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阡墨
看,水仙花开了,有爱的日子,花开不败。
1
初夏的雨只是微微地湿了青白的柏油马路,街头就飘起了朵朵花伞,像海洋里流动的花朵,也是一种风景。果果小心翼翼地抱着一株水仙花苗,低着头看着那被雨打湿的叶子,满眼的悲伤。这毕竟是一株水仙花,即使它现在是恹恹的大蒜的模样也不应该被花店的女孩扔出门外。而果果恰好经过,一眼就看见了它的憔悴,然后泪就落了下来。
果果一直想给这株水仙花取个漂亮的名字,可是一连几天了,耷拉着叶子,丑丑的,没有一点起色。果果叹了口气还是细心地浇了水,然后披了浅绿色的风衣出门,空气里有凉凉的薄荷香泛滥。记忆里的那年也是这样的天气,路边算命的电脑说,果果的爱情花是水仙花,除非花开不败,否则没有好的结果。那时候果果只有十六岁,很青涩的年龄,向往着王子公主般美好的情爱,执着地像上足弦的发条,肆无忌惮地往前冲。什么花开不败,怎样的花开不败?
果果的初恋是伴着水仙花的香气开始的,花店里的水仙开得正妖娆,于是被买回来做为爱情的信物。也许那时候不懂得照顾爱情就像不懂得照顾花一样,花枯萎的时候,也是初恋落幕的时候。果果把那盆枯死的花葬了,忽然懂得了黛玉葬花的心情,也就忽然冷静下来,剪了很短的头发,眼神少了初始的天真热情。即使这样,后来的后来还是遇见了连衡。连衡是果果的编辑,他说,你的文字是用喜剧形式来表现悲伤。果果一下子就愣在那里,这样的心照不宣似乎已经等待了千百年那么久的时间。
2
连衡比果果小两岁,年方二十一,笑容淡淡,眼神明亮犀利,这样的男孩子年轻地不适合稳重。所以,第一次见果果,他穿着很正式的西装,站在天桥上大声地叫果果露娜。果果愣了一下才狠狠地解释:我叫果果,夏果果,不是露娜。连衡忽然就笑得喘不上气来:露娜在韩语里是姐姐的意思。果果盯着那张白净得绒毛毛都浮现得清晰的脸挫败得摇头,他还真是个孩子呢!从那天起,果果就变成了露娜,连衡的露娜。
连衡的家和果果的家在城市的两端,一个最南头,一个最北头,经常是果果用一枚硬币穿过一座城来到连衡的家里。连衡的钥匙压在门前的垫子里,小小的一枚,却可以打开另一个人的世界。连衡说:露娜,我最喜欢你做的粥,有家的味道。家的味道是什么?只不过是一锅白粥,淡淡的米香飘起来的时候,连衡就已经开始吞口水了。每每看到连衡有这个动作,果果就忍不住地庆幸,幸好他爱喝,因为她只会熬白粥,炒土豆丝而已。果果的土豆丝切得极细极细,根根淡黄半透明,像她忽明忽暗的心情。
她想: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给一个男孩子做饭吃呢?
她想:我为什么会喜欢这种给别人做饭吃的感觉呢?
一直等到连衡把一锅粥喝得干净,然后满意地打着饱嗝,她就再也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去思考问题,只有一颗心涨得满满的都是幸福。可是想到水仙花苗的时候,果果的幸福又暗了下去,她也是那么细心地照顾着它,可是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报。
3
雨一直不曾停过,缠绵在透明薄灰的天空里,枝头的叶子却越发地妖娆起来。这样的天气上演着生死离别的事也真是绝赔了。果果最终决定把那株花苗丢掉,扔在垃圾堆旁边,心虚地跑开后却一直心神不宁,终于在天暗下去以后急匆匆地跑回去。那片泥土上还有花盆底踩的圆圆的淡淡的痕迹,果果愣在那里好大一会儿,有水珠顺着长长的发丝一直滴下来。
那天晚上果果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天上的星星像破碎的玻璃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落,月亮那么圆,孤单地湿了一片。第二天,连衡来的时候,果果窝在沙发上,小小的脚趾一根一根地缩着,可怜又可爱。他摸上她的额头,皱了下眉毛,果果翻了个身,眼角的泪还没有干掉。
连衡喂她吃了药,转身去了厨房忙活。白粥的香味飘出来的时候,果果已经醒了。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妈妈在厨房里煮白粥,勺子和锅碰在一起,叮叮当当,妈妈说:白粥是最简单最实惠也是最营养的食物,wrshǚ。сōm它的味道就是幸福的味道。那时候,也真的是似懂非懂地学会了熬白粥,后来自己生活了,也就成为了习惯,而习惯不容易改变。
连衡一边轻扬着粥的热气一边说:生病的时候不适合吃太硬的东西,喝点粥最好了。这白粥啊,是世界上最简单最实惠也是最营养的食物。果果张口吞下连衡递到唇边的勺子,有一大颗滚烫的眼泪却落在粥里。连衡一下子慌了手脚。
果果哭着说:连衡,我好象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4
果果认为自己肯定是太久没有接近爱情所以忘记的爱情的感觉,否则,她怎么会以为自己喜欢上了连衡?她喜欢的男孩子一定是有着宽阔的怀抱可以停靠,有着温暖安全的眼睛,最重要的是他肯定要比自己年长。而他,还是个孩子呢。
果果很久不见连衡,在QQ上也是躲着,灰灰地看着连衡的头像拼命地闪:夏果果,露娜,夏果果,露娜,交稿子!果果竟然有了小小的失望,他居然是不在乎的。这样的想法让果果有点气恼,她报复似的把完成的稿子推给别的杂志,然后咬牙切齿地留言:本小姐没时间!!!!!!那么长的感叹号几乎要发泄出她所有的怪怪的情绪。等连衡挫败地回一句:果果,别闹了。连衡很久没有这样叫她的名字,夏果果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毕竟说喜欢的人是她,逃避的人也是她奇…'书'…网,为什么怪连衡呢?怪也就怪那一碗白粥几乎让她理智全失。
再见连衡是几个星期后了。果果从超市买酸奶回来,一眼就看见家门口坐着拖着腮,气地腮邦子鼓得老高的连衡。果果“扑哧”笑了,一下子就没了脾气。只听连衡说:吃不到你熬的粥,我都瘦了一圈了。果果忍不住在心底叹了口气,他和她除了吃饭,就不能说点别的了吗?这个想法让果果吓了一跳,她咬了唇看那个比自己小了两岁的男孩脸红成一片。
连衡家里多了一株一尺多高的水仙花,叶子妩媚慵懒。果果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连衡在给花换水,那水还浮着白雾,然后他加了盐进去。那是第一次看见连衡的脸上有一种近乎于虔诚的温柔,果果有一瞬间的痴迷。连衡说:露娜,如果你知道水仙花需要什么,那你就能养活它。
那么,水仙花需要什么呢?
连衡微微地笑:像这盆水仙花,它需要温暖的水和少许的盐,而且每三天换一次水,等它感到幸福了,自然会开花。而你这株水仙花,需要的只不过是一碗白粥而已。
果果撇了撇嘴不理会他眼神中的期盼,回了头,眼竟然微微地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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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果和连衡之间的话题明显地减少,多的只是眼神的追逐,他的追逐和她的躲闪。这样的关系已然暧昧,他叫她露娜,似乎变成一个不可抗拒的昵称。
连衡说:再过一个月,我的水仙花就要开了。这样的话若有所指,果果说哦,就没了下文,她想起自己的那株花苗,被丢弃两次后,它还有信心重新活过来吗?一个月后的事情还很遥远呢,就像一个月之前的他们还是和谐地生活在彼此的空间里,而一个月的今天我们却不知道何去何从了。果果叹气,连衡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水仙花真的开了。
果果的指腹小心地摩挲着扁扁的花盆,猛然感觉指间凹凸的触感出奇地熟悉。她低下头,看见砖红色的瓦片上歪歪斜斜地刻了三个字:夏果果。果果的泪珠子像破碎的星星一样噼里啪啦地往下落。记得那天从花店旁的垃圾堆里捡了那株花苗的当天晚上,她就拿小刻刀在花盆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意思是,这盆花的名字暂时也叫夏果果。她还没来得及给它取个漂亮的名字呢。连衡顿时手忙脚乱,他嘴里喃喃地叫着果果的名字,果果纤细的胳膊已经像水草一样圈上来。他错愕,她问:连衡,你是不是喜欢我?
连衡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微微的冰呢,终于,他笑:露娜,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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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衡依然喜欢给果果熬白粥喝,土豆丝也切得极细,而且他的厨艺在果果的懒惰和贪吃的双重攻击下越来越好。对于这样的发展,他开心,她也开心。果果终于明白了连衡的话,她需要的不是一碗白粥,而是煮粥的人将爱和关怀都一同熬到粥里,所以喝起来才格外的幸福和香甜。
水仙花盆上又多了三个字,连衡爱,合起来念是连衡爱夏果果。
看,水仙花开了,有爱的日子,花开不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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