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她痛得龇牙咧嘴,小屁屁可能跌出瘀青了。
室内群架依然进行得如火如荼,她探出半颗头查看情势。江峰有先见之明,主动弄坏门锁,四十多个人不得不挤在五十来坪的空间里打混仗。由于手脚伸展不便,为了避免伤到自己兄弟,大龙那帮人带来的开山刀和西瓜刀毫无用武之地,施展起来不免缚手缚脚,反而变成累赘。
厅内,江峰的人数虽然比较少,肉搏战术却比对方高明。所以尽管目前胜负未分,结果却可以预料得到。
“咦?瘟生呢?”她在人群中搜寻温道安的影子,接着发现他正和峰哥并肩作战。
江峰以一敌二虽然不至于落败,但一时之间却也缓不出手来帮助其他兄弟。
温道安加入他后,情势立刻逆转过来。
“揍他!捶他!踢他!”她遥遥替两位大哥大加油,给与精神上的支持。
“有个女人躲在那里!”不知何许人发现她的藏身之处。砚琳脑袋瓜子发麻,立时瞥见一个面目狰狞的大汉朝吧台方向冲过来。
“狼来了!”她缩回吧台后面,啃着手指发冷汗。“怎么办?怎么办?”
想想看,电影或电视里通常怎么演的?她四处张望,倏地瞟见地上躺着一只打火机,再随手乱摸,摸到一罐半满的酒瓶。
啊!想到了!她实在太佩服自己的急智,这一招周润发用过。只要擦亮打火机,再含口酒精喷出去,火上加酒就可以把对方烧出满头水泡。
“喂!出来!”蒲扇似的大手探进吧台里乱捞一通。
就是现在!她猛灌一口酒,用力点燃打火机,缓缓从吧台后头站起来。
这个虎豹小霸王显然也看过周润发的电影,他瞧见砚琳这等阵仗,尽管脑筋不太聪明,也能明白自己的处境大大凶险。他勉强挤出“有话好说”的惨笑,缓缓退开来,一步、两步、三步……
难得轮到她一逞英雌,砚琳哪肯放过这个机会?撑得鼓鼓的脸颊上努力秀出一抹微笑。尽管有点变形,笑容中的得意之情却掩盖不住──打火机慢慢举到嘴唇前方……
喷射!
“啊!”猛汉吓得三魂去掉七魄,抱住脑袋惨叫。满以为今晚会带着二度灼伤回家见老婆,结果──手臂湿湿的、凉凉的、不太痛……
砚琳的下巴垂到胸前,目瞪口呆盯住手中打火机。熄掉了?
“我的妈呀!周润发乱演。”她扔开被酒打败的打火机,赶紧缩回吧台后面,谁知道对方的动作更快,一掌捞住她的秀发往外拖。
“啊──”她大声惨呼,闭上眼睛等待他迎面而来的痛击。
“啊──”猛汉大声惨呼。
咦?她睁开一只眼睛,发现昏倒在地上的人居然是他,而不是自己。
温道安多补他两脚。
“你没事吧?”
“没事。”噢!她越来越崇拜他了!他居然及时赶到解救了她。
凝视他身后,屋内的战术俨然平息下来了,两方各有伤兵,但峰哥的人数占赢面。
没有受伤的弟兄们包围大龙的伤兵残将,局面稍微控制住了。
“这么快!”她颇为失望。自己好像还来不及表现一下。
瘟生的情况大致良好,颊上有道小刮痕,衬衫领口被人扯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损伤,只是一脸想揍人的表情仍然挂在眉宇之间。奇怪!他刚才痛扁了那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瘾!
江峰嘱咐手下把闹场的不速之客关至后堂的杂物间,跛着脚向他们迈过来。
“峰哥,你的腿受伤了?”她急忙奔过去搀扶他。
“不是。”江峰苦笑。“刚才踢倒太多人,踢得脚酸。”
“那就好。”她放下心来,却迎上温道安射出寒光的虎目。
“你怎么不过来问问我有没有受伤?”他有些吃味。
“能像你这样气呼呼的人,健康状态肯定没问题。”她提出合理的假设。
“对了,瘟生,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峰哥的餐厅?”
连她自己事先都不晓得自己会过来。
“我和客户从圆山饭店下来,恰巧看见你四处游荡。”他挑高斜飞的剑眉,开骂了。“你长不长脑袋?你知不知道今晚有多危险?”
他开口一骂,倒也提醒了江峰,于是加入战局。
“没错,小何明明叫你离开,你为什么不听话?”
“好歹也是个成年人了,做事莽撞得像个小孩……”
砚琳听他们两人你一口我一语叽哩咕噜骂个不停!心中明白,如果不设法阻止他们,两人只怕会唠叨上一整晚。
该如何做呢?
她再度想到效法电影。英雄片中,柔弱无助的女主角面对一场凶恶的狠斗,通常会有何种反应?
哈,有了!
“吓死人了,我好怕唷!”她呓出一声软绵绵的呻吟,虚弱地按住太阳穴,然后咕咚往后栽倒。
周润发那招不见功效,总不会连这招“柔弱女子”的策略也行不通吧?
第九章
“好痛!”
砚琳拿棉花棒沾了点酒精,轻轻消毒温道安肿胀的指关节。
他们已经从浩劫过后的餐厅移师回他家。第一次踏进他的单身汉公寓,她还来不及仔细参观,就先被他满手的瘀痕吓了一跳,当下逼着他翻出医疗箱,在客厅里扮演起南丁格尔的角色。
其实温道安压根儿不把手上的小伤放在心上,反倒是她一面敷药一面抚着头叫痛。
“你们好狠心,看见我晕倒也不出手扶住。”她后脑勺的包八成会疼上三、四天。
“不让你吃点苦,你学不会好歹。”他依然对她莽撞的举动余怒未息。
“别再骂了,我假装晕倒就是为了躲避你们的炮轰,拜托别再来一次,我可没叫‘安可’。”出于报仇心态,她手上的力道故意加重几分。
“喂!下手轻一点。”酒精的刺痛感令他皱缩了眉头。“你真是……”
“不知好歹、不知死活、不知轻重缓急。”她替他接下去。
“你总是……”
“冲动行事,做事莽莽撞撞的,也不懂得收敛一点。”她再度替他完成训词。
“亏你……”
“长到二十四岁,生就一副聪明脑袋,偏生毛躁得像个小女孩。不是我爱说,瘟生,你和我姊姊也该换换新词了。”从她十八岁开始,他们的训词就没改变过,仅会把年龄部分逐年加上去,害她有时候实在很想替他们捉刀写演讲稿。
“既然知道我们通常会骂你哪些话,为何你还不肯改一改?”对她,他总有管教不动的无力感。
“如此一来才有人增加你们的生活情趣,以免你们死于无聊呀!”反正她永远找得到台词说。
上药完毕!她收拾好医疗箱,从口袋里掏出一片飞垒口香糖抛进嘴里嚼了起来。
脑袋真的好痛!没想到他们当真会这么狠心,眼睁睁看着她摔在地上。
方才瘟生抱着“昏迷”的她离开时,峰哥甚至犹有过之地凑到她耳边嘀咕:
“晕倒的角度没有算对,如果再往左侧方倾斜二十度,跌在碎玻璃上,效果会更加惊人。”听听看,多么狠心的臭男人!亏她险些为了他被坏人痛扁,他居然恩将仇报!若非他的下一句:“叫欧阳来找我,他委托的案子有眉目了。别让温道安晓得。”她可能会跳起来翻脸。
有眉目了,好消息!不过,似乎大家都希望把瘟生隔绝在情报网之外。可见这位大爷做人满失败的。
“对了,”她接过他递上来的热茶。眼神中满溢着崇拜。“阁下打架技术之高明,超乎小女子的想像,请问您学自何方高人?”
“我每天晚上打女人练出来的,你想不想见识一下?”他打从见到她开始一直光火到现在。这辈子还没气得如此久过,今天终于为她破了记录。
“我不相信你敢打我。”她吹出一个大泡泡。平常在他面前吊儿郎当惯了,实在无法勉强自己怕他。
“不信?”他渐渐敛去脸上熊熊焚烧的怒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思熟虑的眼神。
她开始感到惴惴不安了。他这副准备算计某个人的邪恶表情挺眼熟的,依稀……就和那天他强吻她的表情一样。
他想干什么?
“无论你在想什么,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别想轻举妄动。”她返到沙发后面,小心翼翼地观察敌情。
他突然露齿一笑,整齐的白牙齿看起来与鲨鱼像得不能再像。
“你何时看过我轻举妄动来着?”他悠哉游哉地端起茶杯。
那倒是没错,瘟生做每件事之前都经过详细周延的计划,恐怕连“轻举妄动”
四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正因如此,她才感到忌惮。谁晓得他的心眼里盘算着哪些鬼念头,还是溜之大吉为妙。
“啊!已经十点了,好晚哦!我得赶快回家,免得姊姊又问东问西。再见!”
她盯住沙发上悠然品茗的男子,谨慎地,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地,朝门口移动。
距离大门只剩两公尺……他会不会扑上来……一公尺……他不致这么欲火难耐吧…
…半公尺,就快到了……顺利抵达!
还好嘛!她还以为他会突然变成狼人咧!
“BYE!BYE!”她迫不及待地闪出门外,反手掩上雕花铜门。
凉沁心脾的夜风吹拂着红热的脸颊。嗯,感觉上颇像打赢了一仗。不过,他为什么没有留住她呢?乱没面子的,仿佛自个儿自作多情似的。
她咕咕哝哝的,挨着路灯底座坐下来,等候空计程车。早知刚才就不该把她姊夫的车留在圆山前面,搭瘟生的车回来,害她现在缺乏交通工具可用。
在夏末初秋的凉夜中苦候了三十分钟后,她终于极端不情愿地承认自己实在很笨。
放眼望去,这一带全是高级的住宅社区。哪个计程车司机会神经病发作跑来私人住宅区里兜生意?她可能等到天亮,眼睛望穿了也没用。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她决定找个公用电话叫无线电计程车。结果前后左右绕了一圈,所有电话全是插卡式的。
电信局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居然连最基本的“便民”都做不到。
好吧!唯今之计只有掉头回瘟生家里借电话。如果他肯借车那当然更好。
她重新踏上适才落荒而逃的庭院,步步为营地扭开铜门把手。才刚踩上长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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