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是谁把你带到这儿来的?”他像受不了她碰触似地厌恶抽回手。“事实证明,你确实是有预谋地嫁给我。你的任务若是分化‘四府’,恭喜你,你彻底成功了,‘四府’之中已经没了兰王府!”
她坚强地撑著笑容,却不知该如何掩饰嘴角的颤抖。
“你还想要什么?要我做你的侍卫,保护你的项上人头,还是想从我这儿探查'四府'内幕,或是专门来看我有多落魄!?”
她突然忍不住掉出眼泪,却咬紧牙根不让情绪涌出来,努力挤出微笑。
看她哭笑交融的可怜神态,他的心揪成一团。他为何要对她残忍?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何一面对她,总会情绪失控?
他闭眼深叹,语气中满是无奈。“你还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萨兰,你假装这里是教堂的圣坛前,安神父就站在我们旁边……”当她再次牵起他的双手时,笑容完全崩溃,泣不成声。
他鞋静地看她强自从抽噎中恢复平静,看她竭尽全力地扬起笑容。
“假装我们……正要结婚。”她成功地克服了一个哽咽,轻柔一笑。“然后我们就要宣誓,回答神父的问题。”她沉寂好一阵子,仿佛在默祷,祈求勇气。
“安神父会问我:虹恩,你愿意嫁给阿尔萨兰,依从神的旨意,终生陪伴他吗?我会回答:我愿意。他又会问我,虹恩,你愿意无论健康或疾病、痛苦或快乐、贫穷或富足,都一样爱他、伴他、安慰他,一辈子相互扶持吗?”
他愕然看着她坚定不移的凝眸。
“我会回答:我愿意。所以,我来找你;所以,我在这里。”
他不敢相信地痛苦闭上眼眸,几乎捏碎握在他掌中的小手。她冒着大风雪来,冒着生命危险来,就只为了告诉他这些话,就只为了传达这份小小的力量。
“然后安神父也会以同样的问题同你,你会回答什么?”
他无法睁开眼,只能不断地咽着喉头。
“萨兰?”
他几乎承受不住内心的汹涌狂潮。“我愿意。”
“好,然后新郎就可以吻新娘了。”
他没有吻她,而是猛然将她紧紧押入怀中,用力得几乎要将她融为自己的一部分。他不要虹恩看到此时的他,不要她听到此刻的他,他身上无法自制的颤抖,却说明了一切。
她任他搂着,与他孤立于滚滚红尘中。屋外溢漫白雪,冉冉物华休。
相拥许久,方闻她细语悠悠——
“萨兰,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砍下我的头吧!”
※※※
朔日子夜,兰王府内灯火通明,阿尔萨兰横抱著熟睡中的虹恩仁立大厅。
当他和虹恩在破庙中被捕时,即被囚禁于府里,直至行刑这日。御猫照阿尔萨兰所要求,给虹恩最尊贵华艳的衣裳,将她扮成最隆重的盛装模样。她安然沉睡在萨兰臂弯里,娇美的睡颜惹人爱怜。
“为何要对她下药?”御猫冷睬。
“别让她在惊恐中离开人世。”
御猫低笑。“是别让她看到被你亲手斩杀的景象吧。”
如今的阿尔萨兰仅是一头无路可退的困兽。一切的希望全成绝望,除了被逼上他们替他铺好的路,别无他途。
“萨兰,如果你无法下手,不必勉强。”元卿低喃。
“我不会让任何人碰虹恩。我宁可亲手斩,也不用你们多事!”
元卿只是挑挑眉,不多做表示。
他苍茫环视四方,四、五十名侍卫团团守在大厅外。他可以带着虹恩杀出重围,逃到天涯海角,但能逃多久?又岂能丢下自己救命恩人的生死于不顾?
“我明白你在我和虹恩之间不得不痛下抉择,我为此也深感抱歉。”
“我不需要这些无意义的言词。”萨兰悍然截断元卿。
“真要表示歉意,拿出实际行动来!”
“除了放过虹恩这一项,我定会尽力做到。”
萨兰愤恼地磨着牙根。望向虹恩的睡颜时,好不容易痛下的决心差点瓦解。
“我要自由。”
元卿微怔,御猫则傲然不屑一顾,不耐烦地盘算着时辰。
“不管‘四灵’或是‘四府’,我两边都不想再有任何接触。我只想过我的日子、做我的事,过往恩怨就此一笔勾消,从此你我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来。”
元卿沉寂许久,才轻揉着额角开口,“你是打算与我们彻底了断了?”
“这已经是我最大的慈悲。”萨兰眯起寒冽狠眸。“否则杀妻之恨,教我怎么忍!?”
“其实你不必亲自动手——”
“不是杀了自己的妻子,就是毁了自己的朋友。你给我这样的绝路,还想施舍什么顺水人情!”
元卿隐然动怒。“听来你的不幸,似乎全是我造成的。”
“至少你是最大功臣。”
“那可真是抱歉了。”他森然一笑。
“他要走就让他走,天下好手不独他一个。”御猫轻哼。
“除了还我自由,我要你就此终结少女阵,停止这个荒谬的邪门歪道。”
“等你砍下虹恩的脑袋,阵法任务自然就终结。”
“我不要它自然终结,我要你亲手将它终结,以示诚意!”
元卿阴沉地搭起十指。“很有趣的条件,似乎其中可以玩不少把戏。”
“你自己决定。因为我不相信你,正如你不相信我。”萨兰强势主导。“你答应,我们就照原计划斩了虹恩,同时还我自由,终结少女阵。你不答应,我现在就带虹恩走,你的死活,恕我无法干涉!”
“元卿,子时已近三刻,时辰所剩不多,该动手了。”御猫提醒。
“或者还有第三种办法。”萨兰说道。“你现在就收了少女阵,如此你不会有生命危险,虹恩不必被斩首,我不用在两难中做抉择。三方全胜,何乐不为?”
“不可能!”元卿的重喝连御猫也为之一楞。追了近一年的重要关键,如今近在眼前,怎能放手。
“你为何要做此无谓坚持,元卿?”
“我有我的理由。”他不再跟萨兰牵扯。“你的条件,我接受。只要你怀里的人头落地,我立刻终结少女阵!”
“只要我怀里的人头落地——”
府邸后方隐然传来的嘈杂声分散了大厅的凝重气氛。
“出了什么事?”御猫立刻质问侍卫。
“似乎是后方失火。”有浓浓黑烟燃起。
“萨兰。”元卿低斥。
萨兰痛苦的闭上双眸祈求。如果有奇迹,请就此发生,如果世上真有公理,请伸出援手。他原本不信佛,此刻却衷心恳求。
“你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吗?”御猫残酷逼近。
阿尔萨兰不得不将虹恩置于椅上,仰着纯美无邪的娇颜,看不见一切丑恶,听不见一切污秽。
“贝勒爷,后厅被人纵火,火势愈来愈大,恐会蔓延至此,请尽快离去。”
“你们就不会派几个人去灭火吗?”御猫痛斥。
“没方法,因为大部分的人手都集中在前门阻挡宫府的人马侵入。”
“宫府?”所有人皆调过视线一怔。
“克勤郡王府的大贝勒率众多官兵,打算强行攻入,说是有确定证据证明今晚在此将有少女断头。”
“该死!”御猫突然明了这些乱子是谁惹的。“我早该先宰了月嬷嬷那老婆子。”
“阿尔萨兰!”元卿冷然一喝。“别忘了你的任务!”
一把沉重大刀霍然出鞘,散放冰雪寒光。刚猛的刀身嚣张宣示杀人无数的气势,噬血的阴气浓烈地弥漫大厅。
过去他用这把刀斩好除恶,今日却要用它手刃虹恩。
“贝勒爷,浓烟已经漫过来了,请速速躲避。”
“你还不快砍了她的脑袋!咱们砍了就走,照你说的,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御猫怒骂。
元卿同时在地上四方定阵,以花瓶内的水画上咒文。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准备好了吗?”
元卿一句刺中萨兰要害,他盯着虹恩,手心一片湿冷。怎会如此?他见识过多少大风大浪,怎会在此刻犹豫不决?
“我会的,我会亲手砍了虹恩。”
元卿却听出其中的不舍,一比手势,御猫立刻拔刀备战。
“子时就快过了,你还要拖到何时?”
萨兰,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砍下我的头吧!
可是面对这张挚爱的容颜,他该如何下手?
“阿尔萨兰,你死期到了!”大贝勒霍然突围冲入,双方侍卫立即拉开混战,御猫登时飞刀攻向阻挠者。
“快动手,你这白痴!”御猫凶狠地边战边骂。
“你敢动手伤了虹恩,我马上挖了你的心肺!”大贝勒已然弃王法于不顾。
“阿尔萨兰。”元卿再一次警告。
他愤然扛起大刀,咬紧牙关挥扫向虹恩颈际。
萨兰,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不——”
剧烈的怒吼震动整座大厅,萨兰猛然收劲,将刀势转扫至地,重重切入地砖里。
“我不能杀虹恩,我不能!”
一道闪电般的冷光猝地由后方切入,俐落狠猛地将椅上沉睡的容颜扫落。头颅飞旋之际,于空中洒下一弧红雨。
“虹恩——”
大贝勒疯狂嘶吼,冲向身首分离的小人儿。
浓烟雾时由后厅扑往前方,凶猛冲入混乱的厅堂。御猫优雅冷冽挥甩刀上血迹,重声下令:“撤!”任务终结。
※※※
整场血腥混战,三日之内即干净收尾。原本足以将元卿与御猫两贝勒逮捕治罪的少女断头事件,却因九具无头女尸竟化为一堆白纸,无法定案,九名少女也已莫名其妙回归各自家中,带来不小骚动。
一件离奇血案,乌龙收场。
唯独在兰王府斩杀的,是货真价实的少女。经仵作检尸,竟也无法将御猫治罪。因为尸身在被斩杀之前,己身亡近三个时辰,却状若沉睡。御猫斩的是死人,而非活人,如何定杀人之罪?
最切身的当事者阿尔萨兰,早在那日的混战消失无踪,下落不明。重重疑点,无法勘破。直到元卿蒲地顿悟其中巧妙,发觉被人摆了一道,不禁大笑,因为他终于想起一项重大疏漏——
月嬷嬷的众多江湖把戏中,尤其擅长易容术。
果然,御猫在那颗虹恩脑装底下,剥出了张陌生的脸皮。也许是被买来的尸体,也许是被盗来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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