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在医院餐厅里,伯爵茶一送来,麦尼便直截了当地问于司谶,“你想知道培迪为什么会遭遇到这种事,对吗?”
“的确。”虽然他早就知道所有该知道的事,但如果他打算要引导他们去追缉凶手,又不想让他们知道儿子的能力是从他这边遗传过去的,那么他就必须非常谨慎小心。
让他们从头叙述一切,他再提出疑问给他们自己去思考、去求证,这应该是最安全的作法。
“我想……”麦尼迟疑地看着于司谶。“培迪的能力,于先生应该清楚吧?”
“我很清楚。”比他还清楚。
闻言,麦尼立刻松了一口气。“太好了,那我就比较好说明了。那个……事情是从去年八月开始的……”
冗长的叙述终于在喝第三壶茶时来到尾声。
“……老实说,我确实很疑惑培迪为什么会碰上这件事,是他……呃,“看”不见了吗?”
“我想这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于司谶轻轻道,喝了一口茶,放下。“对了,刚刚听你的叙述,我有点疑问,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一下?”
“当然,请尽管问。”
“谢谢,那么……”于司谶略一思索。“首先,凶手为什么能够那样详尽地得知你们所有的想法和计划呢?还有,人不是万能的,无论做任何事总会有疏忽的时候,凶手怎么可能犯下这么多案子却没有留下任何线索?除非……”
“除非什么?”麦尼本能地脱口问。
嘴角撩起一抹含有深意的笑,“除非他不小心遗留在现场的线索后qi書網…奇书来及时被调换,甚至直接被销毁了。”于司谶小心翼翼地暗示对方。
麦尼微微一愕。“线索被调换或销毁?什么意思?”
“我并没有什么特别意思,只是提出我个人的疑问与猜测而已。”于司谶垂眸盯住茶杯里的褐色涟漪。“另外,你们认为是自己人,却一直找不到完全合乎条件的可疑人物,是否忽略了某些事……”
“什么事?”
“譬如最不可疑的人才是最可疑的人,也许凶手……”于司谶徐徐抬眸,“就在你身边,而且是你最信任的人。”深沉的眼神透过眼镜片凝住麦尼。“这是个盲点,很多人都会犯这个错误,也许你们往这方面去稍微思考一下会有所帮助也说不定。”
最不可疑的人才是最可疑的人?
凶手……就在他们身边?而且是他们最信任的人?
麦尼眉心蹙拢,好像想到了什么,却又抓不住游移在脑海中的某个症结。
见状,于司谶悄悄起身。“我想再去陪陪我儿子,先告辞了。”这种时候最好让他们自行去思考即可。
待于司谶离去后,阿曼达首先嘟囔。
“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明明是外行人……”
“不,他说的没错,”罗特也在深思。“有些盲点的确需要旁观者来点醒。”
“可是他刚刚说的我们都早就想到啦!”阿曼达反驳。“凶手为什么那么清楚我们的想法?因为他装了窃听器嘛!至于收集回来的线索──如果确如他所说的真有什么可用的线索,也都是放在门禁严密的证物室里,那儿可不像麦尼的办公室那样容易进出,要销毁谈何容易,除非是……”
说到这里,彷佛琴弦崩断似的,她骤然噤声,脑海中忽地浮现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凶手就在你身边!
阿曼达猛然抬眼,麦尼与罗特也恰好朝她看过来,她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跟他们一样怪异。
““他”……”吞了口口水,“只有“他”才能轻易毁掉线索而不受人怀疑。”她小心翼翼地说。
罗特慢之又慢地颔首同意。““他”也非常清楚我们所有的想法和计划。”
“而且……”麦尼低眸望着糖罐,语声生涩。““他”不但是黑发绿眸,也是最不可疑的人,还是我们最信任的人。”
“可是窃听器……”阿曼达勉强想要替“他”辩驳。
“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让我们不至于怀疑到自己人身上。”
“那……那……”阿曼达拚命动脑筋。“我们和他又有什么怨?”
“妳……”麦尼缓缓拉高视线,与阿曼达痛苦挣扎的目光交会。“真的想不出来吗?”
阿曼达张了张嘴,哑然片刻后始颓然阖上。“就为了那件事吗?”
麦尼轻轻叹息。“对我们来讲也许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或许对他而言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别忘了他弟弟在死的前一天恰好被我们选进重罪组。”
“还有……”罗特脸色有点发白。““他”的家人集体被屠杀的案子仍是一件未破的悬案,那件案子因被怀疑是黑帮报复手段而交由组织犯罪组负责侦办,但我曾在偶然机会里看过那件案子的档案,他们……他们的死法就和前些日子那些被害的妓女一样凄惨……”
阿曼达吃了一惊。“真的?”
“真的。”罗特点头。“对于这点,“他”应该比谁都要来得更敏感,但是“他”却一个字都不曾提起过……”
“可是……那……”阿曼达的表情更是扭曲。“那是“他”的家人呀!”
“就因为是“他”的家人,所以才更符合这件案子凶手的残忍度。”
阿曼达张嘴,阖上,又张嘴,再阖上,猝然间,用着指控的语气,她勃然大怒地发飙了。
“你为什么非得认定“他”是凶手不可?”
“我也不希望是“他”,所以……”麦尼嘴角抽搐了下。“我们必须仔细查证,无论如何绝不能让他平白受到冤枉。”
“你……”咬紧下唇,阿曼达怒目与麦尼相对半晌,“该死!真该死!”她低咒,愤然起身。“我去调阅“他”家人被屠杀那件案子的档案!”
望着阿曼达彷佛要逃离什么似的仓皇背影,罗特也跟着慢吞吞地起身。
“我去调查“他”自去年八月以来的行踪。”
终于,只剩下麦尼一个人了,他默默地喝完茶,叹了口气,起身。
“我想我最好去调查一下“他”的过去。”他自言自语道。
在这一刻,他有强烈的预感,祇要能调查清楚“他”的过去,一切便能水落石出了。
第2章
在十二世纪时即已建立的寇克茅斯小镇里,大街上的工人木屋显得格外纯朴引人,古老的炉灶及斑驳的磁砖地板,记录着光阴的流动与历史的痕迹,伫立其中彷佛身处旧世纪年代,包围在浓浓的风雅气氲里,令人情不自禁地叹息。
可是当你真的要使用它时,那可就不是随便叹一两口气就可以心想事成的了。
咳咳咳咳~~~~
剧烈的呛咳彷佛刚吞下一整把最辣的四川牌特级红辣椒,桑念竹回过眼去,恰好瞧见康纳尔黑着一张包公脸逃离炉灶远远的,口里还吐着一连串不雅的言词。
“见鬼!该死!这种东西究竟该怎么用啊!”不是把火种丢进去,或者燃张报纸扔进去就可以了吗?
桑念竹忍不住窃笑着收回视线,低头猛切她的洋芋。
这天轮到她和康纳尔准备午餐──自然是某人有意的安排,虽然房东曾好心要提供协助,但康纳尔为了制造在佳人面前表现一下的机会,断然婉拒了。
结果不想可知,大少爷康纳尔预支光了这辈子所有的咳嗽不说,还黑了满头满脸又满身,只好灰头土脸地去请房东帮忙。待他冲完澡回来,旺盛的炉火上早已烧着一锅汤了。
“我……这个交给我切!”相当难堪的康纳尔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只好随手抓来一篮尚未处理的东西有模有样地切起来了。
圆圆滚滚的跟西红柿一样,那就跟切西红柿一样切片就可以了吧?
仅瞄了一眼,桑念竹又想笑,可是更担心她若是真笑给他看,他会羞愧得拿切菜刀切自己的脖子也说不定,只好硬憋住。
“那个要切……呃!切细一点。”更正确的说法是,要切丝,不是切块。
切细一点?
这样还不够细吗?
“哦!”康纳尔蹙眉打量切好的成品半天……好吧!再切细一点是吧?那就……这样总可以了吧?
“再……再细一点。”切丝,切丝,不是条。
“咦?”康纳尔瞪住切菜板上的东西,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挑错东西来切了。“再细一点?这样?”
“再细一点。”
“……这样?”
“再……再细一点。”
“……这样?”
“呃……差不多了吧……”看来也到他的极限了,再细一点,他就要连手指头也切下去了。
康纳尔立刻露出自豪的表情。“这是我第一次切这种东西呢!”
不必想也知道。“那么你最好不要去碰你的眼睛。”
康纳尔先横衣袖揩了一下眼睛,再不解地转过眸来。“嗄?”
一见他那双比兔子更红的眼,桑念竹就知道来不及了。“没什么。”怎么办?她就快忍不住笑了。
康纳尔又揩了一下眼睛。“呃!听说妳的前任男友很会做菜,是吗?”
切蘑菇的刀子顿了顿,又继续。“我的现任男友很会做菜,是的,没错。”
康纳尔偷觑她一眼。“可是苏菲亚说他离开妳了。”
“他会再回来的。”桑念竹温和但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康纳尔沉默了会儿。
“如果我说我愿意“等”妳呢?”
他所谓的“等”跟骚扰实在没有多大分别。
“对不起,那样我会很困扰的。”
“难道妳就不能给我一点点机会?”
桑念竹浮起一抹歉然的笑。
“真的很抱歉,我的机会统统都给他了,去哪里再找来给你呢?”
“这不公平,”康纳尔愤然道。“他都已经离开妳了呀!”
“他会回来的!”桑念竹又重复了一次。
“如果他不回来呢?”
“他会回来的!”
“为何妳要如此坚持非得等一个不可能再回来的男人不可?”
“因为他一定会回来!”
“妳就这么相信他?”
“全心全意!”
“如果他一辈子都不回来呢?”
刀子停了,桑念竹慢吞吞地迥过脸来,两眼直视着他,蒙蒙眬眬的眸子彷佛掩上了一层雨雾。
“那我就等他一辈子,一辈子不够,下辈子我再继续等,下辈子还不够,下下辈子再继续等,总有一天,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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