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捏我的耳朵作出恐吓的表情:“不许胡说!”
“哪里胡说么?”我嘀咕着,“自己都还承认过呢!”
出了通道,便见方婷婷在木头人儿间穿梭着,摸着那些衣裳乐不可支。
许是接近打烊时间,外面的天色越是阴暗了,店铺里面客人无几,店员也离开了大半。
店铺中间立着个英挺的年轻男子,浓眉大眼的。旭南一见他便迎了上去,笑跟他打招呼:“慕淮,真是稀客啊!”
那男子挑挑眉头,两人相互拍拍彼此的肩膀笑出声来,很是熟稔。他朝我点点头,微微一笑,我亦微笑回应他。
“哥,你过来看呢!”方婷婷的声音从左侧传来,“这件衣裳太好看了!”
原来是兄妹,我看看这两人,眉眼之间果然长得有几分相像。
方慕淮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旭南,你看我这妹妹,真是被宠坏了!”
旭南笑笑,并不作声。
方慕淮朝方婷婷走去,陪着她挑衣裳。
旭南在我耳边解释道:“这方慕淮是方婷婷的兄长,现任国民军少帅。”
我张大嘴巴看向他,这方婷婷真是得罪不起的主儿,上回在花满楼旭南这种态度对待方婷婷,不是得罪军统世家了?
他见我一脸无措,笑道:“慕淮跟我从小一起长大,他与方婷婷不同,清秋不必担心的。”
我刚松了口气,那边方婷婷又发话了:“旭南哥哥,你过来帮人家挑挑看嘛!”
旭南与我相视一笑,我拉拉他的衣摆说:“还是过去看看吧。”
他点点头,拉着我一同过去。
方婷婷一见到我,皮笑肉不笑地问道:“哟!是你啊?”
我迎视她的目光,友善地对她笑笑:“怎么,婷婷看到我很意外么?”
方慕淮将手搭在方婷婷肩头,看看旭南问:“她们认识?”
旭南摸摸鼻子笑笑,方婷婷嘟着嘴说:“算是不打不相识呢!”
旭南笑着讲述了当日的情景,方慕淮皱皱眉教训起他那妹妹来:“婷婷,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
“哥!”方婷婷颇是不依地瞪着方慕淮。
“好了好了!”旭南拉开方慕淮,说,“不是要挑衣裳么?”
方婷婷指指前边那件浅蓝色洋装,说:“旭南哥哥,我喜欢这件,你看看怎么样?”
我对旭南笑笑,在旁边找了张椅子坐下,方慕淮也在我对面坐下,笑道:“嫂子莫要见怪。”
“怎么会呢?”虽然这方婷婷有些刁蛮骄纵,倒也不是什么心思邪恶之人,我看向他笑笑,“婷婷性情直率,非常可爱。”
待她进了更衣室,旭南往我身边一坐,问方慕淮:“慕淮可是有事找我?”
方慕淮颇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又凝视着旭南一会,轻描淡写一笑:“是婷婷非让我陪着来挑衣服。”
旭南揽着我的肩膀,笑道:“这么宠她可不是件好事!”
正说着,方婷婷已经从更衣室里面出来了。这件洋装领口宽大,美丽的锁骨若隐若现,肤如凝脂的她,美得让人屏息。
方慕淮细细打量她,说道:“很漂亮,就这件吧!”
她用余光偷偷看了面无表情的旭南一眼,问道:“旭南哥哥觉得好么?”
“这……”旭南尴尬地笑笑,说,“如慕淮所言,很漂亮。”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回了更衣室。
“哥,你说了吗?”方婷婷挽着方慕淮出了门,一边走一边问着。
“说了。”方慕淮回头跟我们挥挥手说,“那我们先告辞了!”
待两人上了汽车,旭南重重呼出一口气,摇头看向我。
我扑哧一笑:“旭南,这方婷婷真是个美人。”
“你还笑呢?”他给我了记白眼,不满地说。
我戳戳他的胸膛,撅起了嘴巴:“我的夫君如此招女孩子欢喜,我理该高兴才是!”
“嘴上这么说,心里醋坛子打翻了吧?”他一脸坏笑。
“大少爷,是否回去了?”小宝从柜台边走过来,朝我们欠了欠身。
“唔!”旭南对他点点头说,“你去把马车驾来。”
上海
火车站人来人往,拥挤而异常嘈杂,时而有人群迎面过来,将我挤到一边。旭南紧紧拽着我的手,生怕走丢。
雨季终于结束了,日头高高挂在空中,照得人口干舌燥,闷热极了。汗味在空气中蒸发,发酵成了难闻的气味迎面而来,我拉紧旭南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我觉得自己的脸被日头晒得发热,喘不过气来。抬头看旭南,他的头发在阳光底下像是鎏了金,我似乎可以感觉到那发梢也被太阳烤得发烫,越发觉得躁热了。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看我,问道:“清秋,走得动吗?”
我点点头,往他身边靠了靠,说:“快走吧。”
人群像海底的鱼,不停地游走。我跟着他,穿梭在人群之中,时而踮起脚尖看看前方。
“呜……”清脆的汽笛声从前方传来,我抬头一看,火车头正往外冒着白烟呢,总算是松了口气。
进了入口,便往火车走去,车厢外面挂着“杭州——上海”的白牌子,人们竞相往车厢里面挤。
只是旭南并不进去,一直往前面走,我任他拉着,到达中间一节车厢,这节车厢不同于前面的那几节,少了许多拥挤,非常整洁且安静。我跟着他走进一个独立的小车厢,见他将皮箱放好在我身边坐下,于是侧过头对他微微一笑。
“很热吧?”他伸出手打开窗子,替我擦去额头上的汗。
一阵微风吹来,好受许多,我将头探出窗子,看见外面的人群脚步匆忙,有的人挤在车窗前送别,依依不舍,在烈日下流泪,小贩吆喝着卖各种零食,更有些约摸十来岁的小孩子穿着破旧的衣衫手拿一叠报纸吆喝着:“卖报!卖报!今日头版新闻……”
我睁大眼睛看这一切,很是稀奇,外面的世界真是热闹非凡,不断指着窗外向旭南欢呼:“旭南,你看你看呢!”
他揉揉我的头发,笑容温和。
有火车上的站员扯着嗓子在喊叫,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各位乘客各位乘客,去往上海的火车马上就要出发,请赶快登车,请赶快登车!”
过不多时,只听汽笛长鸣一声,火车就咣当咣当慢慢地向前移动,风吹起窗帘,两边那些小贩的身影都往后面退去,送行的人们跟着火车跑,慢慢地消失在转角尽头。
车速渐渐快了起来,我只觉得胃一阵不舒服,手抓住了胸口的衣襟。
“怎么?”旭南紧张地扳过我的身子,见我脸色泛白,嘀咕一句,“该死!竟都不知道你晕车!”
他将我揽进怀里,轻轻拍打我的肩膀,低声说:“清秋,靠着我睡会儿吧,睡着了就好了。”
我听着火车前行的声音,迷迷糊糊的,眼皮沉重起来。
中途靠站的时候我才浑浑沌沌地醒来,好像之前恶心想吐的感觉消失了大半,旭南将我的头发掠至脑后,问:“好些了吗?要不要出去走动走动?”
我摇摇头,懒洋洋地说:“不了,快到了么?”
他笑笑:“还早着呢,等你再睡一觉才能到。”
他拍拍我的脸说:“饿了吧?我下去买些吃的。”一边站起了身往外面走去。
我斜靠在椅背上,拉开窗帘,不知道是几时了,阳光依然猛烈,铁皮盖的屋顶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挪了挪身子,眯眼小憩。很快旭南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袋子,香气扑鼻。
他拿起座位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将剥好的茶叶蛋递到我手里。
我对他微微一笑,轻咬了一口。
过了大约十来分钟光景,车子再次咣当往前驶去。许是刚才睡了太久,这下子睡意浅了许多。忽梦忽醒的,可是火车迟迟未到站。后来就彻底清醒了过来,天色渐暗,旭南靠在我的肩上睡着了,呼吸平稳。
渐渐的,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偶尔有灯火在遥远的平原上一闪而过。在夜色里,天也凉快了下来。
我就这样靠着椅子,看外面掠过的灯光,直到火车慢慢停下。
“旭南,醒醒啊!”我推推他,喊道,“到站了!”
他睁开眼,又眯了一会,这才清醒了,问我:“你没事吧?”
我对他笑笑,说:“当然没事。”
他站起身提起了皮箱,另一只手伸过来拉住我。刚才坐着并无知觉,这一站起来才发觉双腿麻了,忙弯下腰捶捶腿。
出了站口,立刻被眼前的繁华景象所吸引,灯光闪烁,五彩斑斓,来往的人群衣着光鲜亮丽,男人都穿着衬衫还打着领结,女子们妆容精致,穿着时兴的洋装一笑而过,脂粉的香气浓郁。
路旁的黄包车一字排开,车夫们颈上挂着条毛巾,见到我们俩站在那里三两个车夫跑过来问要不要坐车。
旭南摇摇头称不要,我转过头问他:“我们晚上住哪儿?”
“嘟嘟——”一辆黑色的车子在我们眼前停下,刹车发出剧响。
我的心一跳,莫不是遇上坏人了?连忙挽住旭南的手臂。
车门打开,两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面前。
那懒懒微笑着的凤眼男人,不是墨南是谁?还有旁边那个雀跃的女子,不正是雪如么?
雪如跑上来拉住我的手,又跳又笑:“嫂嫂,真没想到能在上海见到你!”
“好了——”墨南敲了敲雪如的头,喊了一声,她马上噤了声。
“上车吧!”旭南把我推进车子,自己也在后座坐了下来。
“嫂嫂,你们多玩几天再回去吧!”雪如开心得紧,一路叽叽喳喳。
“大哥,难得过来,是该多玩几天呢。”从镜子里看到墨南扬起嘴角,微微笑着。
旭南清清嗓子,说:“最多住一个礼拜,回去要忙的事情多着。”
我将头趴在窗上,车水马龙,歌舞升平该就是眼前这一派景象吧,在灯光的映衬下,整个上海像颗璀璨的明珠,光彩夺目。这些高大的建筑与杭州的粉墙黛瓦相比,气派极了。我完全沉醉了,也不知道他们在说着什么,车子就停了下来。
雪如拉我跑进了那栋新式的洋房,进了门是个好大的厅堂。正中间摆放着柔软的皮质沙发,茶几上放着精致的杯子和勺子,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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