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聂拾儿回神,一见身边至交以酒壶当暗器,激射后头屋子,立刻哇哇大叫:“还会有谁?”果不其然,一回头就见西门庭,他飞身上前,很及时、很狼狈地捞住酒壶,恨恨转身后,廊上已是空无一人。
“这混蛋,扔了酒壶也不怕砸死人吗?”嘴里嘀咕着,心中却明白这是他存心的。
他很心不甘情不愿地对上西门庭无波的眸瞳,问:“你还好吧?”不过就一双眼睛嘛,能看东西就好,长得这么漂亮要勾魂吗?哼:“痛死了。”
“很痛吗?”拾儿皱眉:“也是,毕竟你是个姑娘家……我手头也没有止痛的药方,不如你先灌个几口,对了,你喝酒吧?”
“十五岁之前,我大哥教我小酌几杯。”
“……你大哥很常出现在你的嘴里喔。”如今想来,西门家的兄弟里,就属她嘴里的大哥最常出现在她的信件上。
她跟她大哥的感情还真好啊,他很酸很酸地想道。脑中一闪,想起她曾说过的话——若是女扮男装,必有帮凶!
他瞪着她,脱口:“你大哥是帮凶?”
西门庭先是不知他所言为何,而后想起,遂点头微笑。
“他、他知道你是女儿身?”他捧头打起转来。“不对不对……我记得你家都是义兄弟,换句话说毫无血缘关系……”他惊骇:“莫非你大哥对你怀有异心?”
回头一看,见她拿起一壶酒要喝,他眼明手快抢过。
她看着他,讶道:“你不是要我止痛?”
“是、是啊……这壶没了,你喝我这壶好了。”他递出。
明明两壶都还有点酒,他偏塞这壶。西门庭虽一头雾水,但并末表露,只是很随遇而安地接受他的安排,仰头小饮了一口。
从唇间一路火辣到胃里,原有的微寒被暖气取代。一放下酒壶,就见聂拾儿用很奇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果然啊……”
“什么?”她问。
聂拾儿回过神,猛灌了一口酒,才道:“即使不说话,一个人的性子也在行为举止上不经意地流露出来。你与我通信时,我曾猜想你的性子虽能随意而安,但在某方面一定很固执。”
“哦?”她颇感兴趣地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有这种潜藏的个性呢。”
不必这样对他笑吧,在月光下简直会害人不浅,不对,今晚没有月光啊,他暗暗哀号。明明没有月光,为什么她的脸在发亮?
见她又很优雅地小饮一口,聂拾儿顿觉自己是头猪,以往怎么没有看穿她的女儿身?
如果是之前瞧她这样饮酒,一定会觉得她不够男子豪迈,但也暗赞她优雅的气质。曾想过,哪日若与他的挺之小弟拼酒,他这个小弟必定会一口一口地慢饮,虽然侵吞吞,但一定会拼完他该喝的酒量……当她是女儿身时,只觉她饮酒的方式真是……他跟着猛灌一口酒,眼角瞄到她的唇办沾着酒珠,她手里那壶是他的。岂能让她喝到姓奉的口水……嘿嘿……呜呜……天底下大概再也没有像他一样,一下窃喜一下想哭的男人吧!
“聂兄,我还没多谢你呢。”
“谢我?”
“应该是你抱我来这的吧?”她唇抹笑:“若在那破庙里,我大概会又冷又痛,巴不得就这样死了算了。”
聂拾儿沉默会,搔搔头,低声道:“这伤,对女儿家总是不好。”
“无所谓,反正没人看见。”
剥开了就看见了啊!“你等于是为我挨的,这……我……”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是兄弟,不是吗?”见聂拾儿瞪着她,她只好改口:“好吧,是兄妹。”
“你的义兄可多了,也不差我一人。”他酸酸地说。
“我知道你心里介意,可是,请不要顾及我的性别。聂兄,我自幼扮男装,从来没有挣扎过自己该是男还是女,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好了,你再别别扭扭,可就不是聂拾儿了。”
别别扭扭?他别别扭扭?在她眼里,他竟是这种人吗?好想咬帕泄恨,下过他想维持一下他的形象啊。
“你下可能永远得如此。至少,你得嫁人吧?”他忍不住问。
她笑:“也许吧。若哪日大哥为我安排,我就顺其自然了。”
大哥!又是她那个义兄!她这混蛋,宁可跑去顺其自然,也不愿屈就他,可恶!
“聂兄,宫万秋的事到底该如何善了?”
“喔,我是很想大显神威,把他打得死去活来。不过我一向慈悲,不忍杀生,所以,我明明很好心的阻止,但奉兄,就是我那个生死至交,不小心打伤了宫万秋,我想短期内,咱们可以安心了。”
“聂兄,其实你,才是会杀人不眨眼的那个吧。”
夜色里,一片死寂。
随即,聂拾儿划破彼此之间诡异的气氛,很哀怨地叫道:“挺之,你把我看得太过份了吧?是不是我不肯负责,你才想这样毁谤我的名声?”
“是你在信里说的。”
“信?”他瞪大了眼。“我有写过这种话吗?”
她很爽快地答:“有啊。”
胡扯,他写了什么他会不知道吗?胡吹乱盖,盖到连自己都很佩服自己的吹牛神功,他只会极力歌颂自己,哪会扯上杀人不杀人?很想跟她辩个明白,但见夜色之下,她笑得很自然,于是,到口的话又缩了回去。
“聂兄,我的伤虽然还会疼,但应该不碍事了。我想等明天,就分手吧。”
他一怔。“可是……”
“老顺发我是一定要回去的。”她平静地笑道:“何况,你也不想跟一名女子长久共处吧?”
他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想要死皮赖脸赖着,但她是个女的……
“以后你若有空,可以捎个信到老顺发报平安。如果有难……有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说得好,好云淡风清啊,好像他只是她生命里的一个过客,时问到了就互道珍重,那种很不是滋味的情绪又氾滥开来。
总不能说“我偏要赖着你吧”?
这种话一说出口,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一辈子要扛着个老婆四处跑……反正,她也对他没有心动之情。他暗恼,自己的心绪竞反反覆覆了。
“好、好啊。”聂拾儿笑嘻嘻地:“就分手吧。它日我若又被宫家母老虎绑回去,一定写信给你。”言下之意,巧妙将她定位成兄弟的角色。
她心知肚明,遂微笑,答:“好,我一定第一时问回你信,让你不会感到无聊。”
她连他是打发时间才写信给她都一清二楚,聂拾儿已经放弃不问她是不是又从信上看见的?
“挺之……真有趣,是谁帮你取的?”
“我大哥。”
又是她大哥?哼!
“我大哥本意要我挺起胸膛好好做人……”注意到聂拾儿贼贼的眼珠落在她很平实的胸前,她不以为意,道:“那时他不知我是女的,后来知道了,便为我改成庭字,字挺之。”
“他在你的生命里,真是可以说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啊。”他的语气有些酸酸的,肯定是有点受寒,再多喝几口。
“是啊,如果不是大哥,就没有今天的西门庭了。”
“是吗?”他靠在墙上,又灌了几口。
“聂兄。”她扬眉,似笑非笑地举壶。“不管挺之是男是女,今晚,还是你的挺之小弟,你的……嗯,像赵兄、奉兄的生死至交,好吗?”
聂拾儿转过脸,深深注视她一眼,然后高举酒壶,咧嘴笑道:“打你回我信的时候,我就当你是兄弟;当你挨了那一剑时,我就当你是生死至交,从今以后,不管你在天涯海角,只要你有难,传到我耳里,我费尽千辛万苦也会赶过去救人!”
她闻言,难得地灿烂一笑。
聂拾儿只觉眼前一片白茫,随即听到酒壶相击,等他恢复眼力后,瞧见她很爽朗地饮尽壶中酒。
水酒如泉,滚落她的唇畔,虽然爽快却仍不失优雅。如果她是男儿身,必是他最爱结交的对象。
偏偏,是个女孩家啊……
“聂兄,你猜,咱俩之间的友情像什么呢?赵兄与你,就像他屋子里那盏油灯,在外人眼里看似不定,可是,会不会灭,只有你俩心知肚明。你说,他与你是在江湖上相识,他应知在这么短的距离说要出卖你,你一定听得分明;他若不肯附和他妻子,说不定赵嫂子另想法子,到头还是害了你,不如让你逃走。”
黑夜微风,酒气醺热了两人的体温。聂拾儿并没有答话,只是神色平静地饮酒。
西门庭笑道:“而奉兄,我猜他会出现在破庙里,纯属碰巧。你没有求救,他只当你不需求救,自然也不会特意赶来;他像他的那把剑,得知你危险,就不会让剑留在鞘里,他连宫万秋是什么样的人物都不清楚,却在听见你的名字之后出剑。聂兄,你的知己真的不少。”
“挺之,你真会想像,还是,这也是我在信里告诉你的?”
“信里。”
“我还真写了不少啊,怎么我一点记忆也没有……”聂拾儿微微一笑,白皙的俊容有难得一见的认真,他平静直视西门庭,清楚地说道:“挺之,如果你真是男子,那么,你一定是离我最近的知己,而且,这一切都是我不小心让你走进来的。”
“好可惜哪……”
“是啊,真可惜。”这句话有点言不由衷。有点希望她是男的,但若她再回男身,他又有点不是滋味。
西门庭唇畔绽笑,神态自在。
“……挺之,今日一别,从此各有各的生活,想来再聚非得靠缘分了。”他很潇洒地说。
“是啊。”
“我还记得在宫家茅厕里,我当着你的面放了一个响屁是不?”
“……嗯。”
“那时,我不知道你是女孩家。”
“我明白。”
“请你忘了这件事,好吗?”
“好。”
“可是……在你忘记之前,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聂兄请尽管说。”
“我腹痛如绞,来不及取纸,麻烦你了,挺之……我要去茅厕了!”聂拾儿怪叫,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一马当先冲向黑暗深处。
五天后——“阿庭?”人群里,忽然有人叫她。
西门庭一转身,瞧见老顺发的同事。她上前微笑:“高大哥,你的伤好点了吗?怎么可以在外头逛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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