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漾眼睛一亮：“哪一层的病房？”
中年妇女说：“3到5层。”
杨漾痛心疾道地说：“大姐，您真的太辛苦了。我良心深深地受到谴责了，您惩罚我吧——我简直丧尽天良，居然在楼梯口扔果皮。你今天要打扫么，让我来！”
中午妇女一愣，问道：“你说什么？”
杨漾一本正经地说：“我经常在这里乱扔果皮纸屑，真该受罚！我想替您做义务帮工，3楼的地就让我来拖吧。”
中午妇女抓脑袋，狐疑地说：“你有这么好？”
杨漾过来拿她手里的拖把和水桶：“呃，我今个儿真是良心发现了，要重要做人！您这个制服也给我穿了吧，免得人家以为我想捣蛋。”
中年妇女愤而把拖把夺过来：“……得了吧，你们这种小姑娘净会捉弄人，走走走，别烦我。”
没办法了。奶奶的！我今天不达目的不罢休。杨漾从口袋里抽出20块钱：“把你的制服借给我穿！我想见一个病人进不去。”
“原来如此！不行，被发现我很麻烦的。”
“30块！我发誓我绝不会惹麻烦的，只进去看一眼就出来。”
“40块！”
“50块！”
……
“大姐，130块算我的跳楼价了！这个花篮我也给你。别太贪了……一句话，不要就算了！人我也不见了，拜拜。”
半小时后，穿一身颜色有些发黄的白色制服的保洁员，戴着口罩，微躬着身子提着拖桶，慢慢地进了305号病房。她很厌恶地皱紧了眉，不时地咳嗽几句，不知是脸没洗干净还是擦玻璃弄了灰尘到脸上，脸上和头发都挺脏的，总之透着一股底层劳动人民的疲惫。
哎呀，到病房应该先干什么？收拾被子？洒水？倒垃圾桶。不管了，先关上门再说。
她低头拿了没沾水的拖把在地上装模做样的捅了几下，直起身子来——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玻璃杯就砸了过来，“砰”地一声，像放了个炸弹似地猛地砸中了她脑袋旁边的木门上。天，只差半公分，她就会成为伤残人士。好狠啊！杨二，我和你有仇么？我图个啥呢，费心巴力地跑来看你！
可惜，她蒙在口罩后面的嘴说话不太利索，不然要破口大骂了。她正准备摘下口罩时，又一东西飞过来了。这次是个青苹果，她一闪身子，苹果只从她头上飞过去，又掉在地上，砸出一滩汁水来。惊险！她真怀疑聂皓已经和她不共戴天了。没准下一样东西会是把刀！
正难堪地说不出话来时，聂皓一身白色病服歪身坐在床上，对着她大声斥骂：“滚！都给我滚！我谁也不想见！”
他双眼被蒙起来了。脸上看起来触目惊心的，额上有很多玻璃划破的伤口，已经结了黑色的枷，附在上面，就像小孩用蜡笔在墙上乱画的黑色线条。当然最明显的地方是他的左眉骨，缝上了针，肿起了一个角，伤口附近都发黑了，淤积了不少的血——眉骨遭遇重大震荡被生生折断了，也至于压迫视神经出血，视网膜脱落。他的头发也长了，胡子也多日未理，加之情绪的激动，看上去很颓废。
好吧，这个样子倒像个萧杀的海盗，让人觉得压抑。杨漾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心里凄凄地一点点沉下去，沉下去，只觉得心疼，疼得她不管前面会不会扔刀子过来，也走过去了。她早知道就不来了，现在见了他的面，她怎么可安下心来做别的事——特别是结婚。
她心里一酸，嗫嚅地唤了一句：“杨二！”声音细微如蚊子，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没听见。但她知道他肯定不要同情，不要怜悯，不要安慰。还有他又凭什么站在这里呢？
这时，门又砰地一声开了，声音很大，来人看来也火气很大。
杨漾反应非常快。赶紧抓起旁边的拖把，捅进水里搅了搅，恢复了工作状态。
进来的是一个娇小玲珑，拿最新款LV手袋的一个女人。就凭这若有若无，却搅得人鼻子不由地跟着她走的香水味，便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杨漾想起，访客名单上唯一女人——明苏雪。她看着拖桶没敢抬头，只瞅到这双雪白的小腿，这白色缀钻石的高跟鞋，步伐是诱人的猫步，但却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落难的王子得到未婚妻的垂怜了，看来也无需她来帮助了。杨漾叹口气——看杨二这么凄惨的样子，不管以前有多么恨他，也会原谅他。
她很识趣地提了桶，去厕所接水，在哗哗地水声中，她趴在门边留神听他们的对话。
明苏雪的细碎娇笑声在病房里回荡着，听起来倒显得心情不错，她说：“皓哥哥，好些了么？我这阵子太忙了，以至于到今天才来看你，真抱歉呀。”
聂皓只一个字：“滚！”
明苏雪不受其影响，依旧只是笑：“别这么火气大嘛！怎么着，我们以前也订过婚呢。我发现我还是挺欣赏你的，计划书泄露出去了，你那么处变不惊，在媒体面前振振有词，还能说服日本人出大笔资金合作，化腐朽为神奇，真厉害呢！其实嘛，你的眼睛失明了不要急，我可以帮你的。”
聂皓冷冷地哼一声。
明苏雪细心地劝道：“皓哥哥要看清楚时势哦。我说过，我可以原谅你。你只需在所有媒体上刊登跟我道歉，求饶的信，这个不难吧，你早该道歉的。然后，在这份计划书上签字，把与日本人的合作计划转给明申，我帮你与铭争谈。你为什么不同意呢。这样一切就OK了。兼大欢喜。”
聂皓说：“聂铭争和外人狼狈为奸想谋聂家资产，做梦！”
明苏雪又笑，这次的笑让人毛骨悚然：“你妈现在不省人事，你又不能回去打理公司，你们董事局会重新洗脾的，你愿不愿意，都得接受现实。我帮了聂铭争那么多，但日本人的商业计划转给明申，他竟然不同意。这小人过河拆桥！想想，他要做成了，会更加巩固他在董事局的地位。你愿意？你帮我的话，我也会帮你。得了，别嘴硬！你的网脱激光手术超过2个月不做，就会彻底失明。现在已经40天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铭争不会安排你做手术的。他切断你和外界的联系，想拖死你，要你瞎掉，疯掉。好好考虑吧！”
杨漾又听到一声响。好像是明苏雪挨了聂皓一个耳光，打得相当响亮。
“好，到时我会送你一条导盲犬！”明苏雪骂骂咧咧地走了。
万恶的豪门恩怨啊。听到关门声，杨漾从厕所里出来，慢慢地走到聂皓的床边说：“喂。”
聂皓相当不耐烦：“又是谁？”
杨漾一看，四周已经没什么东西给他扔了，稍微放心了一点。他还没听出她的声音来？她估计是感冒还没好，嗓子哑了，而且还隔着口罩，所以听不出她的声音。这岂不更好？——我说过，不会让他见到我的，他现在根本就见不到我呀。
杨漾把声音低下去，哽着嗓子粗声粗气地说：“做保洁的。”
聂皓突然笑了笑，有点自嘲的意思，他以为是那个小护工来了。那丫头上次被他的苹果砸中膝盖之后，痛得哇哇叫，哭着骂他是恶魔，不敢近他的身了。每次勉强来送个饭，也是往桌上一扔就跑掉了。刚刚扔了这么多的东西，这保洁员居然不怕。于是他对保洁员说：“替我倒杯水。”
保洁员哦了一声。
接杯子时，他摸到一双温暧的小手，光滑细腻触感很好，竟然有点熟悉的感觉——这是做粗活的手么？他知道自己多心了，现在这个处境还会有谁待在他身边呢。
喝完水，保洁员站在那里还没动，又接过了杯子，问道：“饿么？”
她说话很小声，声音很粗，好像还是有点怕他。不过令他惊奇的是，她很细心，肯定看到了垃圾桶里全是苹果蒂，他一整天没吃饭。医院大食堂里的十块钱一份的饭菜又油又腻，汤饭混和在一起，闻了他都想吐，更别说吃。——以前也有认识一个细心女孩的，可惜被他赶跑了。他心里禁不住嗟叹。
他朝她点点头。
半个小时之后，他闻到必胜客的PIZZA味道。他喜欢的烤肉口味，还有黑咖啡。
这年头有血缘关系的兄弟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杨漾看着聂皓狼吞虎咽的样子，想：奶奶的！就算拼了老命也要把杨二带出去。一定要带他换医院做手术。
52。救援行动
她往房间里看了看。聂皓的身后一片凌乱，靠近床边的东西全被扫得东倒西歪的，保温壶瓶盖、枕巾、水果刀、打火机都散落在了地板上。窗前花瓶里的啬薇花斜斜地朝天空伸出一支来，如干黑的鸡爪子，泡在水里的枝叶也发出一股腐败的味道。
这房间里有股透不过气来的感觉，仿佛新鲜空气已经通不进来了，全给生生隔绝了。杨漾这才想起来，他是忘了把窗帘掀起来了。深蓝色的天鹅绒窗帘把这里厚厚实实，天花板的圆灯在白天也开着，为整个房间里抹一层淡黄，如秋季山坡上的大风卷起的黄土灰尘，直扑上人的脸面，让人胸口被堵了似地，想呛上一口。
看了杨漾想骂他几句：生病了还脾气这么大！坐在垃圾中，你就很爽吗？
KAO，医院这些人不会帮忙收拾吗？
杨漾久久地凝视着聂皓，只觉地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好像有人用针往里扎着，非常难受。这种难受又完全躲不开的：杨二啊杨二你怎么这么惨啊，才半年的时间啊！你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在我心里，你虽没良心又霸权主义，简直混帐！但怎么说——你应该是住在城堡里的王子，是上帝的宠儿，优雅矜贵，气势逼人，从来只有让人仰望的份儿，不应该受这样的苦。
杨漾什么话也没说。所有的情绪：心疼，惊讶，震憾，不安，全都写在了脸上。也好，无需掩饰自己，他反正什么都看不见。她走到窗前，把窗帘一点点拉拢，可扎窗帘的布带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只好从自己己的头上取下一根蓝色带水晶珠子的发饰把窗帘扎了起来。她知道聂皓是极爱阳光的人，以前在她家里时，他发呆也是要顺着阳光照射的方向调整坐的方位，她笑过他：你向日葵啊！现在连挂窗帘也忘了，果然失明对人是毁没性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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