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上破了的大洞,恐怕是永远都补不好了。
坐在甜甜絮叨的朱德玉面前,若隽心不在焉的手指轻敲著桌面。
这两天他们就要前往温哥华,等朱德玉的护照下来,便可以前往温哥华和老爷子相认。
这几天传回了一个好消息,他的生死挚交也是敌手之一的方至默找到了朱德玉,也带到温哥华,但是事後证明那个朱德玉是个冒牌货,她的真名叫甄小辛……但说也奇怪,至默最後宣布退出朱氏集团接班人的竞争行列,将这大好机会拱手让给他和薛如翼。
若隽和如翼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大为震撼,但是这也证明了即将面临的是两雄对决的阵仗,所以他更不能输。
强捺下胸口灼热燃烧的痛楚,每个无眠的夜晚,灵魂被撕扯绞拧得痛彻心扉,他每晚都心悸著,徘徊在落地窗前,无言地注视著满城灯火,却发现自己是如此的孤独。
多年前那个孤寂深郁落寞恐慌的男孩回来了。
他在他的内心深处低低痛哭著,质问著为什麽要让唯一的温暖与爱溜走了?
爱?
他忧伤地微笑。没错,他真真切切地爱上了她,爱上了那个浑身充满生命力的女孩,那个动作有点粗鲁,打扮不修边幅,眉宇间却洋溢著英气飒飒,他心底最渴望拥有的女孩。
但是他却亲手毁掉了她对他的爱和信任,用那麽残忍、血淋淋的方式……
他缓缓握紧拳头,恨不得能狠狠地痛揍自己一顿。
“狄大哥?狄大哥?”朱德玉频频叫唤,疑惑地看著他,“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他猛然回过神,“什麽?”
“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你都没有专心听对不对?”朱德玉有些受伤地看著他,“狄大哥,如果你那麽讨厌我,你大可以直接告诉我。我早就知道我不可能那麽幸运,不但找到了我的亲人,还找到像你这麽棒的白马王子……这一切都是假的,对不对?”
朱德玉伤心自怜的模样为什麽一点都激不起他的疼惜和不舍?为什麽当他凝视著她,心底想的还是只有那张倔强坚强却悲伤的小脸?
他再度闭上双眼,感觉到那深入骨髓的心痛窜过全身。
“不,这一切不是假的。”他勉强自己开口,“抱歉,我刚刚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所以失神了。待会我让秘书陪你去添购一些新衣服,後天漂漂亮亮开开心心地去见老爷子。”
“你不陪我去吗?”她娇憨地问道。
“我还有事。”他特地强调,“是公事,等我处理好了再去找你们。”
“好吧。”她甜甜一笑,“那你要赶快哦!”
“我会的。”
待秘书将朱德玉带离他视线後,若隽长长吁了口气,像是终於得以放轻松一般。
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来得如此强烈突兀,他不禁怔了怔。
朱德玉长得清丽,个性娇柔,又是朱氏集团的孙千金,集合以上种种的优势,他应该感觉到能够拥有她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才对。
可是为什麽他的心还是空空的,冷冷的,完全没有一丝火花和涟漪波动?
而且悲伤的感觉不断蔓延灼烧,越来越扩大……他有预感,自己永远好不了了。
除了昭绒,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够填补他心中巨大的空洞和孤独。
“多麽悲哀,我并没有选择生命中的真爱,而是为了取得更大、更多的权势,选择了一个我这一生永远也不会爱上的女人。”他眼底的讽刺和悲怆之色更深,突然像受伤而濒临疯狂的野兽般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人生最可笑的事莫过於此。
但是他已经踏上这条不归路,不能回头了……
失去朱氏集团接班人的资格,就等於失掉他前面大半人生所追求的,唯一重要的一切。
“甘家工程”在最短的时间内,以最精良的工程品质完成了黄金饭店型小别墅区。
在业主派来的代表巡视过表示满意後,终於工程圆满结束。
在阳光的照耀下,所有人都笑咪咪地看著自己引以为傲的美丽建筑,满心都是喜悦。
“耶!开香槟,开香槟!”工人们大声欢呼,他们都是昭绒的叔叔、伯伯、堂哥、表弟。
“好,开香槟!”甘宝惜的气势就像女皇再临,威风地一挥手,“走吧,我们杀到KTV去开香槟,好好庆祝啦!”
“好耶!今天一定要喝到爽啦!”
“哈哈哈……对!”甘家辈分最高的大伯搂住侄女的肩膀,笑容里带著满满的鼓励。“昭绒,你也一起去,你是最大功臣,大伯要好好敬你几杯,今天要尽情把自己灌醉,醉醒了之後,一切从头开始,你还是我们最疼爱也最骄傲的宝贝!”
“大伯,谢谢你。”瘦了许多,脸庞清减气色却显得不错的昭绒微微一笑,感激地拍了拍大伯的肩膀。“我会的……好!那我今天要跟你男女对唱喔,可不许再假装喉咙有痰,唱不出声。”
“啊,唱歌啊?可是大伯对喝酒比较内行说。”甘家大伯尴尬地抓了抓头,“上次我唱到阿成他们都口吐白沫,千交代万拜托我不要再唱下去了,我怕这次我再拿麦克风,他们会打我。”
“不行,我一定要跟你男女合唱,唱“无言的结局”怎麽样?”她满脸兴致勃勃。
“哎哟,昭绒,你是哪个年代的啊?那个未免太久了吧?”一头黑白参半的头发理成帅气平头的甘家大伯不以为然的摇头,“现在人家流行唱那个“屋顶”,不然就是“广岛之恋”ㄋㄟ。”
昭绒听得目瞪口呆,敬佩到差点掉了下巴。
大伯这麽时髦啊。
不过昭绒也忍不住想笑,内心止不住阵阵温暖的安慰感——幸好还有她亲爱的家人们支持她,陪伴她,还会在这时候逗她笑。
笑著笑著,她又不禁怔仲起来,回头望著这片崭新美丽的别墅群,还有那梦中的夏屋。
要正式告别了,就像十几年前,和这片草地上的男孩告别一般,时光总是毫不留情地推拉著人向前走,无论你愿意不愿意。
只是她的人生再也不完整了,遗失了一大片,怎麽拼也拼凑不回去。
昭绒盘腿坐在小碎花棉垫上,若有所思地研究著面前的企画书,这是“甘家工程”打算在两星期後投入新庄一处新公寓营造的案子。
也许新的工程开始,她就可以忙得忘记这一切,忘记那张每每跃上心头的笑脸……
“我要把他忘掉。”她喃喃低语,用力地咬住下唇。
一定要忘掉,重新开始但是在这之前,她必须勉强自己吃比稀饭更扎实的食物,再靠热可可和白稀饭下去,她早晚有一天会营养失衡体力透支地倒在地上。
但是她真的一点胃口也没有……昭绒习惯性地将自己紧紧环抱住。
自从那一天过後,她变得好容易感觉到冷,就算站在大太阳底下,三十六度的高温,她还是觉得冷,手脚冰凉,脸色苍白,并且一定要随时带著一件长袖外套。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更讨厌动不动就相心掉泪;就算在拥挤热闹的人群中,依旧孤独得像一个被全世界遗弃了的孩子,惊惶茫然地站在街头,不知该往何处去。
她痴痴地望著阳光明媚的窗外,眼泪缓缓滑落颊边。
几时,她生命中的阳光才会重新照耀进来?
在起程前往温哥华的前一夜,若隽失魂落魄地凝视著落地窗外满城星海,心底的凄惶和寂寥分外深浓。
天一亮,他就要带著朱德玉到机场搭机,前往温哥华。
他的人生在明天天亮後,即将大跃进到一个普通人无法触及抵达的巅峰,只要朱德玉和老爷子相认,并且嫁给他,那麽他多年来的梦想就能实现。
但是为什麽现在他内心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
他一手捂著心口,神情冷淡而疏离。一想到要娶朱德玉,他的心脏没有跳得特别快,肾上腺素和脉搏平静得像任何一个正常呼吸的日子,没有兴奋、惊喜、忐忑,甚至是期盼和渴望。
“只要拥有朱氏集团,其他的都是微不足道,也是可以牺牲的。”他喃喃低语。“当年那个孤独贫穷的少年已经消失了,现在的狄若隽是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再也没有人敢瞧不起我,所有的人都要仰我鼻息看我眼色生活。”
只是拥有了全世界,却失去了生命中唯一的挚爱与快乐,这笔生意划算吗?值得吗?
“现在不能再节外生枝了。”他握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却透著无比的悲伤与凄凉。
昭绒……可恶!我好想你!
可是她永远不会想再见到他了,因为他伤得她那麽深、那麽重,就算直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她也不会原谅他吧?
明知道这样做才是最正确,但是为什麽他还是胸口灼痛得像坠入无间地狱里呢?
天一亮,轿车缓缓驶出ROSE饭店大门,往机场方向奔驰而去。
朱德玉穿得像小公主一样,粉红色的香奈儿洋装,满头的青丝轻垂肩头,小巧的脸庞笑意盈然。
若隽毫不怀疑朱德玉会是一个最乖巧最美丽也最带得出场的好妻子。
但是想到将来要与她过一生,他的胸口就阵阵紧缩发冷。
他迫切地想念那个会与他唇枪舌战,总是精神奕奕朝气蓬勃的女孩,胡乱穿著T恤、牛仔裤,绑马尾,素颜未施脂粉,一个最不像建筑师的建筑师。
她双手按著腰,眉飞色舞地破口骂人,凤眼里像有两簇小小火焰跳跃——
为什麽你对人性这麽有信心?
因为就算对这个世界失望,我们也不能对自己失去信心,只要相信,就一定能做得到……人性还是有最美好的地方……
她说过的话彷佛还在他耳边回荡,深深敲著他的心。
我在哭吗?
我真的在哭,可是我为什麽要哭呢?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吗?哈!真像八点档里的烂台词。
他的胸口剧烈地绞痛了起来,痛得他几乎无法喘息。
不,他不能眼睁睁看著她从此泪成江河,眼睁睁看著他最心爱的女人的心碎成千千万万片,再也无法重拾原来的人生,在每次呼吸间,都感觉到伤痛的碎片不断戳刺著灵魂:!
最重要的是,失去了她,他这一生还有什麽意义?
十几岁之前,他是个贫穷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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