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桑姑娘心意已决,那我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求桑姑娘答应我一件事。”妇人无奈的一笑,脸上尽是沧桑,勾起她无限的同情心。
“谢谢桑姑娘。”妇人频点头。“我是想,倘若桑姑娘不能亲自帮我,那您能不能先行理解案情,等令兄自牢里出来后,再帮我转述?”
妇人这要求有些奇怪,可她的表情实在太无奈,眼神也太哀怨,大大降低了桑绮罗的防卫之心。
“好吧。”桑统罗点头。“您有任何冤屈,不妨现在就说出来,我差人拿来纸和笔,为您做记录。”她要萍儿去给她拿笔纸来,未料却遭到妇人的拒绝。
“不必了,桑姑娘!”妇人面有难色。“其……其实发生事情的人不是我,是我的女儿,她……她……”
“我的女儿她……她被人糟蹋了!”妇人忍不住大哭。
果然。
“大娘您先别哭,可否将详情告诉我,再来想办法?”身为女子,最害怕最无奈的就是碰上这种事。偏偏贫民命贱,这类事屡见不鲜。
“桑姑娘我、我恐怕没法子告诉您哪!”妇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那可怜的女儿把自己关在房里不肯出来,已经过三天了。无论我怎么敲门,她都不理,我实在怕她会寻死啊!我就生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有个万一,我、我也不想活了!”
说到此,妇人才告诉桑绮罗自己坎坷的身世。妇人本身是童养媳,长大后嫁给收养她的家庭,没想到她配婚的老公却老早就翘辫子.只留给她一个女儿。
她没办法,只得带着女儿离开原本那个家出外谋生,幸好她自小就做惯了,还可以做些粗活维持生活。几年下来,她的女儿长大,她才刚庆幸可以轻松一点的时候,不料却发生了这种事。
妇人伤心地诉说着往事,说到激动处还频频落泪,桑绮罗只得想办法安慰她。
“大娘别哭了,我一定请家兄代您申冤就是。”虽然她自个儿目前的情况也是一团乱,可桑绮罗还是答应下来。
“谢谢桑姑娘,我就知道您是个好人。”妇人感激不已地握着桑绮罗的手,两眼迸出不寻常的亮光。
见到妇人眼中异常的亮光,桑绮罗虽觉得奇怪,却还是选择忽略它,只想着帮人比较要紧。
“大娘,您先别说什么谢不谢的话,还是先把事情发生的经过告诉我吧!”她有心理准备一定又是一个悲惨的故事,然而妇人却说不出来。
“我刚刚就说了,我没法儿说。”妇人摇头。“详细的经过只有我女儿自个儿知道,她根本不肯告诉我……这样吧,桑姑娘。”妇人突然捉住桑绮罗的手。“您跟我回家,我的女儿年纪跟您差不多,若是您问她,她一定肯告诉您。”
“可是……”桑绮罗吓了一跳,第一次有委托人提出这种要求。
“我求您了,桑姑娘!”妇人哭号。“请您体谅一个做娘的心情,同我走这一趟吧,我求求您!”
妇人拼命地恳求桑绮罗。桑绮罗本来就心软,听见又是一个弱女子受害,心中那股正义感更是油然生起,甚至超越了她对兄长安危的担忧。
“好,我同您去。”桑绮罗毅然决然地答应妇人前往,只见妇人高兴地跳起来,频频道谢。
“谢谢桑姑娘、谢谢桑姑娘!”
妇人擦干泪,就要引桑绮罗上她家去,原本萍儿也想跟去,却被桑绮罗挡了下来。
“这种事人多不好说话,我一个人去就行。”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是,小姐。”既然主子坚持,萍儿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由她去。
桑绮罗就这么跟随着妇人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间砖房。
“桑姑娘您先请,我的女儿就住在右手边的那一间。”妇人十分客气地让桑绮罗先进人屋子。
桑绮罗不疑有他地点头致意,一边寻找妇人口中的房间。
“颜姑娘!”桑绮罗一边掀开悬挂在门口的布帘,一边呼唤妇人的女儿,没想到叫着叫着,迎面出现一道人影。
砰地一声!
一根粗大的木棍朝桑绮罗的头上打去,她立刻失去了知觉,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个儿衣衫不整,和一个男人并躺在床上。
“就是她,官爷!”
正当她支起身体,不明所以地抚着发疼的头呆看这一切时,一个妇人突然冲进来大叫。
“就是这个狐狸精勾引我丈夫,您们瞧瞧,现在她不正和那死鬼躺在一起吗?大人一定要替我申冤啊!”
妇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尖叫哭诉,原本沧桑的脸霎时有如魔鬼,看寒了桑绮罗的心。
眼下这个哭号不已的妇女,即是上门求她一定要帮她女儿的妇人,此刻她的眼睛正射出精光,仿佛在嘲笑她怎么这么傻。
“大娘别哭,咱们一定替你申冤。”妇人身边的差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就是桑绮罗吧?亏你长得花容月貌,竟会勾引别人的丈夫。”捕役摇头,同时动手逮捕桑绮罗。
桑绮罗不敢置信地看着妇人,她说她早没有了丈夫,说她女儿遭人污辱,原来都是骗她的。
“准备蹲牢房吧,桑姑娘。”差役阴笑。“府尹大人等你很久了。”
换句话说,她掉进了金陵府尹精心布下的陷阱。
她,上当了!
臭味弥漫的监牢中,到处传来哀嚎的声音。随处可见各式各样的刑具,每一项莫不是衙门精心研发出来用来对付犯人的法宝。
默默地缩在牢房的一角,桑绮罗早已对这些哀嚎声麻痹。多亏相思的全力阻止,她不必挨刑,可感觉上却比挨刑好不了多少。
她被冠上了淫妇的罪名。
有一刻桑绮罗真想大笑,却笑不出来,只能愣愣地发呆。
倒不是说她有多在意“贞洁”问题,反正在她的想法里,这只是男人用来束缚女人的工具。
明太祖就曾下了一道诏令——
“民间寡妇,三十以前亡夫守制,五十以后不改节者,旌表门闾,除免本家差役。”用以表扬贞妇,由此就可以看出男人有多自私。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必须从一而终,在这个人人追求贞洁的时代里,还有什么比生为女儿身更为悲惨?更何况妇女一旦被冠上了不贞的罪名,就等着被思想扭曲的愚民用各种方法活活折磨死。
是她太傻、太冲动。明明知道对方有问题,却还是本着仁义之心,掉进敌人精心布置好的陷阶,难道,这世上真的没有公理?
脑中盘绕着太多的疑问,几乎将桑绮罗逼至疯狂,因而差点没察觉四周忽然呈现的寂静。
她慢慢地回神,凝视逐渐朝她靠近的身影,有一刻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章旭曦,他回来了!他回到金陵,并且来看她!
“绮罗。
熟悉的声音飘进她耳里。令桑绮罗再也无法抑制地痛哭起来。
“你还好吧,那些捕快有没有伤害你?”
章旭曦难过不已地看着桑绮罗挪动着疲惫的身子,蹒跚地踱到牢房口,言语间净是心疼。
桑绮罗疯狂地摇头。
“你怎么了,绮罗?”章旭曦慌乱地打开牢房。“为什么你一直摇头,不说一句话?”他从来没看过她这个样子。
章旭曦担心得快要发疯,一把抱住桑绮罗按住她的头,不让她再继续伤害自己,贴心的动作,也让她的尽情逐渐平衡。
她靠着他,调整呼吸,收拾泪水,讨了好一会儿才噙着泪回答。“没事。”话毕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见这情形,章旭曦再也克制不住焦虑的心情,一直吻她的眼角说:“别哭。”然后两人同时叹气。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门外的差役没拦着你吗?”总算平静下来,桑绮罗第一个关心的就是他的安危。
“相思全打点好了。”章旭曦这一句话足以说明一切。“我们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在这两个时辰内,任何人都不会来打扰我们。”
也就是说,他们有两个时辰的时间可慢慢谈,不必担心会有人冒出来要她认罪。
桑绮罗苦笑,她早已认罪了。当初她要是肯听章旭曦的话,怎会沦落至此?
“我实在不应该离开你,一个人到南昌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不只桑绮罗自责,章旭曦亦十分内疚,她会进监牢,有一半是他害的。
“你……你去南昌了?”桑绮罗十分惊讶地抬头看着他说。
“嗯。”他点头。“那天自你家离去之后,我没回家,就直接赶往南昌,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不听我的劝告上状子,为防万一,我直接去了南昌巡抚说的那个驿站,试着取得物证。”到底他算了解她,知道固执如她绝不会轻易听从他的劝告,干脆先自个儿来。
“那……那你拿到了没有?”所谓的证据,指的当然就是那份名单。南昌巡抚把收过他好处的官员—一记下,做为日后要胁之用。
“很遗憾的,没有。”一想到自个儿的失败,章旭曦不免叹气。“我的动作不算慢,但南昌巡抚的动作更快。我才刚赶到驿站,立刻就瞧见南昌巡抚的人拿着自西墙取走的册简往西行,因此我猜想你一定是在我走后就立刻上状纸,导致我来不及寻找证据。”
民要跟官斗,基本上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况且她的动作这么快,驿站又操纵在别人的手里,就算他再怎么有心,也很难斗得过那些官。
章旭曦心知肚明此次是场硬仗,但他决心打赢,这事关系到他心爱的女人,非赢不可。
章旭曦充满决心地看着桑绮罗,桑绮罗不知他脑中在想什么,但她知道事情不妙。
“这么说来,我是没救了。”桑绮罗凄凉地一笑。“秋决将近,府尹大人一定会在那时候判我死刑,看来我们只能说再见了。”
朝廷规定,只能在秋冬两季执行死刑,而九月又是“断屠月”,不能行刑。所以桑绮罗才判定,金陵府尹一定会趁着八月的时候行刑。
“别这么快失望,绮罗,我话还没说完呢!”章旭曦执起她的手给她打气。“我这次虽没能拿到证据,但我知道证据放在哪里。”他附耳跟她说地点。
“……”章旭曦笑着点头。“所以事情还没完全绝望,我和相思一定会赶在秋决之前拿到证据,救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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