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变幻时- 第5部分

你的天空，可有悬着想的云；

你的天空，可会有冷的月。

放逐在世界的另一边，任寂寞占据一夜一夜，天空，藏着深深的思念。

——王菲《天空》已经到了相思居住的小区。蔡撷开着车，偏头看着沉睡的她，不忍叫醒。看着她白皙中略带淡红的脸颊，蔡撷的心房被细小的针刺疼。她为何不好好照顾自己呢？是不是真的觉得生活中的一切对她都没有关系吗？

想到这里，蔡撷不由得想起那次他们在一起吃饭时的情景。似乎在她的心里，一切都是不在乎的，云淡风轻，轻淡得任何东西都只是过眼云烟。难道不是吗？不然为何他在她身上嗅不到对他的爱意呢？那样靠近，又那样疏离。

思量片刻，蔡撷将车开往医院。此时，时针已经划过５点５０分，门诊时间早已过了。医院白天的繁华也已经淡去，院内一片安静，除了少数住院的病人在散步或者前来看望病人的家属朋友，再无其他多余的人。今天他值班，６点要准时签到。

蔡撷将车停靠，将相思抱出车。她真的很瘦，稍稍用力就能轻而易举的抱起。蔡撷心想。相思长长的黑发如海藻般，随风轻轻飞扬，时而触挠着蔡撷的手臂，又飞快地跑远。她仰着头，还在沉睡。但药效对于她起了多少催眠的作用，蔡撷不能确定。他只能尽可能地动作轻缓，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蔡撷的门诊室里有一张病床。他将相思轻轻放在床上，拿出一床干净的薄被盖在她的身上。看到她仍旧熟睡，蔡撷才安心签到巡房。今天的病人并不多，对于肿瘤科的医生，这不啻于天大的好消息。来肿瘤科看病的人，如果病情稍稍严重一点，就是癌症。每天面对着医院中最痛苦的病痛人群，蔡撷虽能平静而坦然地交谈和医治，但对于病友永远地离去，他总是随着他们亲属的悲恸而一起伤心。死亡，代表的就是生命的永逝，远离俗世的灵魂永远都不知道，依旧活在人世间的人有多少会为他哭泣。

巡视一圈，并询问值班护士一些情况，时间已经悄然过去一个多小时。蔡撷突然想起在门诊室里的相思，稍稍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他匆匆交待了护士要注意的细节，快步跑向门诊室。门诊室平时都没有锁门的习惯，他怕谁一个不小心闯进去吓坏了相思。

门诊室离住院部有一段距离，刚踏进门诊部的范围，安静得让人心沉。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鞋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长长的走道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如果她醒了，肯定会害怕的。蔡撷心想，更加快了脚步。

轻轻旋开门，蔡撷看到相思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心才放松下来。房间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儿，整栋大楼都是这样。窗户幸好是打开的，带来了夜晚来临时的晚风，轻柔地吹拂着，窗帘飞起，翩翩起舞。

蔡撷走到相思身旁，看着她疲惫而憔悴的容颜，想起杨哥曾戏谑过她是拼命三郎，看样子错不了——生病了还不服输不好好休息。窗外的灯光照射进来，映衬着相思削瘦的脸庞，眉角间略略皱起的忧愁，困扰着蔡撷的心。她的心里藏着多少秘密？藏着多少痛苦？蔡撷的手伸在半空中许久，迟迟不敢放下。他想碰触她的脸颊，为她抚去心中的痛苦。可是，莫名的害怕她会不领情。

蔡撷不由得叹了口气，转身走到门口，将房间内的灯打开。日光灯照亮了整个房间，通明透亮，相思面色不像刚才那般潮红。蔡撷走过去，轻轻摇醒了她。夜晚来临，微寒露重，如果她这样再睡下去，病情可不会得到好转。

相思揉着惺忪的睡眼，朦胧间刺过来的亮光让她的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她微眯着眼，哑声说道：“到家了吗？”话刚一出，她却发现蔡撷身着白大褂，蹙眉，不明就里。偏头看了看周围，她发现此时的自己躺在床上，周围全是一片白。她挣扎着起身，看见蔡撷正站在床边。消毒水的味道飘荡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这里，应该是医院。

“我瞧你睡着了，不忍心叫醒你，就把你带到这里来了。”蔡撷说道。

“哦！”相思听他这样说，腾的一下，烧红了脸颊。她赧然地低头，忽略蔡撷的微笑。那她刚才不是被蔡撷抱上来了？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流口水啊？想到这里，她的手下意识的擦了擦嘴角。

一声轻笑在头顶上飘过。相思起身下床，却不料腿脚无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手撑着床沿。不过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蔡撷的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传给她阵阵力量，让她站稳了身子。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皮肤的神经敏锐地嗅到了这丝温暖，并将温暖带到了她的心窝。

“谢谢！”相思定了定神，站稳了脚跟。蔡撷的手立刻收了回去。她低头，紧咬着嘴唇。已经不再联系，为何还要见面呢？老天爷注定的缘分，只是让她平添痛苦吗？名字再相配，也只是名字相配而已。她总是为着这莫名的缘分而感到奇妙，也感到心痛。

“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吧！”蔡撷说道，见相思抬头，面露疑惑，说：“下午的时候急急忙忙出门，到了医院就忙着巡房，刚刚才得空休息。”

※※※

蔡撷带着相思走出医院的大门。晚风轻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月夜下，一钩新月出现在天空，洒落下淡淡的银辉。相思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点点，调皮的星星散落在苍穹的各个角落。

“现在可以看到天蝎座。”蔡撷突然说道。相思一惊，竟停下了脚步，望向蔡撷的目光带着几分愕然。“瞧！在那边。”蔡撷用手指了指南方，接着说道：“在所有的星座中，要数天蝎座最名副其实了，它的形状总是能够让人一眼看出。你瞧，就在那里。它的左下方的一长串星星形成蝎子的尾巴，微微卷曲；右上方的几颗星星组成了蝎子头和在头侧的两枚毒针，活像一只张牙舞爪的蝎子。”

相思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真看见几颗亮星组成的星座，蝎子的尾巴一闪一闪，若隐若现。蔡撷的话再次响起：“如果在南方的夜空中看到明亮的天蝎座，那就是告诉我们，悠长的夏季已经来临了。”

夏季。一切的开始都在春季，一切的结束都在夏季。他和蔡撷，或许也会如此。爱情像浮云，来去无影踪。她只能在别人的爱情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这次一别，希望以后不要再相见。见面对于她而言，虽然兴奋与甜蜜，但更多的是痛苦与伤心。当初，她同意交往，本是抱着积极的态度，希望生活能够得到一些改变，能够让她忘却伤痛重新开始，可是结果却让她失望透顶。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们的恋情就这样在短暂的半个月内，如同没有来过一般，轻飘飘地走了。

今日，这个人再次出现，扰乱了她平静的生活，将会将她的心带往何处呢？

谁也不得而知。

蔡撷带着相思来到一家粥馆。站在门口就闻得到粥褒得香飘十里，空气中全部弥漫着清香。推开门，气味更加浓郁。相思深吸了一口气，陶醉在这甘美的芬芳中，鼻塞的感觉比下午要好了很多。

看着餐牌上琳琅满目的品种，蔡撷做主，根本没有询问相思的意见，也没有多看，对服务员淡淡地说道：“给我们两份薄荷粥。”说罢，就把餐牌递还给服务员，又想起了什么，忙对服务员强调：“不要放其他佐料。”服务员笑着点头离去，蔡撷见相思望着他，说道：“你感冒了，清淡一点会更好，喝粥就比较适合。薄荷粥最治感冒，虽然不知道你是否喜欢，但是还是希望你能够尝尝。”

“你晚上只喝粥就够了吗？”相思忙问道，感冒引发她没有什么食欲，但是对于蔡撷而言，晚上喝粥似乎太少了点。

“够了。”蔡撷笑道，“你可别小看了这粥，它可是很有来头的。”见相思颇感兴趣，蔡撷娓娓道来：“古代的人们制作出陶罐之后便有了粥，这样算来，粥是我国饮食的开篇之作呢！因为它能毫不保留地把原材料浓缩成小孩老人都喜欢且能够食用的食物，营养丰富，所以被人誉为‘天下第一补人之物’。陆游就曾写过一首《食粥诗》——世人个个学长年，不悟长年枉目前，我得宛丘平易法，只得食粥致神仙。”

“你懂得真多。”相思接口说道。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似乎不说话更加不好。可是，这句话刚说完，她又觉得两人显得有些生分，讪讪的不敢再多说。

“那时候读大学的时候学过一点。”蔡撷倒是没在意，倒了杯开水给她，笑道：“如果连这点都不知道，病人是不会相信医生说的话的。再说，你瞧瞧你身后，墙壁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我照着上面念着给你听的。”

话刚说完，不待相思回头，服务员就端来了两碗薄荷粥。淡淡的薄荷味袭来，围绕鼻尖打了个转，直接沿着嗅觉细胞，钻入神经末梢。相思顿觉神清气爽，鼻塞顿开。她拿起勺子，搅了搅，轻轻舀起一勺，热气伴随着薄荷的清香一起迎面扑来。

“小心烫……”蔡撷忙说，相思低下头，两滴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刚才，她的余光瞟到蔡撷自她拿起勺子就一直注视着她，她的心跳得很快，她期待着蔡撷能说些什么，却又害怕她说些什么。这简单的三个字，足以代表他对自己的关心，不是吗？可是，他的关心，会不会如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如果是那样，她情愿不曾拥有这样的美好！不曾拥有就不会回想，不会回想就不会痛苦。而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又太过于奢求与贪心。矛盾纠结着她的内心，头脑竟一片空白。

她不敢抬头，埋头任热气袭面，泪水肆意。小口小口品尝着入口即化的清粥，薄荷的清香由舌尖溢满整个口腔，然后蔓延到五官，带来阵阵清凉与舒适，与脸颊滚烫的泪水成为了鲜明的对比。

“相思……”蔡撷的声音突然响起，让相思措手不及，脸泪痕都来不及擦，对上蔡撷的眼睛，忙又闪开，“什么……什么事……”

“没什么……”蔡撷看到相思微红的眼眶，泪痕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