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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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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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规矩萧语是不能和夏无忧坐在一起的,因此打了一声招呼後,衣德就引他到自己的轿子前,他却想起一事,连忙笑道:“等一下,我再去和皇上说一句话。”说完又来到夏无忧面前,满面春风的对他说道:“皇上,等到了扬州,你借我点钱好不好?”

夏无忧看著他站在底下,眼盼盼的往上望著,心里忽然一阵痒痒,伸出手去就要携他上车,吓得萧语连忙後退一步,又摇头又摆手道:“不……不用了,我有自己的轿子,皇上只记得到扬州後借我点银子就行了。”说完不等夏无忧再说,一溜烟的去了。剩下夏无忧在车上咬牙切齿的恨恨自语道:“混帐东西,溜的倒快,这是有求於人的态度吗?”

人都齐了,队伍便缓缓开拔,须臾间出了皇城,萧语二十年来是第一次出宫,心中感慨不已,只觉的入目所见都有无比的新鲜,一双眼睛根本不够用,只把一个脖子左右乱扭,嘴里一边和延喜洛琴兴奋的低语。

夏无忧坐在自己的龙撵上,以手支著下巴,百无聊赖的看著外面的民舍秋色,因为出巡的关系,街上已经清场,没有一个行人,显得有些冷清,与他们这一大队人的热闹形成了鲜明对比。他叹了口气,回头望了望随行的侍卫宫女太监们,只见他们脸上全是兴奋的表情,一个个都难掩欣悦的窃窃私语。他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惆怅,暗道:都说皇帝是这世间最风光的,有谁知道他们也是最孤单的人呢?难道朕每日里高高在上,已经高到没人可以和朕并肩了吗?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双清澈的眸子,那眸子里的目光明明没有丝毫的畏惧与拘谨,却偏偏要做出一副畏缩的样子,目的只是盼著能让自己对他尽快的失去兴趣。

想到了萧语,夏无忧的嘴角边不由泛出一个笑容,他忽然明白,也许自己就是喜欢萧语这种从心中不把他当作皇帝看的表现吧。又想起他那天对延喜说得话:“我只是因为皇上说的那句话,他说他是最不喜欢别人比他还要快乐的。延喜,这不仅说明他霸道,也说明皇上其实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有喜怒哀乐,悲欢离愁种种情绪啊,呵呵,别看他平日里高高在上,大概也是很孤单吧。”恩,其实他对自己也还是挺关心的吧。他叫过衣德,吩咐道:“你去後面看看,萧语在那里干什麽呢?”

不一刻衣德回来,表情奇怪的扭曲著,夏无忧还没等问,他已忍不住笑了出来,一边喘著道:“皇上快去看看吧,那凤撵就快装不下他了,也不知怎麽想的,这还没出城呢,看见个民房柳树的都兴奋,宫里又不是没有。这要是出了城,指不定怎麽折腾呢。”

夏无忧向後望去,果然就见後面远远的凤撵上,一个人儿时而站起时而坐下,伸长了脖子前後左右不住运动那颗可怜的脑袋。笑著摇了摇头,他自言自语道:“好嘛,一出宫就撒开野了,萧语,原来你的真性情竟是这样一颗稚子之心呢。”

衣德接过话悄声道:“可不是呢,幸亏皇上见机的早,比晴妃娘娘先行了一步,否则就这副德行,只怕被赐死的时候还不知是为了什麽缘故呢。”一语说完,忽听夏无忧道:“去,把他叫到朕的车上来,就说朕担心他太得意忘形,省得一个不小心再摔了下去。”

衣德笑著去传旨,心道皇上也会怄他,明明就是盼著萧语去给自己排遣寂寞呢。等到来到面前,说了皇上的意思,果然就见手舞足蹈的萧语立刻霜打的茄子般蔫了下来,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摔下,只是有什麽用,到底被衣德半拖半拽弄到了夏无忧的车驾里。

一到了夏无忧面前,萧语整个人都变了,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无比的规矩老实。夏无忧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怎麽了?刚才不是很高兴吗?隔的这麽远都能听见那鸹噪声,怎麽这时候反而安静了?”

萧语低头道:“回皇上,我一时忘形,累皇上担心,如今自然谨遵皇上教诲,不敢再放肆了。”说完仍旧垂头不语。

夏无忧笑了一声:“是吗?”说完猛然望著天上,惊讶叫道:“哎呀,两只大雁叼著的那是什麽?是青蛙吗?啧啧,用一根树枝……”未等喊完,萧语已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的大喊道:“在哪里在哪里?啊,真有大雁会叼著青蛙去南方吗?”说完使劲儿的仰著头看天,最後干脆把身子都探出了龙撵外。

夏无忧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萧语这才知道被他捉弄了,心里这个气愤啊。却听对方好容易收了笑声,断断续续道:“哈哈哈,萧语……啊,你……也是……一个聪明人……哈哈哈,怎麽一到朕的面前……哈哈哈,就变得这麽笨……哈哈哈……”

萧语哼了一声,平静道:“皇上说错了,不是我笨,而是皇上太聪明,智计百出,诡计多端,我是防不胜防啊。”这话前半部分还让夏无忧受用的很,到了後来,就怎麽听怎麽别扭了。

如此一路上热热闹闹,地方官员巴结奉承自不必说,走了二十几天陆路後便又转入水路,行了十几天的船,扬州城的轮廓便已经遥遥的入了眼帘。

因为天高气爽,微微的秋风没有半分寒意,吹在人身上舒舒服服的,所以夏无忧和晴妃等都并肩站在船头上,夏无忧便道:“前年南巡时朕来过扬州,果然是天下第一繁华之地,也不知如今怎麽样了。”说完拿眼看著後方的萧语,却见他意外的沈默下来,一双眸子只望著对岸的扬州城,不一会儿眼角便有了微微的湿意,他微笑著步过去,拉了他的手笑道:“怎麽了?又高兴的哭了吗?”

萧语回头望见是他,怔忡了一会儿,眼泪便不受控制的落下,他使劲儿摇著头:“不是,我不是高兴,不知为什麽,我……我很害怕,家里不知变成了什麽样子,爷爷奶奶还……还在不在人世我也不知道,我走的时候,他们的身体就很弱,家里又穷,他们……他们可能做梦也想不到疼爱的孙子有朝一日还会回来,也不知……也不知他们能不能……能不能再见到我一面。”

夏无忧看著他痛哭失声,心中微微的泛开了疼,搂住他的肩让他半依偎在自己怀里,安慰道:“会等到的,一定会等到的。原来朕的萧语是近乡情怯了啊,放心好了,一切都会很好的。”

萧语向来是不喜欢接近夏无忧的,但这时候和他偎在一起,感受著他的心跳,不知为何,莫名的就安了心,他叹息道:“虽然每次爹娘的信里都说两位老人家很好,可是……可是我真怕那只是他们用来安慰我的话。”

夏无忧不语,半晌方道:“做人该知足的。萧语,最起码你还有父母安慰你,即使是谎言,也是他们对你的关心,可是朕呢,父皇母後都不在了,只留下万里江山,只留下午夜梦回时的孤单,只留下……”他蓦然惊醒过来,便不肯再说下去。萧语抬头望他,立刻了解了原因,心中叹了一口气,暗道做皇帝真不容易,就连真情流露也要考虑做皇帝的威严,脑子里这样想著,一只手已像是有了自己意识般的握住夏无忧的手,等他回过神来,两只手早已紧紧握在一起了。

他心里一惊,待要甩开,忽然夏无忧贴近他耳边道:“别动,这时候甩开了朕,岂不辜负如此良辰美景,缠绵浪漫的气氛。”一句话说得萧语脸都黑了,心想才正经了多久,就恢复了这副德行。

此时已近岸边,已可看见岸上的官员们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延喜凑上来道:“回皇上,您该起驾往晴妃那边去了,论理她是贵妃,萧语只是贵人,在官员百姓们面前,这……还是……”不等说完,夏无忧就冷冷看著他打断道:“萧语说你吃力扒外,一心向著朕,此时看来,也不全是这麽回事嘛。”说归说,他到底放开了萧语的手,大步回到船头。

萧语先前盼著他放开,如今真放开了,心里又觉有一丝失落,吓得他连忙将这股情绪给压进心底最深处,还回头拍了拍延喜的肩,点头赞道:“干得不错,我现在相信你是真心的为我了。”

延喜半眯著眼睛,仔细看著他脸上的神色,半天才道:“萧语,怎麽你脸上似乎不是这麽说得,我这回的马屁该不会又拍在了马腿上吧?”一语说完,萧语已急红了脸,低声吼道:“谁说的谁说的?我脸上的表情我自己还不知道吗?哼哼,我哪里有舍不得他和怨恨你的表情了。”延喜点著头道:“哦,原来是舍不得皇上,在心里怨恨我啊。”看见萧语杀人的目光,他耸了耸肩:“这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个儿说的。”

夏无忧一直支棱著耳朵听这边的动静,萧语和延喜的对话全部都被他听了进去,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嘴角边已经绽开了一抹微笑。直到晴妃在旁边对梅妃笑道:“妹妹,你觉没觉得咱们皇上最近的心情十分不错,连笑容都多了起来。”他这才惊觉於自己的改变。

一旁的梅妃也笑道:“那是自然了,皇上睿智天成,如此年纪就建立了不世功业,问世间能有几人,正所谓春风得意,心情好也是应该的。”晴妃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夏无忧但笑无语,心中暗暗道:“若论起聪明,晴妃梅妃和萧语都是聪明人,只是这三人的聪明又有不同,晴妃是锋芒毕露,仗著自己的容貌地位,在後宫中呼风唤雨,往往笑容里藏著要命的刀子,巧笑嫣然下隐藏著狠毒的心思,不肯吃半点儿的亏。梅妃则内敛多了,她不能称为好人,好人在後宫里是立不住脚的。但在这後宫中,她却可算是一个好主人,只要不危害到自己的性命地位,她是从不出手的。而萧语呢……想到这里,夏无忧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萧语这家夥到哪里,都可以算作是一个好人了。他是个聪明人,却唯独不会将这份聪明才智用在耍手段费心机上,不,也不能说完全没用过,之前倒是对自己用了两回,可惜不是弄巧成拙就是被自己识破。他不像别的奴才,一朝得志後就拿出主子的派头甚至飞扬跋扈起来,反而因为自己以前的身份而更加爱惜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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