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扮演穷小子,再回复阔少爷的身分,这样,你才能区别两者之间有多大差异!”
然后,她眼前又浮起第一次见到的阿奇:
“我赌你三年之内,会嫁到萧家去!”
第一次见面,他已经知道她翻不出他的手掌心了!他对自己多有自信!多狂!多傲!他早就看扁了她!而她居然笨到连思想分析的能力都没有,就傻傻的往他布好的陷阱里跳下去!然后,她又想起了采薇,她那悲哀而含蓄的话:
“说不定,你也会走进萧家来,那么,我们就比朋友更亲了!”她想著想著,越想越多,越想越气馁,越想越悲切,越想越沮丧,越想越“自卑”了。
“迎蓝,”他忍不住了,喊著,一面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看著我!迎蓝。”他说:“看著我!”
她看著他,完全被动的。
“我说了那么多,你能了解吗?你能原谅吗?”
她定定的看他,终于,她开了口,她的声音好像从深远的山谷中传来,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我不认识你,萧人奇!我曾经认识一个男孩,叫阿奇,他忍苦耐劳,善良真诚,我好喜欢好喜欢他。如果是他得罪了我,我什么都可以原谅他,但是,他不见了。而你,萧人奇,我不认识你!”他的脸色大变,眼神痛楚而狂乱,声音低沉。
“你在说些什么?”他问。
“我说——”她安静的、面无表情的。“我不认识你。我不懂——你为什么要纠缠我?”
他扑过去,用双手捧住她的脸庞,急切的迫近她:
“你有理由生气,”他说:“没有理由否定我!”
“我没有否定你,”她幽幽的说,语气不温不火,几乎不杂丝毫感情。“你是萧人奇。”
“就是阿奇!”他接口。
“不是阿奇!”她坚定而平稳的说:“阿奇爱开玩笑,但是不会用心机!阿奇尊重我,不会玩弄我!阿奇善良多情,决不奸诈险恶!不,你不是阿奇,请你不是冒充阿奇来迷惑我!”
他定定的看她,眼中燃烧起两股怒火。但是,他的声音仍然压抑而忍耐。“好,”他说:“萧人奇是坏蛋!让我们忘记萧人奇,那么,我是不是阿奇了?”“你不是。”她悲哀的说,悲哀的看著他。“你是萧人奇,一个陌生人,你把阿奇杀死了。也把我杀死了。”
他重重的呼吸,胸腔在剧烈的起伏,他咽了一口口水,喉结在颈子上滚动。他努力在压制自己,仍然竭力维持著声调的平稳。“迎蓝,你讲不讲理?”
“讲,我一直讲理。”“那么,承认我,我只是姓了萧,那不是我的罪过,别为了这个就把我推翻得干干净净。迎蓝,如果我不是这么爱你,我不会这样求你。”她闭紧嘴巴,又恢复了沉默。眼睛中流露出一股心不在焉的神情。他死死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他把嘴唇压在她的唇上,她没动,也没有反应,好像她是个蜡人。他抬起头来看她,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在干什么?”她问,语气中终于有了些“感情”,是愤怒,而不是柔情。“想找回我们的过去!”
“我们没有过去!”她咬牙说,怒气挂在眉梢眼底。“你再敢碰我……”他不等她说完,就一把抱住她,再去找寻她的嘴唇。她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他用力把她抱牢,她开始挣扎,他从没经过这样强烈的挣扎。他本能的想制服她,她拳打脚踢,又用牙咬,他就是不放松她。她怎样都挣不掉他那铁箍似的双臂,她累极了,仰著头,她瞪著他,停止了挣扎。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萧先生,如果你倚仗你是达远的小老板,而来强暴我,我是无力反抗的,你动手吧!”
他颓然的一松手,把她推倒在床上,自己连退了三步,站在老远的地方看著她。她无力的躺著,蜷缩著身子,像个被伤害了的虾子。她的头发披散在雪白的被单上,脸色几乎像被单一样,白得吓人。她轻声说:
“再见!阿奇。”这一句“阿奇”使他大大的震动了,把他每根神经都抽痛了。他立即整个崩溃,扑过去,他跪在她的床头,用双手紧捧著她的手,她的手又冷又颤,他惊慌的去摸她的额,又去摸她的脸,她额上滚烫而双颊冰冷。他拉开棉被,把她紧紧裹住,焦灼的去看她的眼睛,她已经把眼睛闭起来了,长长的睫毛在她苍白的面颊上留下一排阴影。他凑向她的耳边,柔声请求:“我带你去医院,好吗?”
“不要!”她冷淡而嫌恶的。“别对我玩输血的花样!我没那么娇弱!”“什么输血的花样?”他听不懂,“你病了,你在发烧!”
“我没有。”她抗拒的。“我只是累了,我要睡觉,你为什么还不走?”“我在这儿陪你好不好?等韶青回来我就走!”他坐在床沿上,怜惜而心痛的看她,强烈的自责把他五脏六腑都绞痛了。为什么要对她凶呢?为什么要对她吼呢?为什么要去强吻她呢?他该早就看出来,她根本又病又累又衰弱,从昨天受伤后,她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而打击却接二连三的在刺伤她。她躺著,似乎浑身无力了。闭著眼睛,她沉沉欲睡。他忍不住就伸出手去,轻轻抚弄她那散乱的头发。这碰触使她像触电般惊醒过来,睁大眼睛,她惊愕的看他:
“你还没有走?”她奇怪的问。
“我陪你!”他慌忙说:“等韶青回来我就走。”
她伸手拂开了他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瞪著他,眼光清亮。“看样子,我不跟你说清楚,你是不会走的了。”她说,声音沉重而清晰。“听我说,我明天早上会去达远,把我未完成的工作交代清楚,我不会留在达远工作了。你呢?不管你是阿奇还是萧人奇,我们之间已经没有戏可唱了。请你放我一条生路,再也不要来纠缠我!”
他死死的盯著她的眼睛。
“我们明天再谈这问题,好不好?”他说:“今天你不舒服,又在气头上,我不和你争辩!明天,等你精神好一些,我们再慢慢谈!”“不!”她忽然固执了起来。“你既然不肯走,我们就把话讲清楚。我没什么不舒服,精神也好得很。”她拥著棉被,神志清晰的面对他,一脸的坚决、固执,和倔强。“你从阿奇变成萧人奇,对我不止是欺骗,而且是人格上的侮辱。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不嫁萧家人,现在,我也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耳光。我更不会和一个从开始就轻视我,怀疑我,把我当无耻小人来试探的人交朋友,所以,我们之间已经彻彻底底的结束了。我想,这对你不会是什么损失,你父亲会再徵求秘书的,你还有成千上万的机会去挑选,你会遇到一个比我美丽,比我优秀一千倍一万倍的女孩……”
“不要说这种讽刺的话!”他打断她,嘴唇干燥得裂开了。他的眼睛幽幽的闪烁著,阴郁,哀愁,而绝望。“只讲一句,你怎么样可以原谅我?”她摇摇头。“这根本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这是彼此尊重不尊重的问题,在我人格被怀疑的基础下,没有感情可言。如果我们继续交朋友,我铁定我们不会像以前那样快乐了,这种耻辱会永远燃烧在我心里,我非但无法再爱你,我会恨你,仇视你,甚至想报复你,不止想报复你一个人,想报复你们全家,因为你们联合起来对付我。哦,不行!”她拚命摇头:“萧人奇,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我是阿奇!”他的低声、挣扎的说。
“好吧,”她忍耐的咬嘴唇:“阿奇,我已经不再爱你了!”
他阴沉的看她,咬牙说:
“你到底要逼我怎么做?和我爸爸脱离父子关系吗?”
“荒唐!”她嗤之以鼻。“脱离了关系你也是萧人奇!你不要幼稚!如果你认为经过这种侮辱之后,我还能和你继续交往,那么,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你说!为什么你迟迟不敢告诉我真相?事实上,你心里也明白,告诉我之后,要面临的就是结束。因为,我虽然渺小,还有自尊,还有傲骨!”
他凝视她,打了个冷战。忽然体会出来,这不止是情侣间的呕气,这是种彻底的毁灭!他落进了自己的陷阱,一手造成了一种无可挽救的局面。他从床沿上站起身来,眼光阴郁如死,声音僵硬:“你的意思是说,绝对无法挽回了?”
“是。”“你相当无情,你知道吗?”他憋著气。“我一生没有对任何人如此低声下气,没有求过人,没有这样被刺伤过!你是个可怕的女人,你的心像被冰山冻住的铁,又冷又硬又尖利!”
她瞅著他,低哑的说:
“谢谢你的赞美!”他内心似乎有根绳子,紧紧的一抽。他的眉头锁成了一条线。心里在懊恼的自责,他又说错了话!怎么样说,他都没有权利在这个时候攻击她的。可是,那股男性的自尊强烈的从心底浮起来。该说的话也说尽了,她那倔强苍白的脸依然凝著寒冰,再求下去,他就把所有男儿志气都磨光了。
他毅然的摔摔头,大踏步的走向门口,伸手去握住门柄。忽然,他有种强烈的幻觉,幻想她在身后喊:却上心头1326
“阿奇!回来!”他倏然回头。她坐在那儿,像一尊石像,那紧闭的双唇,连动都没动。他狠狠咬牙,用力摇头,摇掉了那幻想中的呼唤,打开房门,他冲出房间,砰然一声,用力的带上了房门。
她被那房门声震动了一下,抬起头来,她看著那扇关闭著的门,觉得那“砰”然的声音,始终在脑子里回荡,就像有人拿个大铁锤,在敲一个巨钟一般。她倒在床上,用双手紧抱住头,泪水沿著眼角滚落下来,很快的浸湿了床单。
7
迎蓝一觉睡醒,早已日上三竿,整个房间,似乎都被那初秋的阳光照射得暖洋洋的。她疲倦的翻了一个身子,觉得鼻子也塞住了,头也昏昏的,全身又酸又痛,一点力气也没有。她张眼凝望,一眼就看见韶青正弯著腰,对她好脾气的笑著。“嗨!”韶青笑著说:“你发了一夜烧,胡说八道的讲梦话,把我吓了一跳。”“我讲梦话?”她惊奇的。“我才不信!”
“真的,你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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