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上头的皇帝,结果发现他好像在发呆。可是就算发呆,那股压迫感也几乎令他站不住脚了,或许是因为自己心虚吧。反正这种吓破胆的滋味可不是人受的。
眼看就可以回到奴才的人群中,到时候只要一躲进去,就会再安全不过。萧语终於敢伸出袖子擦拭额头冒出的冷汗:都到了这里,自己应该是成功的没有引起皇上注意吧,本来嘛,皇上怎麽可能会去注意一个太监,何况自己都一直低著头。就算抬头皇上也未必认得出来,那一晚上月光根本就不明亮,他看不清皇上的脸,想必皇上也没看清自己究竟长什麽样子。
这样想著的萧语终於彻底放松下来,挺直了身子,嘴角边露出一丝笑容,身上的冷汗似乎也消退了不少,他迈著轻快的步伐紧走几步,想快一点归到太监宫女的队伍里,就在这时,从遥远的上方忽然传来一个冷漠威严的声音:“为晴妃添酒的奴才,给朕站住。”
本以为听到自己命令会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奴才,却只是愣了不到眨眼的功夫,他甚至都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眼看整个人就要隐入那人山人海的太监宫女群中。夏无忧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狂怒,一掌挥出去,凌厉的风声从萧语耳边呼啸而过,然後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中,离萧语脚尖不到一步的距离处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坑,将他的身子与那触手可及的人群无情的隔离开来。
歌舞声停了,说笑声停了,众多的嫔妃贵人在发出一声惊叫後也都齐刷刷捂住自己的嘴巴,只要长著眼睛就可以看出来,皇上此刻的心情处於极度不爽当中,这时候敢惊扰到他,无疑是自寻死路。
一番东张西望後,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盯在那个不知为何跪在地上发抖的太监身上,後宫里养出来的八卦本质立刻让她们发挥了淋漓尽致的想象: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是不是这个太监不小心将酒洒在了皇上身上,抑或是他走路之间踢到了什麽惹恼皇上,唉,看皇上这麽愤怒,恐怕是不可能有命了。
夏无忧的确很愤怒,甚至是狂怒,他怎麽也想不到,都这时候了,那个叫“苞谷“的太监竟然还敢妄想逃脱自己。他慢慢站起身来,冷冷道:“很好,你终於知道朕叫的是你了,对吗?过来。”最後两个字募然转厉,让所有人的心脏都为之颤抖了一下。
萧语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心脏的跳动,他的脑海里也只是暗黑一片,僵硬的身子跪爬到夏无忧的几案前,他抱著最後一丝希望低垂著头,轻声道:“奴才……奴才罪该万死,奴才只想著快点回去吃东西,没……没想到皇上喊的人是奴才。”
熟悉的软糯声音在弹指间就平复了夏无忧暴躁了近两个月的心情,他的嘴角边甚至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连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麽了,他该狠狠的训斥这个混帐奴才一番,然後再残暴的凌虐他一夜,第二天将遍体鳞伤的他扔给那些如狼似虎的禁军或侍卫,让他们一个个的上他直到他断气为止,不是吗?只有这样才能惩罚他对自己的不敬,才能挽回自己那高高在上从未受过一丁点儿挑衅的威严。可是他竟然只是这样想著而已,竟丝毫没有付诸行动的打算,他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以至於看著面前跪著的颤抖身子,兴致就莫名的高昂起来。
“现在你该告诉朕,你究竟叫什麽名字了吧?还是说,朕要问你的主子才能得知你的名字啊,苞谷。”他刻意拖长了声音,然後看到晴妃身边那个总管太监诧异的眼神,他嘿嘿一笑,大声道:“难道你们还不明白?这个奴才,就是朕让衣德翻遍了整个皇宫却仍未寻到的人啊。”
这句话的惊人效果,只要看看底下宛如炸锅般停不下来的喧哗声就可以知道了。萧语虽然还低著头,一颗心却彻底陷入绝望中,皇上……他认出来了,他……真的认出来了吗?他怎麽会认得出来,可如果……只是诈他的话,应该不会这麽巧吧,怎麽办怎麽办?自己要不要赌一把……不赌也不行啊。
“启禀……启禀陛下,奴才……奴才不知道……”没等狡辩完,就听到上面传来嘲笑意味浓厚的声音:“先别忙著辨白,抬起头来,正好今晚也是月色千里,虽然比不上那一夜明亮,但相信这个眼力朕还是有的,抬起头来让朕看看吧。”丝毫不隐瞒自己在夜里与面前这样一个低贱宫奴野合的事实,应该说,肆意惯了的夏无忧根本不以此为耻,连带的,底下也没有一个人肯皱一下眉头。
虽然是秋天,但萧语身上的藏青色太监服却被汗水打透了,绝望的感觉到周围再次静了下来,多少道目光如同芒刺一般死死盯在他的背上,他终於停止了所有的心理挣扎,认命的叹了口气:既然要死,也别死的太难看了。
平静的缓慢抬起头,视线对上一双混合著欣喜愤怒期待等等复杂神情的明亮眸子。萧语终於看清了那张脸,啧啧,真是连天上明月都比不上的出色容貌,怎麽偏偏就生在了这麽狠毒残暴狡猾的一只狼身上呢。反正自己也要死了,在心里偷偷的不敬一下也没什麽大不了的。
没错,是他,就是他,夏无忧激动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盯著那双平静无波中透露出淡淡悲伤的眸子,一股强大的热流倏然从丹田升起,在他周身游走而过,酒杯在他的手中应声碎裂,一丝痛楚传来,震醒了险些烧成灰烬的神智,他再次缓慢的坐下,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然後低沈的,一字一字道:“衣德,安排人带他到锦绣阁,等朕与众爱妃赏完月,再去那里治他欺君抗旨的罪。”
这话说的虽是治罪,众人却都明白其中的意思,当下席间有几个贵人就暗中狠狠剜了萧语一眼,心里暗恨道:都是你这个奴才闹得皇上不安生,连带著我们也受冷落,哼,等看今晚皇上玩厌了你或送出或赐死,才让人解恨呢。这些妃嫔在宫中一年年岁月寂寞,心理已不平衡,再加上日日与别人竞争皇上宠爱,将那两面三刀,口蜜腹剑等手段学了个十足十,因此一个个心思都狠毒无比。
虽早已料到结局,萧语仍是忍不住颤了一下。夏无忧见他起身要随领路太监而去,眼中似是有所决定,他蓦然明白,暗道这奴才好聪明,怕是知道自己的性子,唯恐受那凌虐侮辱,打算自行了断呢。於是微笑著拈起一块桂花糕道:“对了衣德,再派人查一下这奴才的身世,他罪犯欺君,理应诛灭九族,不过上苍有好生之德,又是这样一个好日子,若他认罪的态度好,朕也可以考虑放过那些无辜之辈,毕竟都是朕的子民啊。”他假惺惺的说完,萧语已在心中将他唾弃了十几遍
呸,还都是他的子民。忍不住满腔怒火,萧语又抬头看了夏无忧一眼,却发现那家夥也正饶有兴趣的盯著自己,不由吓了一跳,连忙收敛眼中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怒火,低头转身就走。
而夏无忧就好像是在玩一个他感兴趣的游戏似的,等到萧语走了几步,他才又好整以暇的道:“等一等,苞谷,你还没告诉朕你的名字呢,当然,朕这回要的是……你的真名字。”桂花糕被塞进嘴里,甜甜的味道泛滥开来,好像一直渗进了心底深处,呵呵,当皇帝,的确是世间最享受的事情啊。
“回皇上,奴才的贱名叫做萧语。”萧语回过身,又恭敬的跪了下去,低头顺从的回答。他非常清楚,事到如今,自己越是不屈,越是愤怒,就越能挑起夏无忧凌虐征服的欲望。倒不如做出一副自甘下贱的样子,或许他就会兴趣尽失,哪怕就是赐死呢,也比忍受那种非人的疼痛好,最起码死亡不过一瞬间,而那种事情却有可能折腾半宿,怎麽算都是赐死上算一些。
这世间有句话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大概就是形容萧语这种行为的。如果他能抬著头,看见夏无忧倏然亮起来的眼神,他就会知道自己太低估了对方的智慧。
“好名字啊,萧语,恩,不错,比苞谷好听多了。下去吧。”夏无忧云淡风清的笑著,目送内侍领著萧语离去,他这里哪还能坐得住,勉强喝了几杯酒,与众妃嫔说笑了一回,便起身道:“朕有些乏,就先去安歇了,爱妃们不要拘泥,左右难得聚一回,你们自己玩个痛快吧,只要不太过失仪就好。”说完带著衣德匆匆而去。
他的身影一消失,观月桂轩里便是一片怨声沸腾的景象,晴妃恨恨的将酒杯摔在地下,冷冷道:“一个奴才竟也有这麽大脸面,仔细折了福,早知如此,就不该令他在皇上面前过来领赏。”只是恨归恨,後悔药却已是没地方去买了。
再说夏无忧,一路上就似草上飞一般,幸亏衣德跟他自幼一起长大,共同学文习武,这才跟得上,遥看著主子意气风发的样子,他不由也欣慰起来,暗道萧语啊,你牺牲就牺牲了吧,最起码换得我们几万人平安啊,这也算十分值得不是吗?转念一想:万一皇上天威难测,真恼了这个萧语,用完後就把他弄死,那自己还是得暗中想个法子尽力保全了他,天下之大,让他逃了就别再回来,皇上还是相信自己的,救他一命应该不是难事。唉,都是同病相怜的人啊,仔细想想那个奴才也是无辜受这劫难,衣德十分悲天悯人的想。并且绞尽脑汁的开始盘算救人行动该如何开展,一根筋的他根本就忘了夏无忧不处死萧语的这种可能性。
“萧语,朕来了。”心情是飞扬的,口气是温柔的,夏无忧完全忘了自己在观月桂轩里冥思苦想过的种种狠毒方法,他努力使自己摆出一副严肃的嘴脸,可惜眉梢眼角的笑却泄露了他的真正心意。
锦绣阁里的执事太监连忙退了出去,看见门外的衣德,一个太监便笑道:“衣公公,看来这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是管用啊,皇上找了那奴才这许多天,我以为这回怎麽也不能善了,可您瞧瞧,啧啧啧,我多长时间没看见皇上这样儿了。”
衣德哼了一声道:“什麽欲擒故纵,我看那个萧语是真的躲著皇上,小心他听见你这番话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