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好半晌,回过神来,杜承嗣讽刺地低笑。“原来如此,十年前没得逞,知道她老头挂了,没人可以阻止你,就想回来分杯羹吗?你这消息也太不灵通了,老头都死那么久了——”
“思想放干净点,我不是你!”
“不是吗?大家都是明眼人,演什么戏?”如果不是她还有点钱,哪个男人会那么笨,揽个失心疯的女人在身边?
唐君蔚正欲回嘴,深吸了口气,又吞回去。
算了,人何必和畜牲一般见识?说得再多他也不会懂的。
“你要真像自己说得这么清高,什么都不贪图,那拿她名下的财产来换她的自由,你肯不肯?”这妻子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要不是为了钱,早八百年前就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了。
唐君蔚甫张口——
“不行!”老管家一接到王婶的电话,说杜承嗣气冲冲地跑来,两个男人正面杠上了,就知道事态不寻常,急匆匆地跑来。
“我不同意!”人还在喘,便迫不及待地又重复一次。
那些钱是小姐后半辈子的保障,谁都不能动。
“勇伯,你不用那么紧张,我没要答应。”东西是静舒的,给或不给,谁都没有权利替她决定,就是他也一样。
他低头,轻问怀中的女子。“静,他说离婚的条件,要拿你的财产来换,你舍不舍得?”
她偏头,思考了一下。“什么是离婚?”
“就是你跟他,从此没有任何瓜葛了,他再也不能三天两头来烦你。他来的话,我们可以把他轰出去。”
“然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吗?”
“对。”
喔,那这样她懂了。
露出一记好纯真的笑,毫不犹豫回答:“好啊,跟他换。”
老管家简直快昏倒了。
有人这样询问沟通的吗?小姐脑袋不清楚,问了也是白问,可是唐君蔚也跟着不清楚吗?
“小姐,你知不知道财产是什么东西?”是可以保她一生衣食无虞,还能让她留住心爱男人的东西啊!
果然,她回答:“不知道。”
“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蔚比较重要!”她理所当然回了一句。财产是什么,她或许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再重要的东西都不会比蔚重要。
说她不清楚,偏偏她又比谁都还确切知道,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最想留住的又是什么。
于是,场面整个僵持在那里。
老管家坚持不让小姐在未能做出明智判断前,答应任何会后悔的事;而杜承嗣坚决以财产让渡书交换离婚协议书……
董静舒害怕地缩了缩肩膀,神情不安。“我……做错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吵架……”
“不是在骂你,乖。”唐君蔚连忙安抚。
她唇色微白,神情惶惧,瞳眸恍惚,月余前见到她时就是这个样子,这段时间,她身心安适,总是笑着,而现在,那样的神情又出现了。
他心微痛,搂紧了她。
别关上心门,不要!
他好不容易做到这一步,多怕她又缩回自我保护的封闭世界,他真的怕,这一回她会连他都认不得……
这些人、事、物,对她的打击太大,她还没有办法面对,他该怎么做?怎么做,对她才是最好?
“你不过是个佣人,凭什么说话!”杜承嗣失去耐性,直接挥开老管家,一把由唐君蔚怀中扯出她,强行拖离。
“啊——”她惊惶,不断地尖叫。“走开、走开——”
“杜承嗣,你做什么!”
他上前拦阻,场面乱成一团。
杜承嗣的揪扯、董静舒的哭泣、唐君蔚的拦阻……
“你吓到静舒了,放开!”怕伤到她,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但杜承嗣没他的顾忌,行为蛮横。
“你不是指责我不管她死活吗?现在我就带她回去履行夫妻同居义务!”来硬的?呵,在身分上他是董静舒的丈夫,其他人什么也不是,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怎么斗?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小恩被房里的争执声引来,惊喊:“妈妈!”
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妈妈吓坏了……
“死小鬼,我警告过你别乱叫的!”一掌巴过去,唐君蔚急忙接住儿子,一个闪神,董静舒已被强行扯出房门,丢进车内,迅速驶离。
“我不要,蔚、蔚——”
她一直在哭,拍打车窗,求助地频频回头望他,像个孩子似地,哭得好伤心、好害怕。
如果让杜承嗣将她带走,那男人绝不会让她好过,他会如何欺凌她,唐君蔚连想都不敢想。
他当下没多思索,拿了车钥匙想追上去,但眼前的突发状况,令他当下僵住动作,呼吸静止。
他不晓得车内的变化,只知道在他反应过来以前,车门在行驶中打开,她往外跳,滚了几圈,额头撞上路灯,画面静止。
当下,他脑海完全空白,除了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她,他没有办法再思索更多。
抱起额上血流如注的她,她在最后一丝神智被夺去前,抬眼见着了他,露出浅浅的安心微笑。
昏迷中,紧握他衣角的手,没放。
病房内,很安静,不似早先的激烈冲突,任何人,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小恩担心母亲,一直坐在病床边,趴靠在她肩上依偎着,让她安心。这些日子,没有小恩,她会睡不好。
唐君蔚倚靠在窗边,衣服上还有她留下来的斑斑血迹。
老管家静静坐在旁边,已经不晓得该说什么。
事情发生之后,他狠狠揍了杜承嗣一拳,便将她送来医院,之后没再多说一句话。
而那个没担当的男人,怕丑闻、怕记者跟拍、怕闹新闻,顾他的面子和名声,连医院都不肯来。
她后来醒来过一次,身上的外伤已经处理好,情绪却很不稳定,哭闹、惊恐、不安,他走不开,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紧紧抱住她。
就连睡着了,都睡得不安稳。
他不知道,她还能再承受多少?好不容易将她拉离恐惧的深渊,这些日子的努力全白费了,甚至更糟,她连老管家都不认得了,只容许他与小恩靠近。
“为什么要那么执着身外之物?”许久过后,他轻轻吐出一句。
老管家无法回答,静默着。
“因为我一穷二白,所以她父亲让她嫁给一个为了名声、连她受伤都不愿跟来医院的男人,有什么用?这样她后半生真的比较有保障吗?”
“现在,她父亲不在了,又还要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将她困死在一桩痛苦的婚姻里不得解脱,一点一滴磨光她的生命。她到底还要为了那些虚浮的事物,付出多少代价才够?”
“我、我只是……”担心小姐一无所有啊!
无论如何,他得替小姐留住属于她的一切,就算有一天他反悔了,不要她了,至少她衣食无虞,还留有一条后路。
“我们还是……等小姐脑袋清楚了,再让她自己决定——”
“如果她一辈子就是这样了呢?”唐君蔚打断。难道要让她就这样困在杜承嗣的控制中,到死摆脱不了?
“那……我们还可以诉请离婚,跑法院什么的,不一定非要妥协于这种人……”
“怎么跑法院?”唐君蔚反问。“静舒现在的样子,你忍心让她站在一群陌生人面前,咄咄质询那些难堪的事情,一道道地挖开疮疤吗?她会怕、她会哭!”
杜承嗣那种小人,会有什么举动完全不需猜测,他会反告他们通奸!
他是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是静舒呢?怎么能让她去面对那些指指点点、评头论足?就算赢了杜承嗣,也是拿她的痛苦和泪水换来的,谁要这种胜利?
真的,不是他想妥协,只是所有能想的方法都想过了,可以解决的手段有很多,但是可以解决又同时保护她不受丝毫伤害的,却没有!
“够了,真的够了!他要什么,全都给他,只要他肯放过静舒!她真的无法再承受更多了。”
他再也不想让她害怕地缩着身子,无助哭泣了。
“你……你不清楚,那是一笔多丰厚的遗产……”
“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我相信静舒的想法也和我一样,她不需要那些,因为她有我,我自己的妻子,我养得起!”
老管家可以无动于衷,但是他没有办法,她那时惊恐、尖叫、哭泣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一声声的哭泣,都在乞求他救她、一声声的哭泣,都在切割他的心,会痛!
他为什么,要让心爱的女人再承受那种折磨?就为了那些拥有了却没有更快乐的身外之物吗?一点都不值得!
老管家微讶。
他说得那么坚定,眼不眨,声不喘,一心只顾虑小姐的情绪和感受,其他都不重要、不值得拘泥……
老管家无法说不意外,就算没有那些,他还是要小姐?!
原来,小姐真的没有看错人,她一直向老爷保证,他爱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家世,事实证明,她的坚持才是对的。小姐的眼光……很好。
第九章
雨下得很大,但定他不敢耽搁,依约前来。
她说,无论如何要他来一趟。
可是,他完全没想到,她要对他说的会是这样一句话——
“我们分手,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为什么?他不懂。一个礼拜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她父亲为难她、逼迫她了?
还是他打工太忙,总是冷落她?
或者,因为他之前不小心责备了她一句“大小姐”,她还在生气?
他以为,他们是最相爱的,可是她却不要和他在一起了。
她说要分手,可是自己却哭得比世界末日还惨。
如果相爱,为什么要分手?
如果要分手,又为什么哭?
他不懂,怎么也不懂。
“你不爱我了吗?”被她分手的要求弄得心绪大乱,他再也无法理智思考,唯一能想到的理由只有这一个。
“我……不爱了,不爱你了……”
他心好痛,因为他是全心全意对待她,她是他第一个动心、第一个牵手、第一个亲密拥抱、第一个想娶回家共同走一辈子的人,可是她却说,她已经不爱他了……
毕竟还太年轻啊,十八岁的男孩,一旦面对感情生变的问题,就完全慌了手脚。
他不断地问,是他哪里不对?做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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