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湛露
楔子
弥漫的风烟,高耸的城墙,严阵以待的十数万兵马早已将城墙四周
团团围住。
这是围城的第三天,期限迫在眉睫,大战一触即发。
在城头坚守的士兵,手脚都是汗,怯懦地倚靠在墙垛上,绝望地等
待着死期。
忽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众人回过头,惊住──
她,一身鲜红的嫁衣,长发飞舞,缓步行来,凝目细看竟是赤足,
雪白的小脚和雪白的脸色一样,只有那双泓潭般的黑眸在风烟之下依旧
波澜不兴,如死水一般静寂。
众人不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让她站在城墙之上。
临风而立的她仿佛随时都可以化风而去,在她的身后很远的地方,
有人呼喊着什么,疯了似的奔过来。
她浑然不觉,只是怔怔地看着城下──在那里,有他。
他最不爱黑色,如今却穿着玄黑色的战甲,他向来羸弱的身体是如
何撑起那沉重的铁衣?
他的右手握着一把锋利的长剑,而左臂……左臂的袖管依旧空空荡
荡,在风中飘逸,无凭无依。
心,骤然一痛,她闭上眼,不敢与他的眼睛对视,因为每一次的对
视都会让她的心神荡漾,魂牵梦萦。
十年了,相守十年,却不知最终会这样相对。
她欠他良多,不只是那一臂,还有这一生。
该还了、该还了,今日一并都还了吧。
冰凉的足底几乎已被城墙冰冷的石砖冻得麻木,好在她还可以向前
多走一步。
这一步之后,万事会如她的名字一般──漠然成尘……
第一章
严冬的天雀皇都总好像冷得可以将天地都冻结在一起。
街道上早已被冰雪覆盖了好几层,而出门行走的人这几天明显少了
许多,家家开门的早市甚至推迟了开业的时辰。
好冷,冷得人不想动。
当朝阳的艳辉刚刚从天际升起的时候,有辆不同寻常的马车慢悠悠
地从远处驶来。
这马车用雪白的锦缎和最坚韧的龙骨木做成,车帘上、窗框上还用
白色的狐裘装饰保暖。
车夫穿着深蓝色锦袍,若不是因为现在小街上的人很少,只怕会立
刻引起围观和猜测。
就算是京城的首富家都不曾有这样豪华的马车和这样讲究的车夫,
来人是谁?
但是,这马车并不是到任何的官宦富豪之家,相反,它驶进了皇都
中最隐密的百花街,这里是青楼楚馆所在,是醉生梦死的销金窟。
马车并没有停留在哪一家青楼的正门,它慢悠悠地转到了卧云阁的
后门处,车夫下了车,在门板上轻轻拍了四下。
像是早已等候许久,小门立刻开了,有一个浓妆艳抹的鸨儿堆起笑
容道:“福公子来了么?快请进!”
她乐颠颠地要过来搀扶,却被车夫用手臂一挡,“不必。”
车夫亲自掀开车帘,从里面走出的那位华服公子立刻让鸨儿的眼睛
看得直了,纵然她见多识广,然而穷她一辈子阅人无数的经验也没有见
过这样俊美又风流别致的人儿。
瞧瞧光这位公子身上那件纯色的白狐雪裘就不知价值几万金,同色
同款的厚重的围脖和帽子虽然将他的俊脸遮去一部分,但他慵懒优雅的
姿态,以及微微露出袖口、修剪得十分干净的手指都让人不禁屏息凝神
,充满敬意。
福公子扶着车夫的手臂走下马车,没有瞥这鸨儿一眼,问道:“准
备好了吗?”
“是、是,早先接到黄老板的消息后,小的就已经准备好了,公子
里面请。”
鸨儿跑在前面,引领着福公子走进后院的内堂。
在那里,有一排年纪大约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正静静地站着,她们的
容颜都很姣好,看得出以后必然是美人胚子,但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未
来前途如何,一个个又都愁容满面。
鸨儿先进来,低声喝道:“你们要是不想留在这里接客,就不要哭
丧着一张脸,有位有钱的公子可能要赎你们走,想不想走就看你们自己
了!”
女孩子们立刻振奋精神,怀揣着一丝希望向门口看去。
福公子轻轻地走了进来,他的足音与他的人一样慵懒,带着无法言
传的风韵,让人只是倾听都觉得心醉。
女孩子们看到是这样的公子,本来只有三分的希望立刻陡增到十分
,全都站直了身体,抬起了头。
福公子的眼波从她们脸上一扫而过,点点头,“货色不错。”
他走到第一个女孩子面前,“把你的手伸出来。”
她有点羞怯地伸出一双手,因为天冷,手指冻成了红肿的萝卜。
他微蹙着眉,“难道你不知道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吗?如果没有一
双美丽的手,如何能吸引得住男人的目光?”
她委屈地低声说:“我、我刚刚在厨房洗完碗……”
“芽儿,闭嘴!公子没有让你说话不准你开口!”鸨儿厉声喝道。
“该闭嘴的是你。”福公子淡淡地丢给鸨儿一句,“让这么美丽的
女孩子去做粗活,你不觉得罪过吗?”
鸨儿愣住,“可是公子……”
“她,我买下了。”他伸出修长整洁的手,在第一个女孩子的身前
点了点。
他身后的车夫立刻拿出一张银票丢给鸨儿。
银票上的面额让鸨儿眉开眼笑,连连点头,“是、是,公子慢看。
”
福公子走到第二个女孩子面前,“面如满月?嗯,很有福相,也许
老五会喜欢。会唱歌吗?”
这个圆脸的女孩子看到第一个女孩子被买下,急于让自己也能立刻
飞出牢笼,拚命点头,“我会!我已经学会了全本的《西江月》,我还
会《望花词》。”
“不必学得那么雅致。”他勾起唇角的弧度,“只要会唱《满江红
》那一首曲子就行了,老五只喜欢那个调调。”
她怔住,公子的意思是说……
“她,我也买下了。”同样的简洁,车夫又丢了一张银票给鸨儿。
就这样,一连挑选了七八个女孩子,但是福公子的眉头却越来越紧
蹙,“只有这些女孩子吗?”
“最近只有她们是最出色的。”
“就没有稍微刚强一点的?”
他的条件让鸨儿愣住,不住陪笑道:“公子真会开玩笑,我们这里
是取悦男人的地方,温柔体贴是第一要求,哪里敢有什么刚强的?”
就在这时,楼上忽然传来一个含糊的大喊,鸨儿皱眉低声道:“这
死丫头!”
“楼上是谁?”福公子抬起头看着楼板。
“是前一阵我买来的丫头,这丫头……真是个赔钱货,公子不会感
兴趣的,不过说来她倒是刚强……不成不成,她有病。”
“什么病?”
“疯病,她……是个狼女。”
“狼女?”诧异浮现在唇眼,“怎么说?”
“卖我这丫头的人贩子说这丫头是他侄女,其实,根本是他在山里
捡来的,这丫头从小跟着狼崽子漫山遍野地跑,等于是狼养|奇+_+书*_*网|大的。她只
有一个叔叔,但她叔叔是个肺痨,养不活她就把她卖给了人贩子,人贩
子见她长得不错就把她卖给我,我本想让她将来成为一棵摇钱树,可是
这丫头不仅不听话,每月还会抽疯犯病,养她一个比养十个还麻烦。”
鸨儿唠唠叨叨地发着牢骚,不意发现福公子迳自走上拐角的楼梯,
急忙跟上。“哎呀公子,您可要小心!这丫头昨夜刚发疯,只怕会咬人
的!可别伤了您。”
“那不是很有趣吗?”福公子缓步上楼,阁楼上不同于下面的阳光
灿烂,黑暗,潮湿,阴冷。
一时间他看不到那个女孩子在哪里,当他举目寻找的时候,就在他
的身侧,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喊,呜咽着几乎不像人声,迅疾扑向他
,即使他动作敏捷,仍不免被那团黑影袭击,他的手背被一口咬住。
在他身后陪同的车夫怒吼着一掌拍过来,福公子伸臂拦下却已不及
,黑影被车夫的掌风扫到,反弹出去,软软地倒下。
“燕生,你太心急了。”福公子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那两排细小
的牙齿印,侧步而上推开了窗子,一缕光线打进来,正好打在角落里那
个蜷缩的黑影上。
那的确是一个女孩子,穿得破烂不堪,缩着身子,用充满敌意的目
光盯着他们。
福公子一愣,随即微笑道:“这孩子的眼睛真美。”
鸨儿惊惶失措地跑上来,“天啊,公子被她咬伤了?快去擦点药膏
吧!谁知道这孩子的疯病会不会传染。”
“少胡说!”燕生低斥道。
“没事,只是破了一点皮肉,我不信她身上真的有狼族的血液,就
算有,也无妨,她若是狼,难道我不能是虎吗?”福公子浅笑着,忽然
伸手将自己的帽子取下,那张逸丽无瑕的俊容让本就为他倾倒的鸨儿再
次惊艳。
他一步步靠近那女孩儿,低身轻声道:“你想离开这里,是吗?”
女孩喘着粗气,那对野性十足的眼睛还是死死地盯着他,仿佛随时
会一跃而起。
“看你的表情,像想要咬断我的脖子似的,可我是来救你的。”他
再次伸出手,抚摸着她尖尖的下颔,“多美的一张小脸,假以时日一定
可以艳惊四座。燕生,我要她。”
燕生并没有像刚才那样立刻掏钱,而是为难地站在原地,“公子,
这丫头只怕不好调教。”
“在我的手里没有不好调教的人,况且,她还只是一个孩子,要变
成一个女人还要经过许多年,变数无穷。”福公子坚决地凝视着那女孩
的眼,“我要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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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华的马车重新缓缓地前行,那些被买下的女孩子坐进另一辆蓝棉
布的马车中,由卧云阁的车夫赶驾着跟随在后。
在前面驾车的燕生不安地回头看向身后的车厢,但是厚重的车帘挡
住了他的视线,直到车内传出福公子的声音──
“燕生,不必为我担心。”
燕生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