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放回话筒,司徒菁喜孜孜地回过身来,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行了,我告诉大哥有个外国同学因为战争逃出国偷渡到这儿,仓卒逃亡间不小心把所有身分证件都搞丢了,他答应帮忙,只要给我你的姓名和出生年月日,再加一张照片,他会负责帮你办一份澳大利亚的身分证。”
嘴巴吃惊地张开,“他怎会有办法?”亚米尔双眸不可思议地睁大。
司徒菁得意地咧咧嘴,压低声音。“两年前移民局局长的独生子罹患癌症,所有医生都束手无策,后来转到爹地的医院,爹地使用中国针灸古法为他治疗,现在已经在逐渐痊愈当中,移民局局长非常感激爹地,这样你明白了吧?”
亚米尔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司徒菁叹气,“大哥答应是答应了,可是他说我已经三年没回家了,无论如何今年元旦一定要回家去过,否则他就不帮忙。什么嘛!我又不是故意不回去的,是老碰上实验做一半走不开嘛!”她孩子气地嘟囔抱怨。
而亚米尔则兀自沉浸在难以置信的情绪中。
真的吗?他真的可以拥有身分证了吗?他真的可以脱离因为没有任何身分证件而找不到工作,永远都只能偷渡逃亡的窘境了吗?
“好,这样就可以申请信用卡和银行帐户了,以后我就直接把薪水汇进你的帐户里……呃!一个月一万澳元可以吗?”
一万澳元?
这也是无法想象的天文数字,过去他身上能有个十元、二十元就是一笔大财富了,所以他饿肚子的时候居多,许久不曾如同这几日般,每天吃饱饱睡暖暖,简直就像是天堂般的享受。
“够了。”他不贪心,能有张身分证件和一万澳元,这就足够他逃亡很久了。
“太好了,那……”司徒菁希冀地瞅住他。“后天开始?”
“可以。”
然后他笑了。
许久没有露出过这种真心的笑容,他差点忘了该怎么笑了!
第二章
依照往例,在学期结束的最后一天,司徒菁、野村玲子、翁婉婷和金月姬必定会到雪梨大学附近的殖民地时期小屋餐厅聚餐,叫来满桌炖袋鼠尾巴肉饺、灌木羊肉、野马肉沙拉、大西洋鲑鱼生鱼片、小乌贼、腌柠檬蒸肉丸及火鸡肉冰淇淋等大快朵颐一番,顺便聊聊各人的假期节目。
“我要搭晚上七点的飞机回新加坡,开学前两天才回来,下学年仍住学校宿舍。”翁婉婷率先“自首”。
“我也是搭晚上七点半飞机回日本,”野村玲子塞了满嘴袋鼠肉排,两腮鼓鼓的就像只袋鼠,话也说得含糊不清。“圣诞节时全家人到北海道滑雪,元旦后回京都准备过生日,嘿嘿,我已经二十一岁啰!”
由于澳洲气候恰好与北半球相反,9~11月是春季,12~2月是夏季,3~5月是秋季,6~8月是冬季,所以人家圣诞节是白雪飘飘美得要死,澳洲人的圣诞节却是艳阳满天晒得半死。
也因此,澳洲学校课程的学期制与北半球也恰好相反,自2月底3月初至11月底12月初为一学年,2月底3月初至6月底为上学期,然后是一个月的寒假,7月底8月初至11底12月初为下学期,最后是三个月暑假。
“要生日礼物就明白说嘛!还这样拐弯抹角的。”金月姬咕哝。“明天早上我才要先搭机到波士顿,我哥在那里出差,然后再和他一起回韩国。”
最后轮到司徒菁,但……
“我是……”
“妳不必!”
其他三人异口同声大喊,骇得司徒菁差点咬到舌头。
“为什么?”她不平地叫。“为什么我不必?”凭什么把她排除在外?她们已经将她剔除出死党外了吗?
三人相对一眼。
“因为我们不想听你兴高采烈的说要留在这里做实验,然后开始没完没了地讨论你的实验项目,天哪!会疯掉你知不知道?”野村玲子受不了地拍拍额头。“坎培拉明明近在咫尺,偏偏你连回去转一圈都不肯,你真是有毛病你知道吗?”
用力顶了一下眼镜,“我今年元旦一定会回去!”司徒菁大声说。爬也得爬回去,不然拿不到亚米尔的身分证件。
“是喔!”野村玲子嗤之以鼻地哼了一下。“才怪!”
“我会回去!”司徒菁更坚决地说。
野村玲子翻了翻白眼,“是是是,你会回去、你会回去,可以了吧?真是……啊,对了!”忽地又想起什么似的放下刀叉,并凑过头去低声问:“那次车子借给你开,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心头咚的一下,司徒菁差点翻倒刚端起来的果汁杯,她忙将杯子又放回桌面,扶了一下眼镜,强自镇定。
“没有啊!你为什么这么问?”不会是那三个大胡子吧?
“有三个满脸大胡子的家伙跑来问说那天是谁开那辆车子,啧啧!态度还真不是普通的“友善”,当时无论他们怎么问,我一概给他回说那是待售的车子,一直都停在那里,绝不可能会有人开,没想到他们居然大骂我说谎,还威胁我不说实话的话要给我好看!”
野村玲子不屑地哼了哼。“他们以为我是谁啊?敢威胁我!本小姐立刻抓起电话作势说要报警,哈,他们马上像老鼠一样跑得好像有几千几百只猫在后面追,笑死人了!”
见鬼,真的是那三个大胡子!
“他们……”咽了口唾沫,“他们没有再去找你?”司徒菁战战兢兢地问。
“他们不敢!”野村玲子跩得像二五八万似的。“那天他们一跑,我就在后面大叫说那车子没人开就是没人开,他们要是敢再跑来让本小姐看见,本小姐会当场叫非礼、叫强暴、叫杀人,看他们怎么办!”
强暴?
司徒菁险些失笑。“算你厉害!”没想到误打误撞给她蒙上了。
“那当然!”野村玲子当仁不让地翘高尾巴摇摇摇。
一旁的翁婉婷马上装出一个呕吐的姿态给她看。“真是恶心!”
野村玲子不在意地微微一笑。“妳嫉妒!”
“我嫉妒?”翁婉婷再哈哈哈三声给她听,然后不甩她,转向其他两人。“待会儿去看场电影吧!”
“你不是晚上要赶飞机,不需要整理行李吗?”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时间到。”翁婉婷用下巴指指野村玲子。“妳呢?”
“我也是。”
“好,那我们去看恐怖片!”这是翁婉婷的最爱。
“不要,我不敢看恐怖片,我要看文艺片。”金月姬看似文静,其实是外弱内刚,该顽固的时候她比谁都顽固。
“文艺片太无聊了,看科幻片啦!”司徒菁一向爱看那种想象力丰富的片子。
“我要看动作片!”不用说,这必然是野村玲子的建议。
“……投票!”
结果“嘟嘟好”文艺片一票,科幻片一票,动作片一票,恐怖片一票。
四个女孩子继续大吵特吵,四副刀叉在空中乱挥乱舞,侍者在一旁看得心惊胆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哪里喷出血来……
司徒菁回家时,亚米尔正在顶楼上看星星,瘦削的身子斜倚在栏杆上,长发随着夜风徐徐飞扬,与那双深邃的瞳眸一样在星光下闪耀着奇异的银色光华,看上去飘逸得很。
奇怪,他不是三天前才剪短头发的吗?
困惑地,司徒菁也倚到他身旁的栏杆上。“很美吧?澳洲的星星。”
“不论在哪里,星星都是很美的。”亚米尔呢喃道,遥视夜空的目光中有一丝怀念和悲伤。
“想念家乡吗?”
“非常想念。”亚米尔苦涩地低吁。
“我倒是不会,因为父母带我离开台湾移民到澳洲时我才两岁,根本什么都不记得。”司徒菁耸肩道。“你的家乡在哪里?”
“……凯农。”
“凯农?奇怪,好像没听过,那是哪里?”司徒菁抓着头发想了半天。“啊!算了,美国那么大,我也不可能所有的地名都知道啊!如果是连地图上都没有的小镇,说不定电脑上都查不到呢!”
亚米尔没说话。
“啊!对了,借我车子的朋友今天告诉我……”她把野村玲子告诉她的事一五一十地对亚米尔说了,“我有点担心耶!你说我们要不要暂时搬到坎培拉我家里去住?”
亚米尔反倒放心地笑了。“不,我想他们会有好一阵子不敢在雪梨出现了。”没错,因为他们必须非常非常谨慎才不会被人发现他们的真实身分,运气好的话,也许他们会把他排在最后一个再来找他,所以暂时他会是最安全的一个。
“为什么?”
“因为他们跟我一样没有任何身分证件,不想引起任何注目盘查。”
“咦?真的?难不成你们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
“对。”
“怎么会有那种地方?你们都不用登记户口的吗?居然都没有任何身分证件……”司徒菁又惊讶又不解。“啊!是非洲……不对,你说你是从美国来的,美国会有那种地方吗?在哪里?”
亚米尔又不说话了。
司徒菁疑惑地皱眉,继而耸耸肩,记起她的诺言:他不想说的不能追问。
“那你们既然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你没有家人或朋友帮你阻止他们吗?”
“我们失散了。”
“耶?失散了?”
“我们原本是住在一个平和安详的地方,”亚米尔幽幽道。“但是有一天,我们发现我们住的地方即将要爆炸了……”
“爆炸?”司徒菁惊呼。“是火山爆发吗?”
“……类似。”亚米尔咕哝。“所以大家只好分坐船只逃离家乡……”
“船只?”司徒菁忍不住又打岔进来。“啊!我知道了,你原本是住在某座叫凯农的小岛上,但岛上的火山要爆炸,类似古代时候庞帝古城的那种大爆炸,会导致整个岛陆沉,所以你们只好坐船逃离那个岛,对吧?”
难怪他们没有身分证件,整个地球表面有七成以上是在海洋的覆盖下,其中不知有多少尚未被人发掘的原始小岛分布其间,如果住在小岛上的居民从不跟外界接触,也不属于任何国家,没有身分证件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亚米尔的回答仍是那两个字。“类似。”
“你跟你家人不坐同一条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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