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背小女儿,还得拖住该名小生,第二个孩子又快要出生了。
常春第一次看到比常春更不会处理生活的人。
不由得叹息。
常春站起来,“我先走一步。”
冯季渝连忙说:“谢谢你来。”
那小小的瑜瑜也跟着说:“谢谢你来。”
常春忍不住重重吻了她的小手一下,“公主陛下,不必客气。”
小手结实肥胖,吻下去很有滋味。
常春在那小儿满足的咕咕笑声中离去。
没有他们,世界活该沉沦。
同朱智良喝下午茶。
朱女说:“你看到冯季渝的情形了,什么都要一流一级,她又有一等一花钱本事,但是收入九流。”
“凭良心,收入也不算坏了。”
“本来还以为那男友可以帮到她。”
“朱女士,难怪到今日你仍然小姑独处。”
朱律师也笑,“我天真得可耻是不是。”
常春答:“男人一个,还专等占女人的光呢。”
世风日下了,从前男人即使不济,也还维持着强烈自尊心,红颜知己想帮他,还得暗地里行事,不能叫他知道,兔他尴尬。
现在也不讲这一套了,就差没明码实价开出条件来,一人一分是天公地道,女方如果能干好强,那么,就让她出钱出力出命好了。
不但房子叫她买,孩子叫她生,灯泡也叫她换。
他愿意太太平平服服帖帖接受上述恩惠,信不信由你,还算是女方福气。
“不过,冯季渝会有办法。”
常春微笑,“当然,我相信社会福利署接济的绝对是另外一批人。”
朱智良侧着头,百思不得其解地说:“从前是有男人的,他们现在哪里去了?”
常春拍拍朱女肩膀,“他们仍蹲在那里,不过,现在你长得至高至大,现在的你已看不见个子渺小的他们。”
朱女恻然,不知是可怜男人,还是可怜女人。
她们沉默一会儿。
过一刻常春问:“你不打算介绍宋小钰给我认识。”
朱律师张大了嘴,“谁?”
常春说:“你不是一直努力拉拢张家骏生前的女人吗?”
朱律师没好气,“走,走走走走走,孩子们在叫妈妈呢。”
那天晚上,常春同子女商量一件事。
“妈妈想放假。”
安康毫不犹疑地说:“刚才你不是已经喝过下午茶了吗?”
“不,”常春解释,“妈妈需要较长的假期。”
安康立刻皱上眉头,像那种坏脾气的老板,一副不自在。
小琪试探问:“什么样的假期,像菲律宾人那样,一星期放一天?”
安康阻止妹妹发言,“让我来,琪琪,你别出声,”他同母亲说,“妈妈是天职,哪里有假期。”
常春凝视他,这小子将来一定是谈判高手。
“一个月一天。”常春让步。
“不行!”安康一口拒绝,“一生也不能有一天假,我们需要你。”
“但是妈妈疲倦。”
“十点半才开店门好了,天天睡多一小时。”
“那是妈妈的生意。”
安康狡猾地笑,“我们是妈妈的宝贝。”
常春徒呼嗬嗬。
琪琪跳到母亲怀中,“妈妈,告诉我,我比花百姿复活蛋还要名贵。”
常春只得说:“琪琪是妈妈的宝贝蛋,宝贵过沙皇的花百姿蛋。”
安康笑,“妈妈的词儿最新鲜。”
真的,常春洋洋得意,不是每个母亲想得出。
安康同母亲说:“要放假,不如与我们一起,妈妈带我们到地中海去。”
“对了,地中海英文怎么拼?”他母亲问。
安康笑一笑,这还真的难不到他,“MEDITERRANEAN。”
将来,有一日,他也会拿这个字去考他的儿子,他儿子也许会同样地去考他的儿子。
那时,海枯石烂,常春这个人已不存在。
想到这里,常春的声音都柔了。
她同安康说:“去玩吧。”
第二天,店里进来一堆日本游客,叽叽喳喳,买个不停。
常春心想,做完这一笔生意,这个月可以休息。
忙着陪笑招呼、打折扣、写账单,十分忘我,不由得出了一身汗。
电话铃响,都无暇接听,响了许久,常春才去把听筒拎来夹在下巴。
“常春,我是冯季渝。”
“呵,我此刻正忙,送走客人再打给你好不好。”
“对不起对不起。”对方立刻识趣地挂线。
送走那些游客,已是半小时之后的事,常春与助手均松口气,相视而笑。
这样卑微的小事都能叫她们乐半天,做人要求低真有好处。
常春这才猛地想起她没有冯季渝的联络号码。
于是找朱智良提供消息。
朱智良答:“她仍在医院。”
“还没有出院?”相当意外。
“血压陡然上升,有待观察。”
常春不语,那样的头等病房休养下去,费用非同小可。
“你与她谈谈吧。”
“什么事?你一定知道。”
“祸不单行,她的佣人下星期不做了。”
常春非常同情,“那么瑜瑜由谁看顾?”
朱女吞吞吐吐,“所以呀。”
常春灵光一现,忽然如醍醐灌顶,明白过来,冷冷笑一声,“又是你搞鬼!”
“史必灵,助人为快乐之本,人家是真正的孤儿寡妇。”
“我何尝不是孤儿寡妇,怎么不见你体谅我。”
“史必灵,施比受有福。”
常春烦腻地说:“你们简直把我当瘟生。”
朱智良说:“她真是一个亲人也无。”
“我不相信,朋友呢,你不是她的好朋友吗?”“我独身,要上班。”
“我也是独身,我何尝不要上班。”
“可是你家里设备式式俱全,方便得很,不过加多一双筷子耳。”
“我后悔认识你这种人,专陷我于不义。”
常春“啪”一声挂了电话。
店员还没见过常小姐发那么大脾气,急急低头操作,不敢出声。
常春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至青,如是变了数次,才渐渐恢复正常。
呵,涵养功夫已练至第九层了。
第3章
加一双筷子,这朱智良神经兮兮,根本从头到尾以为幼'奇書網整理提供'儿是只洋娃娃。
想都没想过奶瓶杯子统统要消毒,每天冲两次浴,抹七次嘴巴手手,换三套衣裳,吃四次糊糊果汁饼干。
加一双筷子!
醒之后要哄,睡之前也要哄,其余时间要不住娱乐她:听音乐、讲故事、抱抱、拍拍,这是全天候一份苦工,谁耐烦去担这种关系。
琪琪都已经是个大孩子,常春当自己出头了,朱智良这个人匪夷所思,异想天开。
常春当然没有再复朱智良或是冯季渝。
她憋着一肚子气回家。
是有这样的人的,事事拖一条尾巴,许多烦恼专等看不过眼的好心人来替他解决。
这冯季渝女士便是其中之一。
那夜,常春很早上床。
第一觉睡得非常好,一点知觉也没有,过了一点半,便听见幼儿啼哭声。
常春翻一个身。
她最耐不住小儿伤心,谁,谁家的孩子?
康儿和琪儿幼时,她一听到他们啼哭即刻惊醒,那个时候,精神在戒备状态,听到隔壁人家婴儿哭声,甚至是小猫小狗鸣咽,也误会是康儿与琪儿。
常春朦胧间辗转反侧。
她经验丰富,知道幼儿哭声也分胡闹、撤娇及伤心,是,他们也懂得悲哀。
这个婴儿便哭得异常伤心失望。
哭声忽远忽近。
然后有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钻入脑袋,同常春说:你真想知道是谁家的孩子?
常春不由自主地颔首。
声音又钻进她脑袋:你不认识那孩子?那是张家骏的幼儿张瑜瑜。
常春一听,“哇呀”一声,自梦中惊醒,一身冷汗。
啊,常春见死不救。
原来她是内疚的。
第二天一早,在早餐桌上,常春与孩子们开家庭会议。
琪琪对那小女孩印象深刻,这样回答母亲:“我不介意她来暂住,也明白她会借用我的睡房与玩具。”
安康极之合作,“她可以与我同房,我睡得比较稳,她不会吵醒我,”他十分富同情心,“她妈妈身体几时好转?”
家务助理则十分实际:“太太,多一个小孩多三个人的工夫哩。”
“我会额外打赏你。”
“多谢你太太。”
那早常春到医院去探访冯季渝。
这一次,冯女的情况比想象中差多了。
她像是哭过,双目红肿,没料到常春会来,蓬着头,嘴唇微微颤抖,说不出话。
常春轻轻说:“我已在收拾房间,把琪琪从前用过的小床找出来,瑜瑜随时可以来住,只怕她认生,不过,三两天也就习惯了。”
冯季渝一听,眼泪籁籁落下。
“你好好休养,生活中一定有难关,不是不可以克服的。”
冯季渝仍不能启齿。
“佣人走了可以再找,我今天就去电介绍所,替你寻一个好的,待你出院,再接瑜瑜走未迟。”
才说到这里,朱律师来了。
她当着常春的面,把一张银行本票放在茶几上。
常春又说:“你看,大家多么关心你。”
由头到尾,冯季渝没说过一句话,但是她的眼神渐渐恢复点光彩。
“我们先走一步。”
常春与朱智良一起离开医院。
朱律师握住常春的手,“谢谢你。”
常春先不语,过一会说:“真没想到她会搞得那么窘。”
“所以说,健康最宝贵。”
“养好身体,生下孩子,又是一条好汉。”常春笑笑,“现代女性均是打不死的李逵。”
“我也对她有信心。”
“朱律师,我想见一见宋小钰女士。”
“这……”朱智良迟疑,“不大好吧?”
“已经到了摊牌的时候,听你说,宋女士家境良好,何必同两个孩子争有限的遗产。”
朱女想,呵,这个纯良的老式女子终于肯出头了。
她故意再迟疑一下。
常春板着脸,“我支费用给你好了。”
朱女连忙陪笑,“我肯挨义气。”
常春白她一眼,“真不知你同张家骏是什么关系。”
朱女惆怅了。
什么关系?一言难尽。
每个人心底都有一段至深至黑的回忆,轻易不肯示人。
张家骏是朱智良大哥的要好同学,一直在朱家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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