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哪里会遇见个这么好的哥哥?
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哥那平静的表情让人觉得非常心安,于是我漾起了笑,对张校长说:“那麻烦张校长了。”
致娴
圣诗班里有好些学生,黎致娴便是其中一个。
初识她是在头一次去教堂的那个周末,哥早早送我到门口便开车去了学校。
我一个人在门口等雪如到来,过了十来分钟仍不见她的身影。
身后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这不是林念秋吗?我找了你许久。”
我回过头去便看到黎致娴的笑脸,讶异于她认识我,于是愣了一下。
“张校长嘱咐我照顾你,我是林先生的学生黎致娴。”很是美好的笑容,脸颊上有浅浅的酒窝。
我回给她一个微笑,低头致谢道:“谢谢你,黎致娴。”
后来便渐渐熟稔起来,雪如见我与致娴混得不错,索性也就不再去教堂。
转眼便过了一月,我与致娴相处得极好,颇有情同姐妹的味道。
那日接到致娴的电话,她称自己心情不佳,约我出去喝咖啡。
天气开始转冷,仅剩的几片梧桐树叶挂在枝头,风一吹就落了下来。
阴天,街道上行人稀少,黄包车拉着我转过几个小巷便到了名典咖啡。
只见致娴翘首频频张望,看到我来,立刻从门口跑下了台阶。
“念秋!”她跑到我跟前,一脸憔悴。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接到你的电话我都担心死了!”
她挽着我的手,努嘴道:“一言难尽,进去再说吧。”
咖啡的香气非常浓郁,热气氲氤。我隔着雾气看致娴,她眼睑低垂,完全不似平日里的笑容满面的模样,浑身被深深的忧愁包围着。大概是觉察到了我的目光,她停止搅动杯子里的咖啡,放下汤匙凝眸看我。
“说吧,致娴,我听着呢。”我轻触她的指尖说。
“念秋,我不想回家了,我讨厌那里所有的人!”
她那气愤的表情让我更加紧张了起来,我都觉察得到她急促的呼吸。
“致娴!”我的手覆盖上她的手背,轻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吵吵嘴,父母终归是自己的父母,有父母多好,你想想看你跟我相比有多幸福呢。”
“我最气的不是父母,是我哥。自从跟那个女人订了婚,我家就没有好日子过过,天天闹得鸡犬不宁。哪有他这么纵容她的?爸妈也就由着她胡来。什么世道!”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嘟着嘴巴一脸不悦,“现在倒好,婚期就近了,黎家我是待不下去了!”
“你跟这嫂子八字不合么?”我抿嘴一笑,“致娴,连我这个外人你都很努力在照顾,自家人肯定更加能够相互包容了。”
“你也说了,是相互包容。就她这副态度对我,我实在是没办法装笑脸给她看!”她的视线投向了窗外,眼神迷离。
我轻啜了一口咖啡,这头致娴便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她手里的汤匙掉在杯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好奇地往窗外看去,一个打扮入时的女子挽着个高瘦的男子往台阶上走来。
致娴叫住侍者,匆匆在桌子上留了钱便拉起我往后门跑去。
我靠着墙直喘气,半晌,二人相视大笑。
“真是冤家路窄,喝杯咖啡居然也能碰上!”
“就算碰上也没事的,何故看到她就逃?”我不解地问她。
她摆摆手,摇头对我说:“实在是不想看到这个人!”
“这样一个秀色可餐的美人,你居然不想看到她?”我笑道。
“笑笑笑,念秋,你存心开我玩笑呢!这样的美人,我可消受不起。”
高大的建筑之间,冰冷的风吹过逼仄的街道,我跟致娴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扫兴!”她嘟哝一句,踢走脚下的石子对我说,“只要她不是太过分,我都可以忍气吞声的。”
“说真的,致娴,不要因为别人的行为影响到自己的情绪,保证自己开心最重要,你说呢?”
她抬眼看我,微微笑了笑,说:“你说得对。以后尽量减少跟她碰面的机会便是。”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她环顾四周,问我,“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站着,是吧?”
我指指不远处的教堂说:“要不去那里坐坐?”
她点头称好,于是,二人便牵着手往教堂的方向走去。
说笑着经过咖啡馆前的广场时,身侧的一辆车突然鸣起了喇叭,致娴挡在我的跟前侧过身子正对着那辆车,我拍拍胸口,吓了一跳。
车窗慢慢地摇下,车里面的男子对着致娴微笑:“致娴,好巧,在这里也能遇上你。”
我看这男子有些眼熟,可是一时却想不起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但见致娴斜倪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答道:“是啊,大少爷,好巧,在这里也能遇上你!”
语毕拉起我的手便离开。
我被她拉着往前走,不觉又转过头去。车窗已经重新关上,不见那男子的脸庞。
直到走出数十米远,致娴才放慢了脚步,我心有疑虑,问她:“刚才那个,是谁?”
“还有谁,是那女人的哥哥!”她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她哥哥倒不坏,只是厌屋及乌,怎么也没有好感!”
我笑笑,两人穿过街道,绕过一片草地就到了教堂。
树叶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响。
我抬头望着那鲜红的十字架,突然觉得心里异常平静,于是轻声对致娴说:“致娴,我喜欢这地方,特别圣洁,一进来就觉得平静。”
“孩子,耶稣会保佑你,阿们!”她的表情很是肃穆。
推开木门,我跟致娴并肩在最后一排椅子上坐下。
她的头趴在前排的椅背上,目光正对着我,沉默了好一会。
“再过半个月他们就在这里举行婚礼了,到时念秋也要出席。”她莞尔一笑。
“我?”我睁大眼睛看着她,很是奇怪地问,“为什么我也要出席?”
“不懂了吧?”她掩嘴轻笑。
我摇摇头,满头雾水。
“那个怪女人,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西洋玩意儿,说什么结婚时要有圣诗班唱结婚歌。”致娴将身子靠向了椅背,自言自语道,“其实我也没见过这个场面,到时候可以见识一下。”
我在心底暗想,她这嫂子还真是个新潮的人儿。这样想着,对这婚礼倒也期待了起来。
婚礼
很快就入了冬,好在天气晴朗,并不觉得冷。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喇叭不时鸣叫,间或有金发碧眼的洋人经过。高大的欧式建筑在阳光底下反射出温和的光晕。
上海这个繁华而热闹的城,散发出浓郁的大都市的气息。
车子稳稳地停在教堂门口,哥掠过我额前的流海,又整了整我的衣领说:“到时候就跟着致娴,不要乱跑,哥下午来接你,嗯?”
我温顺地点头,这时有人轻扣车窗,我顺着哥的目光转过头去,只见致娴趴在玻璃上对着我挤眉弄眼。
待我下了车,哥对致娴微扬了下嘴角说:“致娴,念秋就拜托你了。”
致娴微微鞠躬,笑道:“先生放心,我会好好照看她的!”
车子离去,卷起一片尘土。致娴拉起我的手往大门走去。
远远望去,是一片花的海洋,空中飘荡着各色的汽球,整个教堂被装饰得异常华美。
门口有数名穿制服的警卫持枪站立,见到致娴无不恭敬地敬礼,我颇为纳闷,对她投去了疑惑的眼神,她但笑不语。
进了门,宾客里亦是有众多警卫在巡逻,我不禁对致娴的身世好奇起来。
她把头靠在我的肩头片刻,随后抬起头来微笑着看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妈!”致娴回头看着那位穿着藏青色旗袍的中年妇女,停住了脚步。
黎家伯母微笑着颌首,目光从致娴身上转到了我这里。
“黎伯母好!”我鞠了个躬,浅笑着。
她的笑容很是和煦,也许我的母亲在世,亦是有如此平和的笑容,这样想着,不禁一阵黯然。
“这就是念秋吧?”她过来打量着我说,“我们家致娴经常提起你。”
我微笑点头:“致娴也经常提起黎伯母,今日念秋有幸见到伯母,很是欢喜。”
她笑出了声:“致娴,你也不向念秋学学,人家多乖巧!”
我颇是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致娴笑道:“念秋,你不知道我妈从小就希望我可以长成你这样温顺的姑娘,可惜我总是不学乖让她失望。今天你们一见如故,认个干妈倒也不错!”
“贫嘴!”黎伯母敲了敲致娴的额头,宠溺地笑着说,“婚车已经到了,你跟慕淮也好去准备一下,不要到处乱跑。”
尔后转过身来对我点点头说:“念秋,那我们先过去了。”
见她们渐渐远去,我转了身匆匆往圣诗班集合的地点跑去。
才刚过转弯处便重重撞上了一个人,跌落在地,额头奇痛。
“小姐,你没事吧?”那人蹲下了身子伸出手来扶我。
我避开他的手,揉着额头站起了身,抬起头看向那男子,他一脸错愕的表情,愣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我。
我扑哧一笑:“怎么又是你?”
他回过神来,站直身子扬了扬浓眉,随后又微有些担心地看我,问:“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了。”我轻笑,指指前方说,“我先走了。”
“等一下!”他拉住我的衣袖,大概觉得冒失,立刻放下了手尴尬地讪笑,问道,“请问,小姐是否名叫柳清秋?”
“先生认错人了。”我茫然地看看他,摇摇头微笑着跑开。
当我们穿着洁白的圣诗服站到台上的时候,大门骤然打开,温暖的阳光从门外照射了进来,一室明亮,空气隐约可见飞扬的尘粒。
新郎携着新娘站在门口,众人站立起来迎接新人。
我站在圣诗班的队伍中开始轻声吟唱,微笑着将目光投向那一对新人。
新郎穿着白衬衫黑西装,眉斜入鬓,目光炯炯,那新娘子则是一身白色婚纱礼服,捧着束捧花,映得肤如凝脂,笑容潋滟。紧随其后的是男女二位傧相,细细一看,一位是致娴,另一位则是方才那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