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莲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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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莲之死- 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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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可以设身处地想一想,马苛他还只是个娃娃,而且平时正好喜欢玩枪,在激愤中,他没有分辨能力,不知道事态后果的严重性!于是,被一股黑色的幽灵一般的邪恶力量迷住心窍的马苛,一路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家里,拿了一枝半自动步枪,重又来到了学校!
“那时的时间已到了十一点左右,离他后来开枪打死人,也就是说离案发的时间还有十分钟。他在这十分钟里,又曾碰到了几个人——我在这里,只是想说,我们学校的这次惨案,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机会避免,而是有着一次又一次机会可以避免的——马苛当时扛了那么一条七斤多的半自动步枪,肩上背着一个装了整整一百五十发子弹的军用挎包,当他爬到二中石台阶的中段时,那里有一条小路通向文教局。就在那个丁字形的道路交叉点上,他与刚刚从学校门口的石阶上下来的马副校长、宋书记、申主任相遇了。各位学校的领导同志,有这回事吧?”
沙岩讲到这里,有意停了一会儿,对着正莫明其妙的马副校长盯了约半分钟之久。那目光像一把犀利的刀子,直逼马副校长等人的灵魂深处!
大家的眼光都对准了马副校长。
马副校长用一条脏兮兮的灰手绢拭了拭额顶上的冷汗,嗫嚅着道:
“是有……是……吭——吭——,是这么回事,当时我们几个人是要到文教局里去吭——吭——,汇报一些学校的情况,顺便去拿回那些全体教师调工资的文件的。吭——吭——,大家知道,教育系统调工资,局里规定年底前必须把这项工作吭——吭——搞完的。我们只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了,事情又这么多吭——吭——,时间不等人……”

第十五章(5)

沙岩问道:“当时你们有谁与马苛讲过话吗?”
马副校长道:“没有……我不记得了吭——吭——,反正我好象没有理睬他!吭——吭——,我根本就没注意他……”
整个会议室安静极了,四周死一般地空寂。人人都在想象着当初那个场面。沙岩道:
“看来各位公务太忙,把这些小事全都给忘了!那就让我来替你们回忆吧。
“马苛当时一见你们,尽量将自己的身子往右边靠,朝着石阶的边边上走,而且走得极快!马副校长当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喊了马苛笑着问道:‘马苛,打麻雀呀?’马苛回答:‘嗯!’申主任叮嘱道‘马苛,小心点,别伤了人!’宋书记笑笑说:‘你就放心吧,我的大主任!人家苛苛枪法最准的,是我们县上青少年中有名的神枪手呢!’你们三位当时都笑了,笑得那样的灿烂!可你们时隔不久就听到了枪响和吵闹哭喊声,你们那时还在笑吗?你们还笑得出来吗……”
申主任一见扯上了他,分辩道:“在我们东江,这样一个边疆大山区,扛一条把枪有什么奇怪的?谁会想到他会拿了枪去杀人?再说啦,即使早知道火会烧屋,谁还能将屋抬去水库里泡着哇……真是的……又不是我们指使他去杀人,该发生的谁躲得了?”
宋云芳道:“枪声一响,我们立即就跑回学校来了。我还跑丢了一只高跟鞋哩,是瘸着回来的!”
马副校长见这种说法对他们大大地不利,反守为攻了:
“沙岩,吭——吭——,你说话要负责任,你这样说,倒好像吭——吭——好像是我们做领导的导致了这场惨案的发生一样的了?谁又不是诸葛亮吭——吭——,能有先见之明呀!吭——吭——就是你自己当时在场……”
沙岩打断了马副校长的话头,以调侃的语气道:
“你们这是三个臭皮匠,合成一个诸葛亮;还是三个诸葛亮变成了一个臭皮匠了呢?”
有人忍不住“扑嗤”一声笑出声来。
马副校长有些恼怒,但他尽力忍着,只板紧了一张脸,心里恨得风卷云涌,表面上却装得极是平静。那是几十年的修养!按照流行的时尚用语,叫受党的几十年教育,那是党性原则!
宋云芳没有他那修养,开始撒起泼来。她打着哭腔喊道:
“你姓沙的真有本事呀!嗯——有本事你为什么偏偏在出事的时候自己住进了医院呢?自从出事开始,我们几个领导哪一个也没有睡过一晚的安稳觉。马校长成天吃不好睡不好,每顿只喝牛奶。我也瘦了三公斤了!那一天,我连全家都动员去追捕马苛,我让我的丈夫和娃娃全都跟在了解放军后面……我们一整天都吃不成饭……你去哪儿了?学校的事,都是你们这些大学生给搅的,是你们将学校搞得乌烟瘴气……”
“哟哟哟……怎么说话的?对事不对人,更不要打击一大片嘛!”申主任眼见好几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连忙出来打着圆场。
“我只想说,那个班不是我当的班主任,我只是代理几天的,真正的班主任是梅兰。班里烂得不可收拾了,就将我推了上去。我是代人受过啊!我哪一年不是先进,你们去全地区教育系统问一问,我十几年来都从不知道有过星期天,我的妈妈病了好几天都没有抽时间去看过她……呜呜呜……”
说着说着,她开始哭了,一副极大委屈的样子。这一次哭得很伤心,像是真的!
“各位公民,同志们,我的话完了。谢谢各位!”沙岩不管那哭哭啼啼那一套,他回到原先的座位上,又补充一句:
“最后,我只想再说一句话,那就是:请救救孩子!”
依旧庄重的坐下。
这次交锋,对以后马苛案件的定性,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正直的人们这才发现,沙岩作为一个刚刚从学校毕业出来参加工作的青年教师,显露出来的那种少有的锐气和锋芒,岂止是一般爱耍贫嘴之人的那种夸夸其谈可比的,那是一腔刚正不阿的凛然正气!他通过事先细致周密的调查研究,关键时刻能在广庭大众之中铿锵铮言,侃侃而谈,力陈事实的本来面貌。
他具备了一个做律师的全部才质。有人这样评价他道。
※※※
初冬天气,已经很冷了!山崖上北风凛冽。坐在教室里,都可以听到四周的林涛呼啸声,一阵阵地传了来!在那林涛深处,那鹿鸣峰绝顶,会是怎样一种样子?
当北风一阵阵刮过来时,天就要变了,严冬在等着的!
这是往年的规矩。到那时,冻雨,冰滓,雪粒……直至一大团一大团的棉花一般的雪花飘下来,整个的天地就全都要换成了另外一种颜色了!
那世界,虽然清冷,却全都洁白干净极了,没有了丝毫的丑恶,梅兰喜欢!
山野在走,大地在走!跳动了亿万年的山之脉搏,永不会停歇!
东江总在不停地奔腾,汇成东江的那千百条涓涓溪流,也总是在日夜不停地流淌着!它们在汇入东江之前,要经过多少深涧峡谷,在那些落差极大的山崖上,水流忽然间就跌入了万丈深渊……
马木提江死了,张小强死了,阿琼死了;还有阿冲,阿冲也死了!世界还是那样,没有改变什么!生命多么脆弱,就那么一下,一梭子弹射出去,几条活灵活泛的生命,说没就没了!
死者长已矣,关键是在生者。要让在生者懂得生命的价值,懂得处理人生道路上的许许多多的意想不到的矛盾,懂得避开许许多多的险滩暗礁,万丈深渊——阿冲此刻,应快到叶尔羌河了吧?它的前方是浩瀚沙海、是塔里木河、是罗布泊……
阿冲死了,死得真凄惨!
它是玉华的忠实伙伴啊!玉华如今怎样了?
学校听证会后的第五天,晚餐后,梅兰和沙岩去玉华家。
宋云芳将高一(3)班出事的原因,尽量往一些捕风捉影的事件上扯,其中最可恶而又可怕的说法,是说马苛杀人,就是因为梅兰与晋玉华的师生恋引起的!因为有他们俩的关系在先,害怕别人告发,极力反对宋书记让同学们记录别人的言行。两种对立在学生中激化了矛盾,从而引发惨案的。为此,有人别有用心地专门找了玉华谈,直谈得玉华心惊肉跳!她担心着,不只是为自己,是为了梅兰,她害怕真如那些人说的那样,因为自己影响了梅兰的前途。雷平老师的事,就是前车之鉴!这是那些人找她谈话时一再强调的内容。玉华吓得一个人悄悄地卷了书包回家了。
这世界怎么如此可怕!
空气沉闷,阴冷得让人窒息,从遥远的北极圈卷来的寒流,已经笼罩了整个的昆仑山区!东江两岸蜿蜒而来的山势,全都披上了一层青灰色的雾纱。峰静林寂,水寒石青,远远近近,山影朦胧,树影朦胧。
玉华走时,甚至没有和梅兰打一个照面。据梅兰的直觉,玉华这一次可能真的再也不会再回来了。她早就不想读了!
窗台上的那瓶雪莲,早已开始枯萎!
自从玉华离开学校,梅兰就将它端去了窗台上放着。他是想让雪莲的清香在那儿向着远方的玉华召唤着!
雪莲花是山的精灵,玉华也是山的精灵,她和它有一种共同的精神,是相通的。她们一定会产生一种心灵感应!

第十五章(6)

梅兰本想自己一个人去的。他的事他自己解决!
他和玉华,准确说,其实他们所有的情感,都只还是埋藏在心灵深处的一点默契,那本是一种人类神圣而又庄严的精神财富,但它来得不是时候。因而,他们二人一直以来都清醒得很,每时每地,严格注意着自己的一切言行,他们必须慎之又慎。就是这样累累地活着,尽管他们那样如履薄冰,还是有人千方百计找他们的茬;还是被人家揪住不放。做人真难啊!人和人之间的那种一颦一笑,随时都有可能被那些没事找事的人捕捉到,从而添油加醋地任意夸张和延伸的。
当然,他梅兰问心无愧,因而,事情来了,他并不怕什么!正是玉华那句话:该发生什么,让它发生好了!
“我必须和你一块儿去,我也要去看看玉华!”沙岩坚持着。“她是那样一个让人可亲可敬的姑娘!马苛若不是她,恐怕早被那些追捕的人们打死了!因为他手里有枪,不会轻易就范。而对于持枪拒捕的人,连一个普通公安武警一个民兵都有权力当场将他击毙!是她用自己的胆略和关爱从死亡边沿救回了马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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