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飞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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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鸥飞处-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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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吗?”他喜悦的叫著:“难为你了,羽裳,要你去孤军奋战。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我知道,将来,让我好好的补报你……”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转,终于跌落了下来,她鼻中酸楚而喉中呜咽。“你哭了!我听到了。”他说,声音沉重、喑哑、而急切。“我来看你!”“你胡闹!”她哭著叫。立即,她提醒著自己;镇静!镇静!你要镇静!撒谎不是你的拿手吗?从小,你撒过多少次谎了,为什么这个谎言如此难以开口!“慕槐,”她呜咽著说,“你不能来!”“是的,我昏了!”他急急的说:“我不知道自已在说什么,你别哭吧!”“我跟你说,慕槐,”她再次提起勇气,很快的说:“我没有很多的时间,世澈随时会回来。我只是告诉你,我在和他谈判,事情多半会成功,但是,你不能露面,决不能露面,不要打电话给我,不要设法见我,总之,别让世澈有一点儿疑心到你身上,否则所有的谈判都不能成功。你懂了吗?慕槐?”

俞慕槐沉默了片刻。“慕槐?”她担忧的喊。

“我知道了,”他说:“我会忍耐。但是,你真有把握能成功吗?”“我有把握!”她急急的说:“你信任我吗?”

“是的,”他说:“我信任。”

她闭上眼睛,一串泪珠纷纷滚落。

“你等我消息,”她继续说:“我一有消息就会给你打电话,但是你别坐在电话机旁边傻等,你照常去工作,我一星期以后再和你联络。”“一星期吗?”他惊叫:“到那时候我已经死掉了!”

“你帮帮忙,好吗?”她又哭了,这哭泣却决非伪装。“你这样子教我怎么能作战?”

“哦,我错了,羽裳,我错了。”他急切的说:“我忍耐,我答应你,我一定忍耐!可是,不管你进行得如何,你下星期一定要给我电话,下星期的今天,我整天坐在电话机边等消息,你无论如何要给我电话!”

“好的,我一定给你电话,”她抹了抹泪:“再有,我们的事,别告诉慕枫,她会告诉世浩……”

“我了解。”“我要挂断电话了,慕槐。”

“等一等!”他叫:“你会很努力很努力的去争取吧?你会吗?”“我们的幸福就都悬在这上面了,不是吗?她哽塞的说。“你不信任我?”“不,不,我信任,真的信任。”他一叠连声的说:“好羽裳,我以后要用我的一生来报答你,来爱护你!”

她深吸了口气。“慕槐,我真的要挂电话了,秋桂在厨房里,隔墙有耳,知道吗?”“好的,”他长叹一声。“我爱你,羽裳。”

“我也爱你。”她低语,抽噎著:“不管我曾怎么欺骗过你,不管我曾怎样对不起你,但是……请你相信我这一句话——

你是我在这世界上唯一深爱的男人!”

说完这句话,她不再等对方的答复,就挂断了电话。双手紧压著那电话机,她把头仆在手上,无助的转侧著她的头,低低的、无声的、沉痛的啜泣起来。

就这样仆伏在那儿,她一直都没有移动,天色渐渐的阴暗了,细雨又飘飞了起来,窗外风过,树木萧萧。她坐著,像沉睡在一个阴森森的噩梦里,四面都是寒风,吹著她,卷著她,砭骨浸肌,直吹到她灵魂深处。

汽车喇叭声,大门开阖声,走进客厅的脚步声……她慢慢的抬起头来。欧世澈站在她的面前,嘴角边笑吟吟的,正静静的凝视著她。他们就这样相对注视著,好半天,谁都没说话。然后,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微笑的斜睨著她,从齿缝中,低低的逼出一句话来:“还想离婚吗?嗯?”她咽了一口口水,低声说:

“为什么你不放我?我家可以给你钱。”“要我拿太太的赡养费吗?我不背这名义!”他笑著,笑得阴沉,笑得邪门。“你得跟在我身边,做我的好太太,别再闹花样,听到吗?嗯?即使你闹离婚,又怎样呢?不过给我闹来一个饭馆而已。”“你这个……”她咬牙切齿。

“别说出来!”他把手指压在她唇上。“我们是恩爱夫妻,我不想打你。”她瞪大眼睛望著他,忽然想起在那个遥远以前的雨夜里,她初逢俞慕槐,曾经信口编造了一个故事,内容是什么呢?她杀了一个人,杀了她的丈夫!她望著眼前这张脸,那乌黑的眼睛,那挺秀的鼻子,那文质彬彬的风度,那含蓄的笑容……她忽然想杀掉他,忽然觉得那渡轮上的叙述竟成了谶语!随著这念头的浮现,她身不由己的打了个冷战,赶快闭上了眼睛。“怎么了?你在发抖?”他平静的说,“你那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杀掉我吗?”她惊愕的睁开眼睛来,望著他,他依然在微笑。

“不要再转坏念头,听到吗?”他笑著说:“如果你再和那姓俞的在一起,你知道我会怎么做!”他压低了声音:“我可以使他身败名裂,你如果高兴跟著他身败名裂也可以,不过还要赔上你父亲的名誉!想想清楚吧!好太太!”

她被动的看著他,他的手仍然紧捏著她的下巴。

“我……”她低低的说:“下星期就飞美国。”

“我知道了,”他说:“这才是个好太太呢!让我们一起到新大陆去另创一番天下,嗯?你应该帮助我的事业,帮助我经营五龙亭……”“那不是你的事业,那是我父亲的!”

他的手捏紧了她,捏得她发痛,但他仍在笑著。

“不要再提你父亲的什么,如果你聪明的话!那餐馆昨天还是你父亲的,今天,它是我的了。”他的头俯近了她,眼睛紧紧的盯著她的。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羽裳,学聪明一些,记住一件事,你已经嫁给了我,你要跟我共同生活一辈子呢!”

“你想折磨我到死为止,是吗?”她低问。

“你错了,羽裳,”他安静的微笑著。“我什么时候折磨过你?别轻易给我加罪名,连秋桂都知道我是个脾气最好的丈夫呢!你父亲也知道,只有你欺侮我,我可从来没有欺侮你呵!”她闭著嘴,不愿再说任何的话了。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

“好了!”他愉快的说:“我想,风暴都已经过去了,我们仍然是亲亲爱爱的小夫妻,不是吗?来,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我饿了!”她觉得自己那样软弱,软弱得毫无抵抗的能力,她只能顺从的站了起来,僵硬的迈著步子,跟著他走进了餐厅。海鸥飞处38/41

19

没有任何一个星期比这个星期更漫长,没有任何一个星期比这个星期更难挨。每一分钟,每一秒钟都是那样缓慢而滞重的拖过去的。俞慕槐终日心神不定,神思恍惚,连在报社里,他都把工作弄得错误百出。待在家里的日子,他显得如此的不安定,时而忧,时而喜,时而沈默得像一块木头,时而又雀跃著满嘴胡言乱语。这情形使俞太太那么担忧,她询问慕枫说:“你哥哥最近又交了什么新的女朋友吗?”

“新的女朋友?”慕枫诧异的说:“我看他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呢!他心里只有杨羽裳一个,不可能再有别人的!”“那么,”俞太太压低了声音说:“你哥哥会不会和那杨羽裳暗中来往?那就非闹出笑话来不可了!”

“这……不大可能吧!”慕枫说:“那欧世澈精明厉害,羽裳怕他怕得要命,哪儿敢交男朋友?”

“羽裳怕他?”俞太太像听到一个大新闻一般。“那孩子还会有怕的人吗?我看她是天塌下来也不怕的。”

“但是她怕欧世澈,我们都看得出来她怕他,我不知道……”她神色暗淡的说:“世澈是不是欺侮过她,羽裳曾经抱著我大哭过,那个家——世浩说像个冰窖,我看比冰窖还不如。唉,”她叹口气:“这叫一物有一制,真没料到羽裳也会碰到个如此能挟制她的人!”

“那么,这婚姻很不幸了?”俞太太问。

“何止于不幸!”慕枫说:“根本就是个最大的悲剧!羽裳婚前就够憔悴了,现在更瘦骨支离了。”

“你可别把这情形告诉你哥哥!”俞太太警告的说:“他听了不一定又会怎么样发疯闯祸呢!”

“我才不会讲呢!我在哥哥面前一个字也没提过羽裳,世浩说羽裳他们在准备出国,我也没对哥哥提过,何必再惹哥哥伤感呢!”“这才对,你千万别提,你哥哥这几天已经神经兮兮的了!大概人到了春天就容易出毛病,我看他整日失魂落魄的,别是已经听到什么了?”“是吗?”慕枫怀疑的问。“不会吧!”

“再有,慕枫,”俞太太望著女儿:“那杨羽裳的火烈脾气,如果都对付不了欧世澈,你这心无城府的个性,将来怎么对付得了欧世浩呢!”“啊呀,妈妈!”慕枫跑过去,羞红著脸,亲了亲母亲的面颊。“你别瞎操心好吗?那世浩和世澈虽是亲兄弟,个性却有天壤之别,世浩为了反对他哥哥的所作所为,和世澈都几乎不来往了呢!你放心,妈,我吃不了亏的。”她笑笑。“现在,让我先弄清楚哥哥是怎么回事吧!”

她转过身子,走开了。迳直走进俞慕槐的房间,房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俞慕槐已出去了。她打量了一下这房间;零乱,肮脏,房里是一塌糊涂。到处堆著报纸,杂志,书籍,稿纸……满桌子的稿件,纸笔,烟灰缸,空烟盒,几乎没有一点儿空隙。出于一份女孩子爱干净的天性,她实在看不过去这份零乱。下意识的,她开始帮哥哥整理著这桌子,把稿纸归于稿纸,把书籍归于书籍,整整齐齐的码成几排……忽然间,从书籍中掉出一张纸来,她不在意的拾起来,却是一首小诗,开始的两句是这样的:

“我曾经认识一个女孩,

她有些儿狂,她有些儿古怪,

…………………………………”

她注视著这张纸,反复的读著这首小诗,然后,把这首诗放进口袋里。她走出俞慕槐的房间,到自己房里去穿了件大衣,她很快的走出了家门。

数分钟后,她站在杨羽裳的客厅里了。羽裳苍白著脸,以一副几乎是惊惶的神情注视著她,等到秋桂倒茶退出后,她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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