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一个不留意间就会有场腥风血雨般。
“去哪?”
就在场面正尴尬时,展越浩的低吼声忽然响起。
众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了过去,只瞧见夕蕴倏地起身,脸色有点不耐。
沉默了须臾后,她才微微转过头,离去的脚步并未停下:“内急。”
见展越浩尴尬地别过头,夕蕴轻笑,眼风含媚地扫了眼正厅里那些人,跟着提起裙摆迅速消失在了帷幔后。
严府她来过太多次了,熟练地穿梭在回廊间,很快夕蕴就到了严锋所住的院子外。门口没有家丁,也没有丫鬟伺候着,四周很静。她犹豫了会,还是走了进去。平时,严锋不准任何人擅自进入这里,然而她烦了好久,甚至坐立难安,那个男人太过深不可测。夕蕴猜不透严锋究竟想和她交换什么,这样不停揣测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想的太入神,夕蕴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他的寝屋外。房门边,依旧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屋里的烛火轻轻摇曳着,深吸了口气,夕蕴举起手刚想敲门,一声低沉的声音飘入她耳中,让她呆滞了,全身的血液彷佛在瞬间凝结住了般。
“谦镇……嗯……”
那是严锋的声音,满含着情欲的呻吟声,时常出入青楼的她,很快就猜到里头正在上演的画面。仅仅只是这样,不足以让夕蕴失措,重点是严锋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以及那道不属于严锋的娇喘声。那不是女人的声音,而是男人……
“真是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半晌后,夕蕴总算缓过了神,压低声音谩骂着。
他居然丢下一群人,躲在房间里做这档子事,还是和男人做。光是做也就算了,居然还把那人幻想成她的继子!要不是夕蕴太过熟悉谦镇的声音,还会以为那死小子偷偷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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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萧瑟暗沉,仿佛不同于以往的黄梅季。月色,被蔽在了乌云后,也许随时又会有一场雨。严锋迅速的系上腰间锦带,忘了眼窗外,心不自觉带有些抑郁。浅叹了声,他看向床上侧躺着的那个背影,男子闭着眼,薄唇紧抿着,像是极力隐忍着某些情绪。被褥半遮,光滑的肩裸露在外,烛火印照下,这画面竟让严锋颇觉凄凉。
思忖了片刻,唇也翕张了片刻,最终他默然地转身离开了。
房门敞开后,严锋猛地转过头,震惊地看着倚靠在回廊边的人。她微扬着唇,勾勒出的笑意里有一丝得意,许久,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在这?!”
“赏月咯。”夕蕴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回。
她像是知道了什么,又像是完全不知情,打量了她须臾,严锋皱起眉,粗暴地紧箍住夕蕴的手腕,将她拉到了院子外。
“今晚看不见月亮!”一路上,严锋都沉默着,直到离正厅不远了,他才忽然停住脚步,低吼。
夕蕴没有急着回答,一阵清脆的笑声从她的喉间溢出,直到见严锋似乎快要被惹急了,才收敛了些:“是呀,不过有满屋的春色,比月光更撩人。”
“你看到了什么?”严锋一震,问得小心翼翼。
“也没什么。看到了些让我热血沸腾的事,听到了些让我匪夷所思的话。”
严锋的眸光透出寒意,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夕蕴。
她了解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触到了他的底线,不得不收起了玩心:“我认错,不该私闯进来的。不过,你是知道我的,有些事就算真的给我金子,我也不会说。”
他们相视了许久,各有所思,严锋脸上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些,迸出喉间的声音依旧冷硬:“走吧,快开始了,我没有迟到的习惯。”
“严锋。”凝望着他的背影,夕蕴第一次在这个男人身上读到了落寞,她知道自己不该多事,还是憋不住:“谦镇他……知道你的心吗?”
严锋停了下来,又是长久的沉默,就在夕蕴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忽然开口了。
“他被我逼走了。”
“原来……”夕蕴一直以为谦镇的走,是因为想学着独立,出去闯闯,没想到竟是为了这事。点到为止就好了,她知道这个问题不能再深入了,便赶紧聊起正事:“上回带我去见乔嵩时,你说想要和我交换的是什么?”
“一份名册,我要知道扬州盐商会中所有贩卖私盐的人。”
这次他回答的很爽快,轮到夕蕴大惊失色了,她早知道,即便他什么都不说,并不代表他就不清楚她在做什么。
“如果你能给我,这份名册里绝不会有你;如果你记不清那些人了,我可以自己查,我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你。”严锋微微倾下身,逼视夕蕴,仿佛刚才的事压根没发生过般。
“你在威胁我。”夕蕴竭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没有避开严锋的目光,表面看来面不改色,心里却早就慌了。
“我也不愿这样。户部侍郎和监察御使把盐商盯得太紧,扬州逃不掉,如果让他们亲自来查,你比我更清楚会牵扯出多少事,甚至会让扬州盐市萎靡崩塌,这后果你可以想象吗?何况,我也是帮你,有了展越浩这座金矿,你应该也不想再涉及私盐买卖了吧?只不过,那群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你,要不然上回也不会有人想杀你了。虽然上一次只是手腕受了轻伤,但你不是每次都那么好运的。”
夕蕴歪过头,表情比起先前轻松了不少,甚至还是笑着的:“上次果然是你派人救我的,我如果坚持不肯说呢。”
“你难道忘了你爹、你弟弟,难道想连累展越浩?”
“如果展越浩会被我连累,那……万家应该也脱不了关系。”说着,夕蕴的笑容越来越甜了,不是只有严锋才会威胁人的,论卑劣,那是她最拿手的。
“银不换!”严锋咬牙,恨不得能立刻就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
“好啦好啦,再不进去就要晚了。”觉得闹得差不多了,夕蕴大咧咧地搂住他,举止亲昵,就像在和自己哥哥撒娇般,“他们不仁不代表我就能不义,让我好好想想。”
“嗯,我明白。傻丫头,有机会好好做个贤妻吧。如果万漠说得都是真的,那展越浩也算是不错了。”面对她偶尔流露出女儿娇态,严锋无奈地摇头。外人是瞧不懂他们俩的关系,只以为亦敌亦友,实则在渐渐了解钱夕蕴后,他倒是当真宠她。有些感情一旦没有儿女情长的牵绊,反倒愈发坦然肆意了。
有时候骂骂她,故意刁难着她,也算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如果不是有这份交情,以他的性子也绝不会对夕蕴所做的一切不闻不问。他明白她在犹豫什么,很多私盐商都和她一样,因为逼不得已,才不得不走上这条路。不是人人,都像夕蕴这般随时都有勇气抽离这泥潭的。
“不错个屁咧,满天下都是他的旧相好。来的路上就遇见个歌妓,两人叙旧叙了大半天,我一时生气就说干脆把她一块带上吧。连吴越那么笨的人,都知道我是说气话了,展越浩居然还真带了。”
“他还自备歌妓来赴宴?”严锋用一本正经的模样开着玩笑。
“可不是,也不怕纵欲过度折了寿……喂,你干吗!”夕蕴发泄得正兴起,生了好些天的闷气,总算找到个人说说话了。没想,话匣子才打开,另一边,严锋就忽然拼命地想把她搂着他的那只手甩开。
动静来得太突然,也太猛烈,让夕蕴一时吃痛低喊了声。
“该死。”严锋的低咒声在夕蕴身旁传来。
真的该死了。
夕蕴见到了灯火辉煌,听到了阵阵抽气声,看到满座表情愕然的人们,还有……角落边面色骤寒的展越浩……她就这样挽着严锋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完了。
“哟,还真是‘内急’呢。难怪严公子姗姗来迟,这换了哪个男人都招架不住呀。”偏偏还有人在一旁煽风点火。
“臭女人,回去弄个小人,扎死你那张烂嘴,扎废你那双烂手,扎死你扎死你!”夕蕴不敢看展越浩的表情了,只好别过头去,躲在严锋身后偷瞪着那个歌妓,低声咒骂。
严锋没有作声,淡漠地扫了眼那女子,始终冷凝着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丝促狭的笑意,他伸出手,把夕蕴拉到身前,柔声说了句:“快入座吧。”
这口气、这笑容,有点不对劲,夕蕴皱着眉,总觉得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可她又拿捏不准严锋会做些什么,只好一步一顿地朝着展越浩走去。一直到在他身旁坐下,她始终都没有看他一眼,生怕他一时憋不住,当众爆发。
可正在气头上的展越浩哪看得懂她的心事,只以为这女人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了,定是心虚了。要不是吴越一个劲地劝慰着他,展越浩真想直接把这对男女拉出去游街!
这边的火还在往上窜,那边又开始锦上添花了,严锋入座后,率先举起酒杯,赔起了罪:“各位,实在不好意思。自从小蕴出嫁后,就一直没什么机会见她,这次见到,一时情难自禁就叙起了旧。这一叙,就忘了时间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角落边传来一阵巨响,展越浩忽然将酒杯重重扔在了桌案上。他身旁的夕蕴则用力地将头敲向桌案,为展越浩的动作渲染出更壮观的声音,这一刻她恨不得能找个洞,钻了,钻上一辈子,永远别出来。
可惜,没有洞,她只好这样任人观望,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碎语低咒:“臭男人,回去多弄个小人,扎死你那张贱嘴,扎废你那双贱手,扎死你扎死你……扎、死、你!”
第十二章
夕蕴不知道稍后的筵席上还发生了什么,从头至尾,她只是一个劲地喝着酒,一杯接一杯,用以消除尴尬。直到散席时,她才听闻展越浩竟然忽然说要带头降低丝绸的价格,据说引起了哗然,总算让大家伙淡忘掉了她的事。
筵席结束了,她也不管太多,只随着众人一块往严府外走去。一路上,她始终低着头,只觉得身后有道灼灼的目光正烧着她。刚跨上越蒙和吴越所在的马车,她的身子就被人猛地拽了下来,耳边响起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