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父母早逝,年轻时也吃了一些苦,可能你阿婆曾经救过她或照顾过她什么吧,对唐夫人有些恩惠,她才会答应你阿婆的请求照顾你。毕竟你是阿婆唯一的孙女……”
卡门萧微微动了一下,心虚地避开律师投来的眼光。脱口说道:“不,她弄错了,我不是——”
她猛然住口,把话吞回去。
不——她不能说,不能让他们知道她不是阿婆的孙女——她微微又动了一下。无声一笑,挡住律师询问的眼神。
就让他们以为她是阿婆的孙女好了,她不需要太多话。以后就算他们发现她不是阿婆的孙女,也不能对她怎么样;因为那是他们自己没弄清楚,主动来找她的,可不是她自己找上门要求收容的,他们不能诬赖她冒充。
反正过一天是一天,有好机会她就不能放手让它溜走。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律师先生。”她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说:“我该去睡了,你也早点歇息吧——”
“等等!”律师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由下望着她;隔着夜色的纱幕,吐息着几丝凝重诡谲的气氛。
卡门萧凝视着他,并不害怕。刀子心里知道这黑纱中有些微妙的情绪在滋生,并且逐渐凝固,包围着她;这是她与生俱有的本能,她知道这暗夜中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
“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律师的声音更低沉了。“我是倪日升,‘唐门’企业的法律顾问。‘扬升’法律事务所的合伙律师。此外,我还有另一个身份——我是‘立日’倪家的继——”他蓦然住口,只是一迳地盯着卡门萧。她让他读不懂;从她脸上那种既若沧桑又显得没有邪气的两相悖离的表情,他搜索不出任何骚乱的痕迹。
“好,我知道了,律师先生。晚安。”卡门萧似笑非笑。
她的警戒心像野猫,但对倪日升,她没有防备的必要。相反地,那反而是她的筹码,让她攀住他。
她安静地等他松手。
倪日升却加重抓住她手臂的力量,微微将她往前带,似乎想将她拉进怀抱。但他终究没有这样做,不发一语地放开了手。
卡门萧没有立即走开,反而靠近他,拿起他喝过的酒,就着他喝过的地方把剩余的酒喝掉。然后倾身靠向他,朱唇微贴着他的脸庞,轻声在他耳边说道:“晚安,律师先生。希望你有个好梦。”
倪日升慢慢转过脸来,眼神被浓暗的黑纱所包围。卡门萧对着他的眼微微一笑,悄无声息地滑开,嘴角漾着一抹狡猾的勾纹。
律师,听起来挺不错的,收入应该也很丰富,日子大概可以过得很舒服——如果唐家那边情况不顺的话,至少还有个倪日升……她丢下一个饵,就等着鱼上钩。
第二天,她醒来的时候,倪日升已经穿戴整齐在客厅中等着她。
她草草梳洗完毕,换了一件紫色的短洋装,式样简单大方,不下名家的设计,是阿婆省吃俭用买来送她的生日礼物,是她唯一一件最好的衣服。她一直没有机会穿,因为在她们日常的生活不需要穿那么好的衣裳,她不想弄脏它,遭蹋阿婆辛苦赚的血汗钱。
只有一次,阿婆的病已经很重了,希望她穿上此洋装让她瞧一瞧。紫色洋装衬映出她眸底海洋的蓝意,散发着无以名状的魅力。阿婆一直看着她,欣慰地点头,说她像一颗清湛的蓝钻石,发出不可思议的光辉,令人不可抗拒,也无法忽视。
想来阿婆早就对她做了安排,而事先未雨绸缪。她不让她到唐家后,显得太寒伧,所以不顾生活的拮据,省吃俭用买了这件紫色洋装给她——想到此,卡门萧不禁有些黯然。
阿婆是她内心深处唯一软弱的角落,不过她不会让人碰触。阿婆死了,她已经天涯孤独,太过慈悲软弱会无法生存。当一个可怜虫,并不是什么好事;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那种无能的可怜虫注定要被淘汰灭种。
她对着镜子挺了挺胸,抓起背袋快步走出房间。
听见脚步声,倪日升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迎向她;他眼神激出某种光采,流露出赞赏的表情。
“早!”他的神情告诉她,他被她吸引了。
“早!”卡门萧嘴角微噙着笑。阿婆的未雨绸缪也许是对的,这件衣服让她看起来不会显得太寒酸,而且能衬托出她神秘的气质,吸引人的目光注意。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美?”倪日升不掩饰他对她的欣赏,打量着她。
“没有。”卡门萧正色地回答,收起嘴角的笑意,略略打量他。
倪日升换了一套西装,内着银灰色的衬衫,搭配一条深灰色的领带,剪裁和设计极富现代感。光从衣着,就表现出他知性的魅力与感性的吸引力。
这样的穿着,让他原先附着的一种幕僚和权势型菁英的干练精明的气质消殆无遗,倒像一个电影明星似的,浮出相对的魅力。
卡门萧稍退一步,学他的口吻问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她发觉|奇…_…书^_^网|他是个很讲究的人,吃的、穿的、住的、用的,都讲求品味,要求质感,甚至过于精致。
倪日升也学她收敛起微笑,正色回道:“有,而且很多。”
这本在她的意料中;卡门萧笑了笑,不说话了。
不说话是她的手段;这个时候,废话不需要太多。
“我已经准备妥当,如果你也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走了。”倪日升也不再多话。卡门萧的反应始终让他摸不清;他不做没把握的事。
“我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走吧!”卡门萧提起背袋晃了晃,那是她所有的行李。
倪日升接过她的背袋,替她提着。他打开门,极自然地揽着她的腰进电梯,坐进车子的时候,轻轻拥她、扶着她坐进车内,又为她拂开鬈乱的发丝,淡淡又深深地注视她;还为她系妥安全带,体贴地对她微笑。
鱼开始在吃饵了吗?卡门萧静默地望着前方,目不斜视。她知道倪日升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她,时而感到一股热线似的注视,但她没有回望,这不是说话的时候。
奔驰车稳健地奔驰,感觉不出丝毫颠簸,它往郊区驶去,穿过一石墙围砌的园地,进入一处私人的宅邸,停在车库前的旷地。
屋里头有人闻声迎出来。一个管家模样的妇人,年纪约莫四五十岁左右,皮肤微暗,表情明显带着一些刻板严肃。
倪日升扶着卡门萧下车,对她比个手势,要她跟着他。
“詹嫂,夫人在吗?”管家带他们进入客厅,倪日升随口似的问道。他的语气和态度,显得和这家非常熟悉,超出了委托人与律师的关系。
“在,夫人在楼上休息。倪少爷,请在客厅稍坐一会,我马上去请夫人下来。”
管家詹嫂竟称倪日升“少爷”,态度毕恭毕敬,谨守下人的礼数。
“那就麻烦你了,詹嫂。请你告诉夫人,我将萧小姐带来了,——这件事,你应该听说了吧?”
卡门萧听见倪日升提到自己,不禁绷紧神经,朝詹嫂望去。对方也正将视线扫向她,面无表情地打量她,迥异于对倪日升的恭敬。
她发现,这个叫詹嫂的管家,有一双鹰一样的细小、锐利而挑剔的眼睛,而且带着审视,喜怒不形于色。
詹嫂收回视线,表情平板,说话的语调也没有起伏。“请坐,卡门小姐。我现在马上去请夫人出来。”
卡门萧点个头表示回礼。直觉告诉她,这个叫詹嫂的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物。
尤其倪日升对她的态度,显得有些过度的客气;看样子她虽然只是个管家,在唐家的地位却似乎不低。
前景似乎不如想像的乐观。卡门萧悄悄吐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背后有股奇怪的感觉,有人在窥视——她转过身,四处察看,抬头疑惑地瞪着楼梯口。
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倪日升会意似的对她咧嘴一笑。“轻松一些,别紧张。来,过来这里坐。”
卡门萧也解嘲地对自己一笑。她大概神经绷得太紧了,才会产生过敏的错觉。但——她正想走过去,背后像是有一股无形的暗流朝向她流动。
又来了,那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躲在楼上的某个角落,偷偷地,不让人察觉地在窥视着她。
她蓦然再转身,抬头搜寻,楼上有个人一闪而逝。
“怎么了?卡门?”倪日升从沙发上站起来,关心地询问;很自然地唤着她的名字——亲近地靠向她。
“没什么。大概是我太紧张了,神经过敏。”卡门萧找个理由搪塞,不打算说出来。
那不是她神经过敏,的确有人躲在楼上偷窥。但此刻她对唐家的情形完全不了解,不宜轻举妄动。
“所以我说轻松一些,不必给自己压力。”
倪日升稍稍将她拉到身前,意味深长地望着她。
现在将她送到了唐家,完成了唐夫人的委托;过后,他就可以开始行动了。虽然他抢先唐门三兄弟一步,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唐门三兄弟,最小的唐藕西应该不是问题;老大唐荷西已经快订婚了,也不是问题;棘手的是那个唐莲西——那个大众情人、花花公子的唐莲西……
“倪少爷,夫人来了。”詹嫂出来报信。
卡门萧和倪日升都站了起来。
楼梯上,缓缓走下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穿着大红色的套装,衬托白皙的皮肤更具有透明感;神情略带点冷艳,眼尾处略为勾起的小山眉将皎美的鸡蛋脸修妆得更有立体感。
仔细看,在她的眉眼间,竟隐约有着和卡门萧相似的神韵。
卡门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这个唐夫人未免太年轻了,出乎她的想像。她原本以为,她会见到一个五十岁上下、皱纹都跑出来的富家中年太太。
“夫人!”倪日升欠身打个招呼。
“请坐,别客气。”唐夫人优雅地回个笑脸。
她看来不超过三十岁。但以她的成熟美艳,以及妖娆的身段,卡门萧暗暗里算了算,保守的估计,唐夫人的年纪起码应该也有三十五、六岁之间。只是,她实在保养得当,使她看起来有成熟女人的美艳,却没有那种程度的老气。
“夫人。”倪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