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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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容-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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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知道。”

“她一定很爱他”圣琪说:“我,我还是爱自己多一点。”

是吗,可是她口口声声说因为无法抬起头做人……我叹气,这时还说什么我是人非,要不循法律起诉,要不噤声。

圣琪说:“那样大情大圣,我自愧不如。”

我们不停唏嘘。

这是医生进来,“余小姐,邓先生想见你。”

我摇头又摆手,“我以后都不想再见这个人。”

医生点点头,“警方问你可有话想说?”

“我的好朋友在这里,我只想出院。”

护士说:“你出院后得每天回来复诊。”

“没问题。”

“那你随时可以离去。”

心理医生放下名片,他姓阮。

圣琪忽然问:“另外一名女伤者呢?”

“她已转往精神科。”

圣琪又问:“她的家人——”

“奇怪,你们都没有家人。”

圣琪苦笑,“均没好好做人,亲友都离得远远。”

医生拍拍我腿部,“以后扬名立万,他们又会回心转意。”

圣琪头一个笑出来。

那年轻医生留意圣琪音容,似不愿离去,直至他的传呼机响起。

他说:“他着迷了。”

圣琪说:“我们出院吧,你暂时到我家住。”

“你家装修似妓院,我不去。”

“你当心我掌你嘴。”

结果圣琪搬到我家陪我。

开门进屋,圣琪说:“这就是血案现场,这间小公寓,不知历劫多少奇事,假如墙会说话,它的故事一定动听。”

地上却没有血迹,家俱全放在原处,一室消毒药水味。

我好生感激,“圣琪,你派人来收拾过了。”

“不成敬意。”

“不好意思,叫你看到一团糟。”

“鉴证科人员昨日才把现场归还,我找清洁公司,他们说,苍蝇已闻血而至,再不处理,更生蛆虫。”

我打冷颤。

“家亮,真不知我与你,谁比谁更勇敢。”

她接动电话录音,王旭声音传来:“家亮,好几天找不到你,人在何处?这样野,谁敢娶你?”

我没好气,“他自己走得影踪全无,还怪我。”

这时王旭声音又传来:“家亮,家亮。”

我取起电话,忍不住落泪,“你在哪里?”

“哎呀,恶人先告状。”

“你什么时候回来?”

“有点急事,延迟三日可批准?”

“不批,我等你回来注册结婚。”

“哈哈哈哈哈。”

“听到没有?”

“有一件事……邓志一忽然向我辞工,你们俩为装修闹意见?他不干了。”

我轻轻说:“我自己做得更好。”

“可是你没有时间。”

“我自有计划。”

“三天后我就退休,我俩亲自动手好了。”

我向他道别。

圣琪抚摸手臂,“好肉麻,家亮,我自叹不如。”

我说:“所以要结婚呀。”

“经过此劫,你一切顺利了?”

回到医院复诊,伤口结过缝合,像一只眼睛。

“余小姐,你需做物理治疗,如嫌伤口显突,可做矫形。”

医生叫我做几个姿势,我的左手不能屈至身后,也不能撑腰,功能只剩下一半左右。

“这需要一寸一寸练回。”

我缓缓穿回衣服,病去如抽丝,起码要一年半载。

“你的姐姐呢,”他忽然问:“她今日没陪你?”

我没有回答,抬起头看住他。

他说:“我叫阮轩,驻院外科医生,独身,从没结过或订过婚,亦无子女,身家清白,渴望有一个美丽女伴。”

我笑,“非要那样美貌吗?”

阮医生一本正经说:“差一分亦不可,况且,余小姐你此刻心情欠佳,我也不方便追求你。”

他有幽默感,这是很难得的优点。

我问:“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说我想约会她。”

“你是外科医生,你没有私人时间,不能随传随到。”

“她会明白,她性格成熟。”

我讶异,“你知道得不少呀。”

“你俩处变不惊,决非娇纵弱女。”

“我替你把名片交给她,对了,邓志一如何?”

“他已出院,听说回亚洲疗伤去了,他始终没见到你?”

我摇摇头,“那女子呢?”

“她仍在精神病院。”他欲言还休。

“这么久?她有否开口说话?”

“她只有一个动作,把手指屈成开枪那样,瞄准了护理人员,然后,嘴里轻轻说‘啪”!“

我身上鸡皮疙瘩都爬起来。

“院方终于寻到她亲人,他们来看过她。”

“有痊愈希望吗?”

阮医生说:“她的主诊医生很有信心。”

我吁出一口气,“为什么她会有如此激烈反应?”

“因人而异,说不定你的创伤一般深,只是不表现出来。”

他送我到门口,“记得——”

我点点头。

回家我把名片交给圣琪。

圣琪摇头,“我不考虑同这种刻板的人在一起。”

“世上百分之九十五人口都有份正经工作,朝起晚息。”

“是,三十岁结婚,四十岁生子,五十岁退休,看着子女自大学出来找工作,循环演出生活。

一代继一代,愚公移山,精卫填海。“

“枯燥啊。”

她说下去:“每日七时起床打点孩子书包及午餐,一边丈夫大声问:”我那套条子西装自洗衣店取回没有?下星期表弟结婚,你去准备礼物,不可失礼,老妈气喘,想吃燕窝,还有,妹妹英文只得八十二分,你救救她‘……“

“家亮,我们已到了旁徨路口,需要作出抉择,我决定自由自在下去。”

“六十岁时呢?”

“与你的子女调笑。”

“那怎么一样。”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对小医生说,我野性难驯,皮相虽佳,毫无灵魂。”

我说:“圣琪,我的家永远是你的家。”

“别说得那么伟大,眼前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我看着她,我要小心。

圣琪最会出难题。

她轻轻问:“你还记得那个老犹太?”

我点头,“他叫赫左,你与他尚有来往?”

“家亮,他年老体弱,已在弥留状态。”

“最近你见过他?”

圣琪点头,“他叫律师找我,我见过他,他向我道出最后愿望。”

“那又是什么事?”

“他说,在他十五六岁的时候,在上海大剧院带座,曾经观赏过梅花歌舞团表演。”

“嗯,”我说:“那好像是一个脱衣舞团。”

“不,我做过资料搜集,那不过是歌舞团。”

“赫左对表演印象深刻?”

“是,他希望再看一次。”

“多么奇怪的愿望。”

“他说,他爱上其中一对女演员,叫桂花香及桂花白。”

“好漂亮的名字。”

“她们只与他说了三句话,他便给看场赶走,指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至少六十多年,他念念不忘。”

“那也容易,你找艺员来演一场给他看好了。”

“他不想看职业艺人表演。”圣琪踌躇。

我这时才听出话中有因,“那又该怎么办?”

“他的意思是,由我们姐妹俩客串一场,大约五分钟,重酬。”

我张大嘴,意外得说不出话来。

这老头花样真多,亏他想得出来。

“家亮,拜托。”

“你知我不会跳舞,况且,我俩也不等钱用。”

圣琪叹口气,“那是你,我这生这世,无时不刻都不会嫌钱多。”

“可是跳艳舞——”

“不,他点的曲名叫小放牛。”

我听不懂,“那又是什么?”

“是一出小调,一个人扮牛童,一个扮小姑娘。”

“越来越稀罕,我更加不会,圣琪,你请另外找配角。”

圣琪拉下面孔,“早知道你没义气。”

“圣琪,你最喜欢强人所难。”

“那你会不会采茶扑蝶?”

我不置信,“一个犹太老人,临终前想看采茶扑蝶?”

“戏服道具音乐我全借来了,我们马上可以开始练舞。”

我取出冰冻啤酒喝一口。

“家亮,这是日行一善。”

我沉吟,“我的伤臂不灵活。”

“你跟着我做更可,没有大动作。”

“圣琪,我还是觉得这是出卖色相。”

圣琪瞪大双眼,斥责我:“你好不婆妈!”

我无奈,“好,我答应你。”

下午,她取来戏服与音乐,与我排练,我觉得趣味十足,不禁想在王旭生日该天也表演一场。

我拿着弹簧蝴蝶,一晃一晃,待圣琪演的村女来扑,我哈哈大笑,心中阴霾去掉大半。

跳出一身汗,我们坐着休息。

圣琪忽然在紧身衣上系上一条有叮当的纱裙,跳起肚皮舞。

我看得呆了,真没想到她那么好身段,姿态撩人,腰肢柔若无骨,可以想像到舞姬沙乐美的姿色。

我赞道:“施洗约翰就是这样丢了人头。”

她吁出一口气。

“什么时候学会的功夫?”

圣琪说:“阿利扬之后一个男朋友,他喜欢这舞。”

“你倒是乐意讨好他们。”

“那时年轻无知现在不一样了。”

“你还不是同意娱乐赫左老人家。”

他不同,一个人走到尽头,想起过去种种,十分悲怆,他说他结果什么也没得到,可怜。“

“可是,无论如何,在老男人面前跳舞,十分猥琐。”

圣琪笑了。

第二天我们又练了一个上午,我发觉该项运动对我手臂重新活动有很大帮助。

小医阮轩打电话来打听:“圣琪怎么说?”

“她对你没兴趣,这好比救了你性命。”

他深深叹息。

“我们在练舞,你可要看彩排?”

“什么舞,我马上来,等我十分钟。”

“来了便知道我对一个好医生的赏赐。”

圣琪问:“你叫谁来?”

“阮医生来帮我复诊。”

“家亮,我教你肚皮舞基本身段。”

音乐响起不久,门铃也响,阮轩来了。

圣琪笑说:“稀客,是阮医生是吧,可是替家亮诊治?你真周到。”

我连忙向阮医生使眼色。

阮轩叫我把手臂给他检查。

一边圣琪随着乐声旋转身体,颤动腰肢,摇摆臀部,阮轩看得发呆。

圣琪打横伸开双臂,上身向后扳,直至头发碰到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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