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朱仁锋的家属,是吗?”一个戴着眼镜的胖子看着手里的化验单,说:“患者在治疗中发现有抽搐现象,我们就对其做了血样检测,结果发现患者血液内的甲基安非他命超标。按照规定,需要遣送专业结构后续治疗,你签个字吧。”
我被一大堆陌生的名词吓住,疑惑地说:“什么,什么超标?他是不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病了?”
胖医生不耐烦的瞪了我一眼,化验单在手心里拍的啪啪作响,飞着吐沫星子,说:“最烦你们这些患者家属了,以为我们医生什么都看不出来,一出问题就装傻充愣。他吸毒这么久,你难道不知道吗?安非他命听不懂吗?冰毒懂不懂?吗啡懂不懂?”
他站起身,扭着肥壮的屁股,甩给我一个背影,说:“你跟我装迷茫,有什么用啊。查出来有毒瘾,就一定要转送戒毒所的,这是规定,谁也跑不掉!”
胖医生说这句话的时候,人已经出了办公室的门,所以声音传递到了整个走廊,所有来来往往的人都停下脚步,转过来看着我。这里面,当然也包括许岩。
我不敢看他的眼神,只能在心里笑笑,你听到了吗,我的前夫吸毒呢,所以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赶紧离我远一点儿吧。不再理会许岩,连余光也不往那边看过去,我三两步追上医生,急切地问:“他吸毒?你们没搞错吧?多久了,成瘾了吗?”
“你问我,我问谁去呀!”胖子一个灵活的回转,叉腰瞪着我,说:“检测也是有时限的,最多就显示最近几天有没有吸毒,早前的事情,你们家属不是应该很清楚吗?反正,你去护士哪里签字就行了,具体情况我已经按照规定和你交代过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呢,哪能一直伺候你们一家呀。”
话音刚落,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只留我一个人在走廊,接受其他人的偷偷注目。虽然没有一个人直视着我,可是这些灼热的眼神,几乎要把我烧化了。
这些偷偷看着我的人,甚至连走路也开始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和我走的近了,也会被传染上毒瘾似得。
前所未有的恶心,从没有这么恶心过朱仁锋,甚至超过了看见他偷情时的感觉。先是背叛我,现在还自甘堕落。我为自己四五年以来的痴情,感到恶心;也为自己在离婚以后还留存着的期盼,感到更加恶心。
迅速回到刚才那件办公室,拿过护士手上的单子看了看,我憋着闷气说:“我只是认识朱仁锋,但是并不熟,这单子我不能签。患者在哪里,我可以见见他吗?”
“伤口不算严重,已经包扎完了,你跟我来吧。”护士的态度比胖子好多了,我被她标准化的笑容带着,也觉得憋闷消散了不少。
隐约看到许岩还在长椅上坐着,却已经无心在意了。随他去吧,最初的冲动过了,理智会告诉他,应该怎么做的。
来到朱仁锋病房的时候,他已经醒了,正在呆呆的看着窗外。用半个侧面对着我,只能看到他瘦弱的肩膀。肩上的骨头挑着病号服,顶起一个尖尖的帐篷,就像要戳破了布料,跳脱着钻出来似的。没注意,他竟然瘦成这样了。
随着护士关上门,屋里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了。
朱仁锋没回头,声音低落地说:“一步错,步步错。刚毕业的时候,我也是踌躇满志,谁知道现在成了这样。”
“是啊,我也没想到。上次见你的时候,你那白花花屁股,还在冉梦琳身上奋勇冲杀呢。可现在,冉梦琳不见了,你屁股上的肥肉,也不见了。”我在凳子上坐下,自嘲地笑着说:“我还笑你呢,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二十出头的离异妇女一个,高不成低不就,估计只能在四十往上的群体里,随便找个大爷将就着过日子了。”
“是我不好……”
“闭嘴!”我打断了他的话,因为实在不想听那些陈词滥调了。
作为男人,朱仁锋连最基本的意志坚定都做不到,简直比墙头草还没主见。一会儿心软了,就痛哭流涕地承认错误,一会儿胆怯了,就破口大骂着壮胆。在今天的事情里,我已经充分见识到了这个男人的软弱无能。
当*下手的时候,我才相信他最开始的硬气是真心的,真心不想让我继续被拖累。可是,*下手之后,他的怒骂和抱怨,也是出于真心,真心恨我,也恨自己刚才的一时意气。对于他,我已经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不光是关于婚姻,更是看透了这个人。
渣,彻底的渣。
想透了之后,人也变得平静了,我冷静地说:“医院要求你去戒毒所,我不是家属,所以不能签字。具体怎么办,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他长叹一声,伸了个懒腰,说:“还能怎么办,去就去呗。在那里面,至少不用被追着要钱,弄得手指都没了。”
☆、(六十八)洋葱蛋饼
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没想到许岩还坐在长椅上,只是,他早就睡着了。长长的腿蜷缩在三人椅上,显得很局促。他只盖了一件外套,夏夜的凉风中,冷的缩成一团,像个襁褓里的婴儿。
眼睛被夜风吹的湿润了。
数年前的某一天,朱仁锋也是这样躺在宿舍下的石椅上,只为了向冷战中的我道歉。那时候的他,头发短短的,笑容很灿烂,声音带着微微的共鸣,温柔又好听。
就是那时候,我决定嫁给他的吧。
现在回忆起来,那些场景都模糊了,甚至不如十天前的一个梦,来的逼真写实。也许,那也是我某个梦境中的画面吧。
苏秀娟忙碌了这么久,早就累的筋疲力尽了。她看我停在这里不动,就哑着嗓子说:“怎么不走了?你不是说要赶紧回家睡觉吗?”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许岩就被吵醒了。
他迷蒙地睁开眼睛,用手遮住头顶的灯光,看着我说:“哦?你要回去了吗?”
苏秀娟的热情又被激发出来,她上前一步,对许岩笑眯眯地说:“你是小丽的朋友吗,在这里等的很辛苦吧。我们就要回家了,你要不要一起呀。晚上不要在外面睡觉,就算是夏天,也是会着凉的,年轻人别总仗着身体好,就不用心照顾自己,老了是要后悔的。”
我拽着苏秀娟,转身就往电梯间走去,觉得无奈又烦闷,咬着牙跟她说:“别瞎热情了,就是个在医院认识的普通人。他也是陪家人来看病的,怎么就跟你走啊。下次能不能别这么自来熟,挺丢人的!”
“我以为是你的朋友,所以就问问……”她被我的眼神遏制住,吞下了后面的话,转换了话题,说:“小锋的事情,后来医生跟你说什么了?我问医生,他都不和我说,神神秘秘的,不知道搞什么。是不是得了什么大病啦?”
“没事儿,你别管了。”不想给她增添负担,我随便应付了一句。
苏秀娟看我没有心情说话,也就不再问什么。
这么晚了,我也不好意思去陶安那里打扰,所以就跟着苏秀娟回去,住在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地方,睡在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躺在干爽的被子里,我以为自己会因为心乱而失眠,却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直到中午才起身。
饭菜的香味飘进鼻子,我才懒懒的醒来,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翻身下床,突然看见墙上梁朝伟的海报,都已经卷起了边角,就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老了。距离贴这张海报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呀,那时候他还顶着香肠嘴演欧阳锋呢,时间过得真快啊……
厨房里,苏秀娟嗤啦嗤啦的翻动着铲子,声音热烈欢快。一股股涌动的洋葱香气钻进鼻子,味道诱人极了。我忘记感叹岁月流逝,赶紧奔出卧室,去厨房一探究竟了。
金黄色的洋葱蛋饼,卷成整齐的被窝状,一个挨着一个挤在盘子里,看起来美味又可爱。
迅速地洗漱之后,吃着最爱的早餐,按理说现在的我,应该是幸福愉快的。可是现实哪里能容我偷一会儿清闲呢,昨天的事情,无论朱仁锋还是许岩,单独一件都会让人心烦意乱,更何况是同时挤在心里。不得不承认,那张干净温柔的脸,已经在我记忆里留下了痕迹。
我看着咬了一口的蛋饼,不知为什么,就没了继续吃的胃口,就这样举着蛋饼愣起神来了。
“有人敲门也不知道去开,这孩子真是……”苏秀娟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往门口走去,她脚步细碎,晃的我头晕。索性不去看她,继续对付蛋饼了。
“哟,是小安啊,快来快来,我正煎饼呢,你来的正好。”苏秀娟欢快地声音,惊得我一个激灵。
“陶安,你怎么来了?”我不看着门口那个白衣女鬼,有点敢相信这个女人竟然是大美女陶安。
她眼圈青紫,眸子里没了一贯的湿润光芒,就连头发也是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倒是整洁干净,但却是昨天穿的那一身,这对于一天一件旗袍的陶安来说,真是破天荒了。最让我惊讶的是,她脚上还是拖鞋。旗袍配着拖鞋?这是什么节奏?
我惊异地看了她一阵,有点不妙的感觉,赶紧过去把她拉进屋内,关心地问:“陶安,你是不是被抢劫了?”
她柳眉紧蹙,干涩的眼睛满是怒火。
我看着情况不对,小心地凑到她耳边,说:“该不会是遇到劫色的了吧?这可不能姑息,咱们赶紧去报案,以免更多的女同胞受害。”
“你没事吧?”她上下打量着我,比国际安检还严格,甚至伸手在我身上拍了拍。
“没事儿啊,我挺好的。”我把手上的蛋饼递给她,“吃一口吧,苏秀娟弄得挺好吃的。”
她一下子打开我的手,把蛋饼甩出去老远,一直滚到院子最角落才停下,却已经是满身灰土了。陶安看也不看可爱的蛋饼,眯着眼睛大声地呵斥,“你昨晚为什么不回来?”
“啊?昨天啊……昨天遇到了点麻烦,所以就……”对于不愉快的事情,我不想再重复一遍,所以就想敷衍两句,对付过去算了。
谁知道陶安听了这一句,更加生气了。她没有理会苏秀娟在旁边试图解释的行为,甚至根本没有看苏秀娟,连句话都没丢下,就抓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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