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她逃避他的注视,下意识害怕起他眸中那星星点点璀璨的亮光。
“那么告诉我你住在哪一个城市?”他俯身贴靠向她,柔声低询,十足倾听的姿态。
“不要,我什么都不要告诉你。”
星石迅即抽回手臂,仓促地转身拉开车厢门,躲了进去。
由于关门的声音太大,吵醒了睡梦中的美树,她睡眼惺松地看了星石一眼。
“星石,你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星石手忙脚乱地收拾起行李。“别睡了,快起来整理一下,我们要下车了。”
美树慢条斯理地起床,佣懒地打著呵欠。“终于要回台湾了,唉,时差还没调过来就得赶回去上班,想起来就好痛苦。”
“嗯。”星石虚应著,似乎隐约听见隔壁的车厢门被打开了又关上,她停下手中胡乱收拾的动作,不自主地发起呆来。
不管修养多好、风度多佳的绅士,遭到她这样无礼的拒绝,想必都会恼羞成怒的吧,这不就是她选择之下的结果吗?又何必在意,何必放在心上不安?
其实她心里真正不安的,是这个男人让他无法自控地表现出自己心底真实黑暗的那一面,她从来都没有这样缺乏自制过。
“我的采访稿还没写完,回去不知道赶不赶得及送排版……”
星石根本没有把美树的话转进耳里,她只听见自己心里的回声──“我叫苏星石,住在台湾台北,你呢?你呢?”
在爱情来临之前,她逃跑了。
索塞亚倚著车窗,慢慢喝了口热腾腾的义大利咖啡,在涌动的人群中,他看见了苏星石。
他注视著她,在灿烂的阳光下,清清楚楚看见她的发色是棕褐色的,而几近透明的白皙皮肤以及揉合了东西方的绝美轮廓,吸引住他的全部目光。
她背著一袋行李,一手拉扯著一名黑色长发的东方女子,目光不时东张西望,样子像逃难似的紧张和不安,他的嘴角不自禁地涌起一股笑意。
东方,亚洲,台湾。
索塞亚对这个陌生的小岛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第二章
台北,敦化南路商圈一幢办公大楼。
这一天,办公室从早上九点上班开始,一束束缤纷的鲜花就送了进来,把小小的办公室装饰得既华丽又浪漫。
原来是二月十四日,星石叹口气,真让人讨厌的日子。
一整天,只要花店每送进一束花,就会立刻在年轻漂亮的女生群里引起一阵细微的骚动,女孩子们脸上的表情瞬息变,收到花束的女孩子掩不住惊羞交加的神色,没收到花的则是迅速戴起羡慕的面具,偷偷把嫉妒藏在面具之下,顺便把外交辞令一一搬出来“好美的花呀!这花一定不便宜。”“这个追求者好浪漫喔!”“少说也要花一千元以上,好甜蜜啊──”在一个女性团体中,总会存在著种种幽微的情绪,原来只是一个单纯的节日,却添上了诡谲的气氛。
星石仍专注地敲打著键盘,双眼偶尔不经心地扫过办公室里满坑满谷的花海,除非她不呼吸,否则很难不嗅到弥漫著整个空间的浓烈花香。
从德国回到台北已经三个月了,星石和美树在忙碌的工作中度过无聊又平凡的日子,在星石的心中,那个在德国火车上相遇的谜样男人,早已经成为一个遥远而不切实际的记忆了。
一群女孩子挤在花海前艳羡地团观著,这个特殊的节日,让许多恋爱中的女孩子有了暗中较劲的机会,其中也不乏一些已婚妇女参赛。
星石从不曾加入过竞争者的行列,几乎不可能和“男朋友”三个字扯上边的她,情人节
这个节日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接近五点的下班时间,表示竞赛时间将要截止了。
美树从包装精美的椭圆形纸盒中拈起一朵巧克力做成的玫瑰花,优雅地剥下一片花瓣送进嘴里,一入口,巧克力花瓣便甜蜜地融化在她的口里。
“输了。”美树淡淡地说著,涂著亮眼蔻丹的手指继续剥下第二片花瓣。
“什么输了?”星石看了一眼标准美女美树,大惑不解。
“这也不懂吗?”美树把第二片巧克力花瓣塞进星石嘴里,甜蜜又无辜地说著:“我们公司今天最大的赢家是蓓儿,九十九朵香槟玫瑰外加一条单颗美钻项炼,而我只收到小骆的一束香水百合和一盒玫瑰花巧克力,输的人当然是我啦。啧啧,追求蓓儿的男人也真大方。”
“的确很识相,不过用单颗美钻来赢得佳人芳心实在很够白痴。”星石耸耸肩,不以为然。
美树忍不住噗哧一笑。“我倒希望有这种白痴男人来追我,单颗美钻一颗要十几万呢!”“这种试图贿赂爱情的男人有什么好,一看就知道缺乏自信。”星石喝了一口
白开水,想冲淡巧克力花瓣过分的甜腻。
“星石,拜托你好不好,用贿赂两个字太破坏情人节这种浪漫的感觉了,起码能想出这种方法的男人够浪漫呀!”“我看浪漫这两个字,怎么看就怎么像浪费。”星石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开一页情人节的广告版,广告的内容正是美树手中所拿著的玫瑰花巧克力,她推到美树面前,说:“你看,纯手工的玫瑰花巧克力,一盒三朵,售价二十七百元,平均一朵九百元,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一朵玫瑰花有九瓣,天哪,美树,我刚刚吃掉小骆一百元,太浪费了!”“噢,太浪漫了──”美树感动得把花瓣放入口中,用一百元的价值来衡量这片花瓣,滋味仿佛更甜了。
“请问你今天晚上想和小骆到哪里过浪漫的情人节呀?”星石非常清楚美树不可救药的虚荣心。
“来来饭店推出情人餐,小骆一个月前就订好了,听说一套情人餐八千元呢。”美树兴致勃勃地说完,一瞥见星石皱眉的表情,立即收口,嗫嚅地说。“我知道啦,你现在一定在想,为什么我和小骆不把八千元捐给公益团体,反而要把钱白白的浪费掉对不对?”个性、脾气截然不同,却如胶似漆的两个人,一向有话直说,美树知道星石有划拨捐款的习惯,想起自己将花费天价去吃一餐饭便有点心虚起来。
“每个人的价值观不同,我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却不能这样要求你。”星石笑了笑,忍不住又补上一句:“不过把八千元就这么吃掉是奢侈了一点,更何况小骆只是一名银行职员,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好啦,我叫小骆把订位取消,这总行了吧,苏大善人。”美树心中的天使战胜了她的虚荣心。
“好乖的美树。”星石笑盈盈地从抽屉中取出一张便条纸丢给她。“我昨天在电视上抄下一个捐款帐号,你叫小骆把钱汇进去,对街有家义大利餐厅刚好今天开幕,你们可以到那里吃顿烛光晚餐,我请客。”“哗,你想当我们的电灯泡吗?”美树下客气地瞪大眼睛。
“我单独坐一桌行了吧,真是重色轻友。”星石不悦地嘟了嘟嘴。
美树压低声音说:“在这种节日里单独吃饭,你……忍受得住?”“我本来就不是渴婚的女人,没什么不能忍受的。”昱仁心不在焉地将排版好的采访稿存档起来。
“你何止不渴婚,根本也不‘渴爱’。”美树摇摇头。
“哎呀,你骂我不‘可爱’。”她故意对美树扮出狰狞的表情。
一旦面对这类话题,星石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美树早已经习惯了。
“你呀──”美树撑著下巴审视她的侧脸,慢条斯理地劝驾著。“拒婚就算了,连谈恋爱也避之唯恐不及,我知道你是个独立自主的都会女子,想要拥有的是优质的生活情趣,但也不需要矫枉过正,把男人当成苍蝇一样挥赶吧?”“不是每个男人都愿意付出一切精力来陪我谈恋爱,万一对方要求结婚怎么办?我不能这么不负责任。”星石正色地说,坚守原则。
“唉……世界上的女人大概没有比你更不“渴爱”︵可爱︶的了,如果我是个男人,大概也不会选择和你谈恋爱,你知不知道你整个人就像一本圣经一样,看上去凛然不可侵犯,更别说和你谈恋爱了,就算只是单纯的追求你都像是一种罪恶。”美树毫不修饰地说,一边覤著星石的反应,想知道这番话是否激励得了她。
想不到星石果真不为所动,表情波澜不兴,若无其事地拈起一颗茶梅丢进嘴里,继续顾左右而言他。
“嗳,美树,”她口中含著茶梅,模糊不清地问著。“我昨天下午休假没参加开会,昨天你们订出下一期的杂志主题是什么?拜托,别又是“水果火锅”那种整死人的主题了。”
“主题很浪漫,“异国风情小吃”。”美树懒懒地应了两句,对星石是铁了心的放弃了。
“异国风情小吃?”星石覆颂了一遍,自言自语地。“嗯,听起来的确既丰富又浪漫。”“是啊!爱情也是既丰富又浪漫的。”美树又嘀咕了句。
星石眠嘴浅笑,不再接口。
她的思想从小就很叛逆,有非常强烈的个人主张,她讨厌欠缺自信、心灵空虚,甚至把全部的生命都围绕在男人身上的女人,她一点也不想当一个没有生命的纸娃娃,她要的是一个充实丰富的灵魂,既不愿被传统道德束缚,也不想为男人与小孩牺牲掉自己的欲念和想望,她绝不让自己成为一个生命中只有婚姻、丈夫、子女的透明女人。
她所爱的妈妈和安娜姨都已经离开了她,她现在唯一爱的人是自己。
这是一家品味高级,浪漫到了极致的义大利餐厅。
柔和的烛光、餐桌上的紫玫瑰和一对对甜蜜的情侣,加上店名叫“想爱”,让这家义大利餐厅简直浪漫得过了分,穿著白衬衫和牛仔裤的星石站在这间浪漫的餐厅里,觉得异常突兀,不觉间涌起了一股淡淡的落寞情绪。
“想爱”义大利餐厅里人满为患,小骆和美树幸运地抢到最后一个双人座,孤单的星石当然只有选择放弃一途了。
“星石,要不然就外带一份餐回去吃嘛。”美树热烈地提议,实在不忍心看星石饿著肚子形单影只地离去。
星石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心想如果真买不到东西吃,大不了回去下水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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