小姐你不知道,非凡公子来时,连|Qī…shu…ωang|庄主都亲自到前厅迎接了哪!”
叶重重这才真的惊了一惊。记忆里,能令父亲恭身相迎的人屈指可数,而那仅有的几个人中,大多年己花甲,只有一个人例外,那个人踏足笑客山庄时,还非常年轻,年轻得连漆黑的眼睛里,还没有带多少的深沉……
想到这时,她忽觉心中一痛,不敢再往下想,当下急走几步,几乎是冲着进了山庄的大门。
一个年已四旬的青衣妇人站在防风檐前相迎,见到她时便对身边的仆人道:“去告诉庄主,大小姐回来了。”然后将一袭白孤披风披上她的肩膀,柔声责备道:“这么冷天出去,怎么也不多穿点?万一病又发作了可怎生得了?”
叶重重默默地承受着青衣妇人的怜宠,并不做声,青衣妇人仔仔细细地为她扣好扣子,上下打量了一遍见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下心去,道:“庄主在书房等小姐多时了,有事相谈呢,”
叶重重微微一愕,“田嫂,知道是什么事吗?”
青衣妇人田嫂笑了笑,神情颇多暧昧,“好事!小姐快去吧,莫让庄主等久了。”
叶重重走了几步又回眸,不知道为什么,田嫂脸上善意的笑容却令她觉到了不安。
很不安!
☆☆☆
绕过游廊和前花厅,叶重重一路上诸多揣测,莫名地感到压抑,然后终于走到了父亲的书房,此时天已黑透,房内却灯火如昼,一片明亮。
叶重重正要敲门,房门就朝里打了开来,叶得添高大伟岸的身子出现在门口,见到女儿便笑了,“今天回来得很早,比我预料的还早了半个时辰。”
“爹爹,您找我?”
“进来?”叶得添转身回到书桌前,冲她招了招手。
叶重重走了进去,看见桌上摆放着三个锦盒。
那是三个做工极其精致华美的锦盒,第一眼瞧见就让她联想到了适才所见的非凡公子的马车,属于一种同样的清贵气息。
看着女儿迷惑的容颜,叶得添开门见山道:“这些是非凡公子刚才送来的。”
叶重重“哦”了一声,仍不明白其中究竟有何意图。
“你不看看盒里到底是什么吗?”
“好。”叶重重伸手打开了第一个盒子,珠光顿时灼亮了她的眼睛。
盒中之物,竟是七珠连环!武林三大瑰宝之一的七珠连环?解毒圣品,价值连城!
叶重重的眼睛迷离了起来,叶得添注视着女儿脸上表情的变化,缓缓道:“非凡公子知道你从小为疾毒缠身,一直未能根治,所以特意送上七珠连环,只要你每天临睡前含一颗在口内,七日之后,残毒必解!”
叶重重笑了—…笑,却很是云淡风清,“何必呢,这七颗珠子拿了出去,每一颗都能救得一条人命。七颗都用来解我的毒,浪费了。反正我一时间也死不了的。”
“你这个孩子……唉……”叶得添叹息,叹出他眼角的皱纹,和眼中的沧桑。
“我看看第二件礼物吧。”叶重重连忙把话题转移开去,掀起了第二个锦盒的盖子。她的指尖顿时起了一阵轻颤,“潋滟山色映残阳,清波水灵光……竟是随园的曲谱……竟是随园的曲谱……”
“你十年来都想找回昔日随园妙绝天下的乐谱,此番终于遂了你的心愿了!”
叶重重呆呆地看着盒子里书页部开始发黄的陈旧曲谱,许多往事部在刹那间涌到了脑海里,如闪电般飞过,又很快地隐没。
随园——她曾经年少飞扬的时代,在漫天火光中灰飞烟灭、如今,即使再见这曲谱,又何处寻找昔年的一百零三人共同演奏?
“他想要什么?”叶重重开口,声音木然得像在空气中漂浮,“他送了这么两份重礼而来,想换得什么呢?总不可能凭白无故地把它们送给我吧?”
叶得添打开了第三个盒子,推到她面前。
叶重重往盒内看了一眼,然后就笑了起来,笑得讽刺又冷酷,“他想娶我?呵呵,他竟然想娶我……”
“重重……”叶得添沉声道,“不要这样,重重,这是好事。”
“是啊,这是好事,当然是好事,天大的好事!你二十六岁的老女儿终于有人要了!”
“重重——”叶得添的表情几多痛苦,“你要为父说些什么呢?你要为父怎么做?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想法,为父只是希望你能够幸福,非凡公子的人品家世都是人中龙凤,无可挑剔……”
“他比不上萧离。”冷冷的一句话窒息了房间里所有的声音。
叶重重直视着自己的父亲,眼睛清亮如星。她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道:“他,比,不,上,萧,离。”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叶得添合上了第三个锦盒的盖子,缓缓道:“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见非凡公子一面,再作决定。”
叶重重的眼里忽然有泪,“不要逼我。爹爹。”
叶得添长叹口气,将她拥入怀中,一如她还是当年那个稚龄少女,一个需要大入疼惜才能平静下来的小姑娘。“我是你父亲?我永远不会逼你。”
那一瞬间叶重重几乎贪恋这个温暖的拥抱,然而,只是一瞬间。失神过后,又复清明,她推开父亲,道:“好,我答应你,我愿意见非凡公子一面。”
说完这句话后她的目光瞧向了窗户,窗外狂风暴雨,一片漆黑。
今年的秋天为何来得如此快?不过才九月初,夜已经如此冷了。寒流连门窗都遮不住,随着气流沁人肌肤,一直凉到心里去。
忽然间,又恍恍惚惚地想起“他”破落的茅屋,摇摇欲坠的门板。
今夜,不知他会不会冷?
第二章
雨下了一夜,到天明时分才慢慢小了。
叶重重躺在床上,床顶帐幔上的浅紫色流苏轻轻摇摆,一摇一摆间就荡走了韶光和华年。
“小姐,你现在起吗?”一旁的碧落已坐在小凳上绣了半个时辰的花,她直起身子走过去推开窗子,阳光顿时温柔地泻进房内,一切都变得明亮鲜艳了起来。
“啊,今个儿天气真好!小姐你看,兰姐姐她们在花园里放风筝呢!我们也出去玩玩吧!”
叶重重没有答话,但碧落已经习惯于把她的沉默当做许可,径自拉她起来,为她更衣梳冼。
一边梳头碧落一边道:“对了小姐,昨儿听阿洛姐姐说,非凡公子来庄里是为了小姐你的,是不是真的?听说他想娶小姐?那太好了!小姐若是嫁绐非凡公子那样的夫婿,真算得上是佳偶天成了!我昨天瞧见非凡公子时想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有这般的人才,才配得上我们家的小姐呢,没想到真给我猜中了,好开心!小姐,你也开心的,是吗?”
“你也认为我和他很配?”叶重重的唇角有丝嘲笑。
碧落很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啊!他人长得美,武功又高,家境又好得不得了,小姐嫁过去啊,肯定不会受苦的。”
“难道嫁一个夫婿只要人美、有才、钱多就可以了吗?”
碧落睁大了眼睛,“当然啊,不然还要什么?做人不能太贪心的!”
叶重重望着她纯净天真的脸,心中一酸——是啊,做人怎么可以那么贪心?除了人美有才钱多,你还奢求什么?她蓦然站起,径自任门外走去。
碧落拿着梳子怔了怔,不由叫道:“小姐,你去哪?小姐,等等我嘛——”连忙跟了出去。
一路上,叶重重不紧不慢地在前面走着,从背后看过去,纤细的身形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小姐今年比去年更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