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他将悔过书和罚文随便地丢进抽屉,抓起外套,很自然地和罗沙走在一块。
外头天完全透黑,经过一家餐厅,艾维特随手拉了罗沙走进去。
“你要吃什么?”艾维特把菜单递给罗沙。
“随便吧!”罗沙随手指了几样,有点意兴阑珊。
“就这些?”
“嗯。”
他们餐桌上的话题并不多,两人也只是沈默地吃着。心情影响着食欲,罗沙点的东西剩了大半。
艾维特要来帐单,看了一下,放在罗沙面前说:
“我们一人付一半。”
“什么?”罗沙以为她听错了。
“我说我付一半,你付一半。事实上我还吃亏了,你叫的东西比我吃的贵了一倍。”
“艾维特,你也大没有绅士风度了吧!”因为太吃惊的缘故,罗沙脱口而出叫出艾维特的名字。“男人邀请女人吃饭,那有要女士自己付帐的道理!”
艾维特笑了笑。“你这个话有语病,罗沙。第一,我并没有邀请你吃饭;第二,我们并不是在约会;第三,你还算不上是个‘女人’。我们各付各的帐,是很公平的。”
“我不是女人,难道我是男的不成?”
“当然不是!你只是个‘小女孩’。废话少说,快把钱拿出来!”艾维特边说边笑。
猪八戒!他真的是她所见过,全天下最卑鄙、狡猾、小气、吝蔷、该死的男人!他是故意恶作剧的。他那个笑,说得明明白白。
她只好低头拿钱,掏遍全身上下却只有一张橘色新台币。她点的东西,却起码要一张蓝色新台币,外加服务费二成里的一成。
她拿起帐单左看右看,叹着气说:
“真是没道理,贵得这么离谱。”
“快点!你的钱呢?”艾维特催促着。
“喏!只有这一张。”罗沙把钱平贴在桌子上。“不够的,就先记在帐上了。你先付,过两天我就还你。”
“我先付?”艾维特板着脸,极不情愿的说:“你出门都不带钱吗?记住!你这样还欠我五百块!”他用手指夹走那张橘色的新台币,拿着帐单到柜台结帐。
大男人小家子气到这副模样,艾维特算是罗沙这辈子见到的第一人。
出了餐厅,艾维特竟还不放心地“叮咛”罗沙说:
“记得哦!你还欠我五百块,别忘了!”
“知道了啦!噜嗦!”罗沙嘟嘴皱眉,极是不耐烦。
“生气了?”
“怎么不生气!废话!”
“那就好!”
什么意思!罗沙疑惑地看着艾维特,艾维特对她笑了笑,温暖友善的笑。
“没事就赶快回去!”他拍拍她的肩膀。“别再在街上游晃;还有,不准再抽菸,懂了吗?”
“嗯。”罗沙点点头。
“懂了就赶快回去!”艾维特手劲用力推了罗沙往前走,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罗沙边走边回头,一下子分辨不清艾维特究竟是好是坏。不过,不管艾维特刚刚态度有多糟糕,生过一顿气后,她觉得她现在的心情轻松多了,不再那么难过──
咦?罗沙突然停了步子。
刚刚只顾着生气,她完全忘了速水真澄的冷淡所带给她的难过。这算不算是艾维特的功劳。
也许……也许吧!她真的要感谢艾维特。
想起速水真澄和祝艾波那一幕和乐的景象,到现在,她的心里还是有点痛。她即使不顾一切的自尊,也只能暗暗地,暗暗地,喜欢……
※※※
“车站附近新开了一家蛋糕店,附设有卡座。他们庆祝新开幕打折优待,还发了好多折价券──看!我拿了好多!放学后一起去好不好?”林子倩眼笑得眯眯,双手中一手各持五张折价券呈扇形展开,乐歪了。
没有人理她。胡书玮四眼盯著书本,心无旁鹜,镜片下的瞳孔显得很专注。马琪打个哈欠,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祝艾波也是爱听不听的。很不起劲。
“去嘛!好啦!一起去嘛!”林子倩仍不放弃地一直在煽动。小女人般地娇憨天真。
“子倩,就算是不要钱的,你也不必那么拼命!真是的!你啊!就是败在零嘴和蛋糕两件事上。”马琪不耐烦地说。她就是受不了林子倩那副小家碧玉,走路要人牵、吃口饭都要人喂的小女人姿态。
“马琪,你太夸张了。”祝艾波说:“子倩只不过是比较属于‘家庭型’的而已,小妻子的那种型。每次家事课只有她如鱼得水,你不也老是央求她帮忙!”
“哦?”马琪慢吞吞地回说:“那么,是谁说厨房是她的终结战场,是这世界上所有探险家所能探测到的、最可怕的一个地方?”
“这──”祝艾波有点气恼。罗沙这时恰巧走了进去。
“罗沙!”林子倩看见罗沙,高兴的迎上去。“罗沙,我跟你说,车站附近新开了一家蛋糕店,还附有卡座呢!我这里有好多折价券,我们待会放学了一起去好嘛!”
“我──”
“我不要去!我要去吃炸鸡、汉堡和薯条。”罗沙尚未开口,马琪便大声地表示抵死不从。
可是,这下子胡书玮反对了。她从书堆中把头抬起来。
“我反对!”她说:“速食店又吵又闹,尤其那些摧魂的捞什子噪音,简直没什么文化。我要去茶艺馆。”
“茶艺馆?”换祝艾波摇头了。“茶艺馆里的那种气氛温吞吞的,被光了浪漫的癌细胞,我宁愿到‘铜船’、‘铁船’,‘红人头’的,可以一边听歌,一边聊天,多惬意!”
然后四双眼睛全部看向罗沙。
罗沙笑容麻木地说:“下次吧!我今天胃有点不舒服。”
“你怎么了?昨天溜到那里去,我去部室没看到你!”马琪走近她。
“那儿也没去。”罗沙看了祝艾波一眼。“我只是到校区后面做了一点化学实验。”
“什么样的‘化学实验’?‘可逆’’是‘不可逆’反应?”马琪上下打量罗沙,狐狸一样的贼疑。
“算是‘不可逆反应’吧!你知道的,就是那种测试尼古丁对肺叶和肺活量会产生什么影响的实验。”
“哈!”马琪大叫一声,一副被她逮着了的神态。“你实在真不够意思,自己一个人偷偷在‘研究’!我问你,‘实验的材料’还剩下多少?”
“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都没了’的意思。懂吗?”
“怎么会?你怎么做掉的?”马琪的声音表示非常不相信。
罗沙平静的说:“被艾维特逮着了,‘实验’中断,‘材料’全部被没收,还罚写了悔过书。”
“真的!罗沙?你和艾维特还真有缘!昨天他还救了你!”祝艾波声音提得好高,引得许多人对罗沙侧目。
“波霸,你说什么?艾维特救了罗沙?那个践踏女人芳心的艾维特?”马琪很不相信。“真的吗?罗沙?”
“大概是吧!”罗沙含混的点头。
“你怎么都不──”马琪正想埋怨几句,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把头转向祝艾波。“对了,波霸,昨天我看到了,你和速水真澄的气氛很不寻常。老实招来,你是不是勾引上他了?”
这是罗沙最不想听的,她略微把背朝向祝艾波。林子倩和胡书玮则大感好奇。
“哎呀!讨厌!”祝艾波支着脸,脸红了娇笑说:“马琪你别乱说!我和他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我的视力可很正常,你少骗人了!”马琪说。
“你这样说我也没有办法了。不过,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呢!”祝艾波笑得脸更红,更美丽。
她这个表情无疑默认了一切。至于各人怎么认定她和速水真澄的“关系”,就看各人心里怎么去解释了。
“上课了!你们还不安静!”平地一声雷,把每个人吓得归位肃静。
杨贵妃抱着讲义课本走上讲台,拖曳的脚步显得身体有些笨重,腰部原该顺凹的地方因生产的关系而消失了弧线,成为直桶的线条。
“你们越来越散漫了!”她骂说:“再这样下去,别说是第一志愿,搞不好连大学的校门长得什么样,你们都不会有机会看到!高三了,还一点自觉都没有,你们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就这样,激动牵错了她一根神经,一节课,五十个人就听着她的数落和叫骂度过。
“天啊!疲惫的一天,脑细胞沈淀发霉的下午,耳膜受劫难的日子。”杨贵妃走后,马琪立刻尸体倒地,嘴巴亲着桌面,眼睛瞪着嘴巴。“杨贵妃生了孩子以后,身材走了样,脾气也变得乖戾多了。”
“听说她的婚姻不是很美满。”胡书玮丢下书本。“先生在外面养小老婆,她又无可奈何,只好藉着生孩子想挽回先生的心,结果,越搞越糟。”
“她才不是什么无可奈何,而是不甘心。”祝艾波不以为然。“女人就是这点悲哀,想藉孩子挽回丈夫的心。却又因为孩子使自己的身材变形,失去原存的一点吸引力。”
“如果我是杨贵妃,就早早离婚早早了结算了。变过心的纤悔都是不可相信的!相看两厌──何必呢!”马琪很洒脱地说。
“可是不甘心哪!要是我,我会跟杨贵妃一样,不放对方和别的女人结合,才不会让他那么好过!”祝艾波说得如切身之痛,神色有点狠,看了罗沙的方向一眼。
罗沙暗忖着,有点可怜杨贵妃。
天底下的动物,就只有人类会发誓,那是因为人类会说谎;也只有人类会纤悔,那也是因为人类会说谎。会说谎的心,挽留在身边也是惘然,她想不通杨贵妃为什么还要这样看不开,这样委屈求全!
因为爱吗?
又何必呢!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那多痛苦!
所有的动物中,只有人类的心,长了翅膀。既然那对幸福的翼不再飞向自己,何必将自己捣入痛苦的泥渊中?
又是因为爱吗?
像她对速水真澄那份只能存活在黑暗中的恋情般……
不!那是不一样的。
她对速水真澄虽然永远只能是暗恋情愫,可是她的心还是甜蜜美丽的。杨贵妃的爱,却是因为她的皮相衰老,她丈夫的心才会长了翅膀。
“罗沙!罗沙!你说呢?”马琪用力拍了罗沙一掌。
“什么?”罗沙愣了一愣。
“波霸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